“諸位,我先過河,獻醜了。”張景嶽最後說道。
“張兄勇冠書山,佩服!”
“天下行走大人好樣的!”
衆人紛紛稱讚,沒有絲毫不滿之意,畢竟在場的八成都是儒家子弟。
張景嶽昂首挺胸,奇風臨身絲毫不懼,舉手投足間隱隱有大將之風。
一人低聲稱讚:“張行走真不愧出生兵家,他雖然沒有文膽,但恐怕已經凝聚出文膽漩渦。果然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我們恐怕也只能在這裏見見這種大人物,等出了書山,他們幾乎會一直在聖地或家族學習,學成後出世行走,我們還能有幸一見。若只隱世追尋大道,世間便難聞其名。這些人,從小就有自己的大道方向,從小就可參悟先祖聖文,不像我等要不斷積累文名、四處遊歷慢慢成長。”
“你說的是衆聖世家,行走大人可不是半聖後人。”
“雖不是半聖後人,卻兩位半聖師長,讓人羨慕不已!”
“他上橋了。”一人驚呼道,衆人都緊盯着張景嶽。
只見他踏上獨木橋,一開始毫無異樣,才走了幾步,他身上的衣服被奇風吹得更厲害,而他腳步沒有半分停頓。
獨木橋長十丈,橋寬一尺。張景嶽走到一半之時,速度才稍稍減緩,心道奇風雖對自己影響不大,可也做不到踏空而行。至此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就這樣張景嶽在狂暴的奇風中安然渡過獨木橋。過了獨木橋,便沒了奇風。張景嶽轉過身,果然過河便開不了口,只得衝衆人一拱手,轉身向第一山第一閣走去。
十座獨木橋上,於張景嶽一起過河之人中,他是最先踏上對岸。雖不及朱燮元的驚豔,卻也第一次在世人眼中爲自己揚名。
張景嶽之後,不少人都自信地向獨木橋走去。這些人大都身形穩健,哪怕被奇風吹動也能沒太大影響,過河速度雖不如張景嶽,卻也比之最開始過河那批人要快許多,不一會,就有數百人過了河,開始登山。
此時張景嶽還在通往第一山第一閣的山道上,這時第六座橋上的一位生員發出慘叫,衆人看去,就見那人栽倒在河水中,然後那河水如同沸水一樣咕嚕嚕冒泡,吞噬那人。
袁中道提醒道:“諸位,量力而行是我輩讀書人的準則,既然過不去,那就在這書山下接受奇風洗練,也是大造化。這河中之水乃是‘弱水’,一旦不慎跌入水中,輕則文宮動搖,重則才氣受損,需要多年才能恢復,得不償失!”
經此之後,再無生員嘗試過獨木橋,紛紛給舉人讓位,而舉人也互相謙讓,強者優先。
百萬生員匯聚一堂,加上出去也帶不走記憶,衆人很快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位置接受奇風洗練。
還一個個開始點評過河之人,彷彿看戲一般。
“你們猜張行走能到哪一閣?”
“只論登書山的話,他必然能登上第三山第三閣,摘得文心。”
“未必吧!他雖僥倖拜得兩位半聖爲師,可都是近年來突破的,成聖後,徐聖坐守陽明洞,周聖坐鎮蜀山,根本沒時間教導張行走,他怎可能比得上半聖世家子弟?”
又一人說道:“我沒有看不起張行走的意思,我也知他必定有真本事,不過,他恐怕連這第二山都過不去。你們誰見過有多少寒門子弟過了第二山的?”
許多豪門世家子弟也隨着笑起來,點點頭。雖然他們此時沒有登山資格,可在書山攀登史中,不同於科舉,寒門真難有佳績。
“也是。倒不是寒門子弟天賦不足,而是他們學的東西太少,不像我們生來就爲書山學海而學。”
“這倒不能怪他,聽聞他此時還只是秀才,歷屆天下行走都有兩次攀登書山的機會,等考中舉人後二入書山,或許可以直上三山,摘得一顆文心。”
“你們看,張行走已經到了第一閣。”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在關注張景嶽,衆人都是生員,具有秀才文位,是大明江山的根基,都有明眸夜視之能,書山上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與此同時,在聖院正中的衆聖殿裏,孔、顏、曾、孟四聖當代家主,也正在觀看書山情況。
而在他們眼前浮現九座由光芒組成的山峯,在第一座山峯下面,有許許多多的光點,每一個光點代表一位舉人的神念。
“今年的書山,才氣消耗的似乎比前些年都多。天地似有大變,聖人都託夢給我們了。”復聖公顏胤宗開口說道。他是兩年前襲爵,對書山情況並不是很瞭解。
衍聖公孔尚賢開口說道:“這書山的題目與舉人的潛力之和有關,登山舉人潛力越高,那麼題目越難,這對傑出之人自是無礙,可普通的舉人就要倒黴了。”
孔尚賢乃孔子的第六十三世孫,坐鎮聖院三十二年,是當今大明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其人雖只有翰林文位,可在衍聖公文印加持下,有堪比大儒的實力。而坐鎮聖院更能調動聖力,能鎮壓所有半聖。
也正因衍聖公能力壓半聖,故衍聖公兼領儒家的家主,聖院統領天下儒生。
“你們說今年可有人能到三山三閣?”亞聖公孟彥璞說道。
宗聖公曾承業一言不發,曾承業乃曾氏東宗,曾氏不同孔、顏、孟,世代固守祖地。
自一千五百年前,王莽當權掌國,宗聖曾參十五世孫,曾據公遵循宗聖“愛忠中君,驅邪匡正”之訓,棄官傾族兩千餘人,盡徙江南,自此世居豫章廬陵(今江西吉安)。
鑑於宗聖祭祀,旁落千餘年,嘉靖帝特頒旨,讓曾氏一支遷回祖地,承襲爵位。自此五十餘年,形成了如今曾氏東宗一脈。
四年前,天下物議沸騰,呼籲聖院改革,爲平復輿論,吸收曾氏入院。自此聖院由“三氏學”時代,邁入“四氏學”時代。
如今,雖是曾承業第二次監考書山,可沒有孔、孟、顏三家底蘊,曾承業很有自知之明,他也就是聖院和天下學子,雙方妥協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