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碎片(之五)

芦  笋


早间去菜市场买菜。

每到春天,昆明的菜市场总是姹紫嫣红、琳琅满目。先不说平常日子有的窝笋、大小白菜、萝卜菠菜。一到春暧花开时,各种山中野菜也成了摊位的主角。先是蕨菜登场,蕨菜又名龙头菜、猫爪菜。可食用部分是未展开的幼嫩芽叶及上半段娇嫩的茎干。蕨菜富含人体需要的维生素A、C、E等多种营养素。其中的膳食纤维素可减少肠胃对脂肪的吸收,还可促进胃肠蠕动,有清肠排毒的作用。买回家用清水泡上两天,中途换换水,无论炒火腿腊肉还是炒豆豉,间或拍点姜蒜凉拌,很适合米饭;接着是各种树芽登场,有特色的是刺老鸦、又名刺老芽,洗净凉拌,清凉可口;野花菜中尤以棠梨花占据市场的时间长,棠梨花是一种野生梨树开的花,山林中常见,秋后结小梨,人们弃之不食。山里人便热心于摘其花,用开水焯过,也要换上几道水,尽量把苦涩味清掉,吃时入锅加干辣椒、蒜头一起爆炒,也是一道下饭菜。

这些野菜仅是我在昆明买过吃过的,如果在这个季节去往西双版纳,他们会告诉你,在十二版纳,所有的花草皆可做出美味佳肴。

今天我买了几把香椿,几根芦笋。香椿是昆明春天最招人喜欢的时令野菜,不仅量多便宜,占据市场的时间还长。我家除了香椿炒鸡蛋或者凉拌满足口欲之外,在香椿质量上乘价格适中时,买来后用开水焯下,滤干水份装入保鲜袋放入冰箱冷冻。未来的日子,吃米线可以有,吃鳝丝可以有,可以吃很长时间。

芦笋不是昆明的地产,我知道这点信息还是许多年前的1989。那一年的春节后,我所在的单位派我去省民委,与省农村政研室、财政、经贸委等单位抽调的同仁一起,组成一个民族工作队,派往寻甸回族彝族自治县工作。那个时候,寻甸是全国贫困县,属曲靖地区管辖。寻甸历史悠久,元代改为浔甸,到了民国初年,认为此地多水患,导致泥石流频发,把浔字的三点水删掉,改为寻甸。

平生第一次吃到芦笋便是在寻甸县的一个高寒山区。晚饭时间,我们在乡政府食堂吃饭,席间乡长告诉我们,晚上请我们吃一稀奇,叫芦笋。说是这个地方气候凉爽,早晚温差大,最适合芦笋生长,被日本人选中专门为日本市场种植。从种苗到管理收获,都在日本农业技术员的指导下开展,所有的产品都要运回。乡长说,之所以能留下一点,也是悄悄的行为,我们能够品尝到也是有口福。

芦笋是很受日本人欢迎的食材,很多年后我去北海道,离札幌半小时车程有一个地方叫留寿都,每年的6月会举办北海道芦笋美食节,品味北海道当季芦笋的脆嫩美味,时间长达一月。美食节期间提供以新鲜芦笋为主的限时菜肴。诸如芦笋烩饭、二世古火腿与烤芦笋相配的水煮蛋,还有新鲜芦笋馅饼、中式炒芦笋与鱿鱼、油炸芦笋、芦笋意面。甚至自助早餐也有芦笋冰沙、沙拉和其他营养丰富的芦笋菜品。可见日本人对芦笋的热情。

芦笋确实是好东西。


金  源


金源是寻甸县的一个乡。1989的金源乡长告诉我们,如果说寻甸是国家级贫困县,那么金源乡就是贫困县中最最贫穷的乡。

从寻甸县城到金源,如果没有下雨,道路顺畅,每天有一班公交车。路况确实差,大坑套小坑,坐车人需紧抓前面的扶手。如果坐后排,颠簸的车箱可以把乘客的脑袋碰到车顶。同行的乘客大多是金源乡人,许是进去金源的外乡人少,他们对我们一伙人很是好奇,问我们是不是进去收购大蒜的客商。我说是的,问话的小伙子马上表示热情,说他们家有大蒜,欢迎我们直接去他家。

金源乡没有乡场,政府有幢一楼一底的房子。乡里的小学在几百米处,有整齐的围墙包围,墙上有醒目的用白石灰写的大字:“教育要面向现代化!”吃过晚饭我们散步去了学校,门敞开着,有几间教室,打扫的很干净。课桌比较破,桌子多凳子不够,搬了些石头权当凳子。陪同我们的副乡长不好意思说,乡里财政困难,学校的设备只好将就。出了学校擡头望出去,两山之间的峡谷,挂着一条雪灰、雪白似乎奔涌不息的瀑布,那不是瀑布水流,是条泥石流。一大股泥石流从山顶倾泻而下,与上游流下的泥石流汇合,气势磅礴。副乡长介绍说,金源乡是泥石流发育之地,每年一到雨季,泥石流从高山发迹,一块石头带动一片石头,震荡着、缓缓地毫无抵抗奔涌而下,所到之处席卷一切。当地人形容是:“山上抹帽子,山中拉肚子,山下盖被子。”

1988年,全乡人均纯收入194元。天灾地理环境恶劣,信教的人多。就在我们去的第二天,就有几百人,穿着青一色的镶白边的阴丹蓝上衣,揹着一路上吃的包谷,一个跟着一个,从坝上往高山走去,之字形的山路中,他们坚忍的脚步震憾了我。我站在安丰村公所门外,目睹他们从一处山谷中走进泥石流河谷。那里有条小溪,他们走到河边,每个人都脱下脚上的布鞋,涉水而过,再穿上布鞋,一个紧跟一个,消失在大山深处。村里人说,此去教堂有一天半的路程。后来,我把看到的许多事情写进了一本书,书名叫《路难横道》,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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