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燒的桃樹和晚上的電視機

昨天一大早收到我媽的一條語音,點開了,說是家裏的桃樹被人燒了,我爸正在地頭上生氣,發條語音問問我該咋整、

咋整呢?老百姓遇上這種事,無非就是報警而已,但在農村,尤其荒蕪人跡的曠野,沒有城市裏遍佈街頭的攝像頭,再沒有見證者,去哪裏抓罪魁禍首呢?即便公安來了,也沒辦法的吧。

春節過後,爸媽在桃樹林裏忙活了大半個月,將修剪下來的桃樹枝撿拾到地邊,又將荒草聚攏起來,如今不能在農田裏焚燒,只能堆積着等待春雨將他們澆透,進而慢慢腐蝕,迴歸土地,只是需要的時間更加漫長。

野火,就是從地頭的堆積的荒草與樹枝起勢,據我爸所說,頭一天去地裏翻土,附近有個人在自家地頭焚燒枯草,我爸回家的時候,那人還沒燒完,常理推斷,多半就是那人引火燒起來,連累了我家的桃樹,但沒有人親見,只憑猜測是做不得數的。

我爸說去那戶人家裏詢問詢問,我沒法阻攔,但心裏想着,這種事情別人怎麼會承認呢?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我又往家裏撥了個電話,這回我爸沒接,我心裏就有些恍惚,別是跑到人家裏一言不合跟人打起來了吧,我爸勢單力孤,豈不是很喫虧?我這邊先詢問了老家那邊的市民熱線,遇上果園被燒這種事情該怎麼處理,人家說就得報警,至於找不到得到線索,那就是公安的事了,我想也對,於是又給我爸打電話,這回接了,原來他沒去找那戶人家,他說自己剛到的時候看着一片燒得黑乎乎,一肚子火氣,後來看了看,就是沿着地邊的樹枝燒掉一些,樹幹沒燒死,損失也不好估算,重要的是,村裏這些人沾親帶故,很麻煩,真報了警,弄得難看,以後也沒法見面。

我才意識到,在農村,許多事情不能一廂情願的講道理,我爸放棄報警的唯一好處,在我看來,就是不會發生因爲勢單力孤而導致打起來喫虧的場面,畢竟我跟我哥都不在家裏,遠水解不得近火,於是也就算了,這件事讓我忽然意識到,我爸是真的上了年紀了。

春節在家的時候,一家子擠在一處看電視,我爸是隻盯着新聞聯播看的習慣,於是常常發生一件事,就是搶遙控器,我跟我媽看的是電影電視頻道,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裏,我爸看新聞的時候,我們幾人說話都要壓低聲音,不敢打擾他看新聞的心情,這是父權的表現之一,到今天,能不能搶得到遙控器是一回事,即便搶到了新聞聯播,我們幾人也能肆無忌憚聊天了,這種微妙的處境的變化告訴我,父母年紀大了,話語權的置換預示着父輩距離我們越來越遠,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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