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入門(十一)——跟星雲大師學寫作

佛經裏就處處有文學的美,如《維摩詰經》,兩萬多字的文體如新詩般優美。如《華嚴經》,敘述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就像《儒林外史》的故事一樣,重重疊疊,意境非凡。

而《大寶積經》,就像由許多的短篇小說集合而成,精簡扼要,特色鮮明。至於《百喻經》,就如童話寓言的故事,含義深遠,發人深省。

好的文學作品,發揚了人生的真善美,正是通往靈性與宗教的階梯。宗教如果與文學結合,如同六牙香象長了金翅,非但不減損其真理,反而使它更莊嚴,廣爲傳揚。

從前,我把佛經比喻成文學的著作,許多教界人土不認同,他們認爲我的話褻讀了佛法,認爲文學是世俗的,佛經是超的,佛法不應去遷就世俗。

我的看法不同,因爲古代寫作、翻譯經的人有高超的文學造詣,佛經才更能傳諸久遠,像佛教說的如果能誦“四句偈”以教人,在佛法的功德勝過三千大千世界。

什麼是“四句偈”?像《心經》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金剛經》的“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六祖壇經》的“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華嚴經》的“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瞭;普願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薩道”。

《增一阿含經》的“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妙法蓮華經》的“一切行無常,一切法無我;及寂滅涅槃,此三是法印”。《維摩詰經》的“火中生蓮華,是可謂希有,在欲面行禪,希有亦如是”……

我們信手拈來,字字珠肌,情意高遠,於化境,優美而有力量,有着濃厚的詩意。如果不是文字這麼美,這麼難如何傳之久遠呢?

爲什麼大家會認爲鳩摩羅什的譯經第一?因爲他有深邃的文學造詣,他的文字非常流暢,就像行雲流水,朗誦起來,音聲節奏都很優美。他的文字能自在地表情達意,不僅通易明,也讓人感動。

鳩摩羅什的譯經不論在宗教上、文學上都有很高的價值,也帶來深遠的影響,我們現在誦讀的《彌陀經》《金剛經》《法華經》都是他的譯本。

梁啓超和胡適先生都認爲這些佛經是最早的活文學,不只影響思想與人心,也影響了文學的形式與寫作。

爲什麼禪師開悟時都會寫詩?爲什麼文人追求更高的心靈境界,最後就走入禪道,寫出有禪觀的詩呢?

那是因爲禪師認爲詩是最佳的指示門徑,是用最優美的、最單純的文字,讓我們找出宇宙人生的奧妙。所以,禪師都會寫詩,沒有一位開悟的禪師不會作詩的。

文人爲何容易進入禪道?那是由於文人對人生的體驗本來就較常人爲切,對境遇的感悟較常人爲深。佛法的微妙教理,對宇宙人生的闡明,正可以滿足他們追求真理的飢渴,安住他們的身心。

文學本來就是發於中、形於外的性情之事,有了佛教教理作爲內容,給文學活潑的生命,不致流於無病呻吟,成爲遣詞造句的遊戲。

(材料來源:《浩瀚星雲》,林清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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