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童年到底經歷了什麼?夢裏總是出現半張血肉模糊的臉……
我叫秋月,今年四十歲,來自一個偏遠的小山村。
小時候,我不會說話,成天坐在東山頭仰望着天空。同年的小孩都喊我月白癡……
其實,我長得還不錯,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
只是,看啥都是一片血紅,模糊不清。
我和丫丫媽相依爲命,她待我不錯,是我生命中唯一依念。也是對我最好,最親的親人。
但她卻常說,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雖迷茫不解,癡傻的思維也不容我弄明白。
於是,不管她是否我親生母親,反正不影響我們相依爲命的日子。
記憶裏,丫丫媽個頭不高、齊耳短髮,清清瘦瘦的。
八歲那年,某個夏天的夜晚,我家院子柵欄外,突然來了好些個男女。
起初,他們還只是竊竊私語,後來,不知是哪個說了句:“康娃子家裏的,都是她禍害死的……”
“對,對,這害人精,不要臉的破鞋,把她攆出去,別再禍禍了咱!”
一個身材肥胖,喘着粗氣的高個女人大聲吆喝。她那厚厚的大嘴脣向外翻呲着,活似西遊記裏吞人的妖怪。
一羣女人瘋了似的衝進家裏,拖着丫丫媽一陣謾罵,譏笑、抓扯。
過了一會,她們從竈火房推搡着丫丫媽到院壩頭。一個男的踹了她一腳,女人們瘋擁而上,把丫丫媽按在地上,亂抓扯她的頭髮和衣衫。
丫丫媽沒有反抗,兩手死死抱着石桌腿,女人們一邊罵她是狐狸精,不得好死,壞女人……
我撲過去,扒開她們的手,趴在丫丫媽身上哇哇大哭。
“白癡,讓開,你個腦殘,她是你啥人曉得不?”
不知是誰在罵,我的眼前血紅一片,腦子裏恍恍惚惚。
緊接着一雙手將我拎起來,尤如扔只小雞仔似的,扔到柵欄一邊。
“咚”的一聲悶響,我被摔暈。
“月兒……月兒”
就在我即將暈過去的瞬間,聽見了丫丫媽悲憤的呼喚。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睜開雙眼,沒有見到紅紅的丫丫媽,一切變得好陌生。
“月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牀前站着個紅紅的男女,兩個我並不認識的陌生人。
“丫丫媽……丫丫媽”我囈語般叫個不停。
他們沒告訴我丫丫媽在哪裏,圍着我不停地說,神情甚是奇怪,又哭又笑的。
我瞅了會他們,便懶得再睜眼……
尤其是那男的,他抓着我的手,抹着眼淚說個不停。
誒,心煩極了,於是腦子又開始亂哄哄,漸漸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麼了。
“喂,醒醒……月兒”
“他是誰啊?”我多想問問,可是腦袋好沉好沉,終於沒有支撐住,又昏睡過去。
這一睡啊,也不知過去多久時間。
物換星移,我的家在星力城東,這裏環境很好,清水江上游船飄來蕩去。新的父母成天圍在我身邊,他們照顧我的喫喝拉撒,關心我的學習起居,每一件事都很用心,甚至是小心翼翼。
然而,我的心裏,夢裏一直住着丫丫媽,我無時無刻不想念她。
就在十三歲那年,我的眼睛突然好了,看什麼都又明又亮。天空是湛藍湛藍的,花兒是五彩繽紛的,我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平靜美好。
2.興奮期過後,我開始暗中打探丫丫媽的蹤跡。有意無意在父母跟前提一些丫丫媽的舊事,希望他們能透露一言半句或蛛絲馬跡。可是,每次他倆都同一口氣:“你這孩子又做夢了吧?”我無語,彷彿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丫丫媽這人。
直到有一天,門外來了個神祕的女人…
那天是週四,爸爸在單位加班,媽媽回家早,她還買了我最喜歡喫排骨在廚房燒製。
“咚咚……咚咚”
“月兒,給你爸爸開門!”
“他怎麼又不帶鑰匙……”
媽媽在廚房一陣嘀咕,其實我已聽見敲門聲。
“來了……”我從書房出來,一邊開門,還瞄了下貓眼……這時暮色漸濃,樓道里的路燈光線也很幽暗。
“咦……媽媽,不是爸爸,是個女的……”我大聲告訴她,並沒開門。
“咚咚……”門口那女人又毃了兩下,我從貓眼問道:“請問您找誰?”
只見她扶了扶墨鏡,伸頭貼近貓眼邊,聲音沙啞又低沉:“月兒,開門吶!”
“媽呀”嚇得我後退一步,正好撞在媽媽懷裏。
“怎麼了?”媽媽拍了下我,伸手就要開門。
“媽……我害怕”
媽媽拉着我,表情遲疑地瞄出去:“誰在敲門?”
外面的女人沒回答,我聽見自己的心“咚咚”狂跳,手心也溼漉漉的。
靜靜等了一會,“鐺鐺”我家客廳的牆鐘敲響起來,北京時間八點整。
媽媽一連問了三遍,外面的女人都沒出聲,周圍靜謐一片,彷彿就沒人敲過我家門一般。
就在我和媽媽不知咋辦,倍感驚悚時,樓道上傳來腳步聲。“噓噓”,我聽出是爸爸來了,接着就是鑰匙轉動門鎖。
“吱嘎”爸爸出現在門口,他驚呼一聲,“咋了,站在門口嚇我一跳!”
媽媽和我趕忙探頭,驚疑不定:“咦……那女人呢?”
“爸爸,你回來沒……看見什麼嗎?”
“什麼?”爸爸瞪了我一眼。
“不是,剛纔有個戴墨鏡的女人敲門……你沒遇見?”
媽媽還是一付驚心的樣子,我見她眉角還抽搐了幾下,臉上佈滿疑雲。
“大驚小怪,飯好嗎,餓死我了……”爸爸進屋,重重關上了門。
“難道是……丫丫媽?”
我自言自語,聲音不大,但足夠聽得清楚。
“你說啥?”爸媽怔愣一秒,表情十分古怪地盯着我。
(未完待續)
餘熱焰原創
2023.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