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深處的女孩(下)

世道無情,眼淚流盡,基雅在悲傷中顧影自憐。白天過後夜晚來臨,雨季過後又見天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所幸,溼地僻靜,但它總是溫柔地托住她的衣裙,環境冷清,仍時時能聽到蛐蛐吟唱的聲音。

時間是良藥,終於將她的悲傷如數洗淨。

時光一晃又是三載,基雅還是以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基雅,除了商店的老跳夫婦,她依然不與外界的人接觸。她雖不變,外界環境卻瞬息萬變,有一天,她捕貽歸來,發現房子外面有個西裝革履的人在拍照片。一打聽才知,原來是地產開發商想在沼澤溼地上建設酒店。

一旦土地被收購,則意味着基雅無家可歸。

現在不得不想辦法來捍衛自己的家園。

找遍了房間角角落落,基雅終於找到父親當年購買土地的契約,只是過去了這麼多年,房屋所得也欠下了許多稅款,必須將欠費補齊,契約才能生效。而這份稅款竟然高達八百美元。

陷入困境的基雅突然想起泰德臨走前給她留下的出版商列表,她決定嘗試給他們寫信,是否可以將自己的畫作用來換取稿費。

放下心結的基雅,又開始“重操舊業”。她向沼澤外圍出走,去觀察大自然,去捕獲生靈、植物。她還隨身攜帶了畫紙和鉛筆,以便隨時隨地將發現刻畫下來。

這一次,她就坐在海灘邊上寫生,在她的身邊有一羣正在打球的小青年。一個青年不小心將圓球扔到了她的腳邊,他過來拾球時,關注到了基雅的存在。

她與鎮上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樣。衣着樸素,身材清瘦,單純的雙眼盡顯歲月安詳,只是當異性靠近過來時,她又難免感到拘謹,可是這拘謹又顯得如此清冷,這清冷中又夾雜了幾分嫵媚。

蔡斯與泰德不一樣,他熱情奔放,作風大膽,絲毫不掩蓋自己對基雅的愛慕之心,第一次約會就想佔有女孩。基雅當然不答應。她說不出自己對他的感覺,只是有這樣一個人物能夠對自己噓寒問暖,似乎也不壞。

海灘野餐之後,蔡斯又帶着基雅來到他小時候經常攀爬的消防塔上。站在塔端,可以俯瞰整個小鎮,爲此,基雅非常震撼,在小鎮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她,竟然不知道小鎮郊外有這麼一片亮麗的風景。

這令她對蔡斯的好感加深。

同時,蔡斯也承諾,若非基雅點頭,他絕不會再做任何違揹她意願的事情。之後多日,蔡斯總是跑來找她,陪她划船去湖心,陪她採獵、畫畫。

蔡斯的陪伴讓基雅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快樂,她不再孤獨。

但無法解釋的是,她與蔡斯之間似乎總隔着一道無形的橋樑,她始終沒有強烈的意願要與之靠得更近,所以,他們的戀情在短期內也沒有什麼新的進展。

而恰有一次,基雅去鎮上時,剛好發現背向着她的蔡斯正跟一幫姑娘談笑風生,基雅隱約感到一絲不安。

不久以後,基雅的信件得到了回覆。對於她的畫稿,出版商給予高度的評價,與此同時,蔡斯也得到一家汽車公司銷售經理的職位,兩人心照不宣,都想將這個好消息告知對方。

夜晚的篝火旁,藉着酒意,蔡斯向基雅表明了心跡,他表示要跟她結婚。突如其來的幸福因爲突然得不太可信,但基雅還是選擇相信了蔡斯。

既然不久將成爲夫妻,那就不再有芥蒂,基雅也願意與蔡斯發生親密關係。得到基雅身心的蔡斯有幾分洋洋得意,而單純的基雅當然完全不知新晉男友的心機。還以爲一夜溫存是得到了男友的全心全意。所以,爲了禮尚往來,她爲蔡斯戴上自己親手製作的貝殼項鍊。

蔡斯也算俠骨仁心,那以後,他也一直將這條項鍊掛在脖子上。

基雅沉浸在即將爲人妻的快樂當中。她靠窗繪畫,一邊畫作一邊編織未來美好夢想,卻未料到,初戀情人泰德突然造訪。

他特別趕來告訴基雅,蔡斯是個花花公子,他與基雅搞愛戀,只是圖一時新鮮。基雅當然不相信泰德,因爲當初,是他狠心將自己拋棄。

但很快,基雅被自己打臉。又一次在鎮上與蔡斯相遇,這一次蔡斯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僅全程對她含糊冷漠,他甚至還被別的姑娘挽了胳膊。

