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2.26】日記

陶淵明《五柳先生傳》中說:“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記得小時候老師看着我們恨鐵不成鋼的時候常說:“你們這是讀書不求甚解!”後來一直認爲“讀書不求甚解”是一句批評人的話語。

當得知了這句完整的話的時候,才欣然領悟,不求甚解者多,其實也無傷大雅,重要的是對其中重要內容的“會意”。我以爲,所謂的“會意”也就是“心流”,意即指因內在驅動力而完全沉浸於一項活動的狀態,是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在提出的概念。

郭象注《莊子·逍遙遊》第一句:“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謂:“鵬鯤之實,吾所未詳也”,並批評那種一字一句註解的章句之學爲“生說”(生硬的解釋)。

他說:“達官之士宜要其會歸,而遺其所寄,不足事事曲與生說,自不害其宏旨,皆可略之耳。”我想,這就是“會意”。讀哲學書,重要的在“會意”,不在“曲與生說”。“會意”才能對古人的思想有個心領神會,纔能有所創新。

日本人林泰輔說,《論語》的註解有三千餘種,元朝的杜道堅說《道德經》的注也有三千餘種。不管有多少種《論語》《道德經》的註解,我們能說哪一種是對《論語》或《道德經》是“甚解”了呢?

楊伯峻先生在注孔子說的“六十而耳順”一句時說:“耳順——這兩個字很難講,企圖把它講通的也有很多人,但都覺牽強。譯者姑且作如此講解。”我認爲,楊先生的這種態度是對的,他只是“姑且”給一種解釋,並沒有說他的解釋就是唯一正確的解釋。

一人既有一人讀書的方法,一書也有一書的特別讀法。貴在每人自己根據他平日讀書的經驗,去爲他自己尋求一個最適宜、最有效率的讀書方法。一個學者一生要讀各種各樣的書,不是讀什麼書都要做到甚解。

讀專業的書籍,當然要求瞭解得深入一些,但也只能要求“深入一些”,也不可能字字句句都有所謂“正確瞭解”,而“會意”則是更爲重要的。哲學家要求的是“六經注我”,而非“我注六經”。“會意”實際上是加上你自己的“創造”,這樣才真的把學問深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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