姑娘介紹說,她不久會成爲蔡斯的老婆。

彷彿被當頭擊了一棒,基雅久久愣在原地,一如白癡一樣。

受騙之後的基雅還未來得及心痛,不要臉的蔡斯竟然大搖大擺地闖入她家中,軟弱的基雅當然不敢與他正面衝突,她只敢躲在草叢後面自我保護。

暴躁的蔡斯找不到基雅人影,便將桌椅板凳掀了個底朝天。

傷心失意的基雅終於認清了這個男人的真面目。痛定思痛之後,她重振精神。就眼下而言,要解決的第一問題,還是生存,至於男人不男人,解決溫飽以後再另當別論。

果然,蒼天不負有心之人。不久後,雜誌社有了新迴音,他們不僅寄來了雜誌樣本,還附帶了一張五千美元的稿酬支票。

拿着這筆稿費,基雅第一時間支付了土地稅款,另外,又給家中添置了新的傢俱。

日子眼看越過越好了,更幸運的是,因爲圖書的出版,年少出走的哥哥喬治得知了她的消息,他趕回家中與妹妹相認。

兩人還未來得及訴說離別之苦,喬治又給她帶來一個不幸的消息,因爲白血病,媽媽已經去世了。

在媽媽離家之後,她一直在積極攢錢,期望有朝一日能將孩子接到身邊。無奈日子艱難,加上又染重疾,心願未了,先撒手人寰。

曾經在夢裏千百次看到媽媽回來的身影,此刻全部灰飛煙滅。所幸,現時的基雅比年少是要堅強得多,她不再懼於悲傷,哪怕母親早亡,她也不會再生絕望,因爲,她有她一直追逐的夢想-成爲昆蟲專家,成爲作家。

可恨的是,混球蔡斯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她,他還是三天兩頭過來挑釁茲事。基雅堅決表態,表示不會再與他往來,但真面目曝光蔡斯干脆破罐子破摔。他企圖用暴力迫使基雅繼續與自己“戀愛”。

基雅拼死不從,掙扎中,她抓起石頭砸向他的腦袋。

這一次,基雅佔了上風。

但至此,她不敢回家,因爲死不悔改的蔡斯仍然天天來溼地騷擾,爲躲避他的傷害,連續幾夜,基雅只能睡在船上。

尋得機會偷偷回家之時,才發現,她辛辛苦苦創作的畫稿已被蔡斯撕成碎片。

壞人不仁,基雅不得不從長計議。上週本和出版商約定,要親自面見商討下一本書籍的出版事宜的,看來,得儘快約見了。聽聞基雅遭遇的泰德也剛好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他的想法與基雅一致,外出一趟,既可以躲避蔡斯的騷擾,二來,更是爲處理自己的人生大計。

第二天一早,基雅坐上了去格林維爾的巴士。

就在她出走沒多久,也就是第二天上午,孩童發現了蔡斯的屍體。

警察後來發現蔡斯的衣服上有紅色纖維,而基雅的房間裏剛好有一頂紅色帽子,聯想到蔡斯生前與基雅之間的流言,警察這才決定將她拘捕。

小鎮上幾乎所有居民都認定基雅就是殺人犯,因爲二十年來,他們從來都不曾接納過這個女孩。但除米爾頓律師是個例外,他一心要爲女孩討回公道。

原告律師認爲,正是因爲蔡斯拋棄了女孩,致使女孩因愛生恨才動了殺心。他陳述,基雅於10月29日到達格林維爾之後,又在夜間坐十一點半的巴士回到小鎮,且在一小時之內將蔡斯引誘至塔樓殺害,之後火速乘下一班車回到格林維爾,製造她不在殺人現場的假象。

正方和辯方律師都知道,這些都只是猜測,並沒有真憑實據。

不過法庭上有不利於基雅的人證及物證。有一次,基雅與蔡斯爭吵,有人聽到基雅喊了一句話,她說,蔡斯再敢騷擾她,她會殺了他。

並且,紅色帽子是在基雅家中找到的,已證實,死者身上的纖維與帽子纖維一致。

對於這些指控,機智的米爾頓一一給予駁回。他認爲:

其一、若基雅謀殺罪名成立,至少塔樓附近會留下有價值的痕跡,要麼腳印要麼指紋,但這些都沒有,連死者本人的也沒有;

其二、基雅送給蔡斯的貝殼項鍊,本是一直戴在蔡斯身上,但此時卻神祕失蹤,只是無論警察如何拼命搜查,在基雅家中也未曾找到;

其三、塔樓上有一塊隔欄,它一直處於拉開狀態,這存在安全隱患。此前正是因爲安全問題,警長曾向市長提過申請,所以,也極有可能是因爲蔡斯在夜間爬上去後,從隔欄口意外跌下身亡;

此外,米爾頓還找來了基雅不在作案現場的人證,即爲格林維爾市的雜誌編輯。他可以證明,29日晚上及30日上午,基雅一直都在格林維爾。他們一起喫飯,一起討論書籍出版細節。他不認爲像基雅這樣善良、害羞又有天賦的姑娘會幹出傷天害理之事。

米爾頓總結陳詞:

蔡斯一案尚沒有確鑿的證據能夠證實這是一起謀殺案,便狹隘地認定“沼澤女孩”就是殺人兇手,是因爲多年以來,鎮上的居民早已習慣將她視爲一個異類,一個局外人。將矛頭隨便置於一個局外人身上,對破案本身來說,是一件再輕鬆沒有的事。將事情輕鬆化,當然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這不過都是投機取巧的做法。大家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基雅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從小被遺棄被恥笑。她獨自一人生活在沼澤溼地,條件艱難、孤苦無依,她也渴望得到一份愛。拒絕蔡斯,是她正常的反擊,但不能判定死者就是她所害。他相信死者身亡是一個意外,所以懇請在場所有的市民朋友人能夠以公正的態度來對待這個無辜的沼澤女孩。

經過漫長的陪審團討論之後,法官最終宣佈,基雅·克拉克謀殺罪名不成立,當庭釋放。

所有愛過基雅的善良的人們,走過來與她擁抱,爲她熱烈鼓掌。

基雅回家之後,與泰德重修於好,兩人於不久後結爲夫妻。夫妻志趣相投,相濡以沫,幾十年來一直潛心研究各種溼地動物、植物。後來,兩人都成爲了不起的生物學專家,爲後世之人作出了不朽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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