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友2023開年大課:人事合一,縱身躍入生命之流【 轉載】

01

開篇·人生就是表達

我們人生的“一”是什麼?我以前會帶着大家用思維,去找人生的“一”。很多人極難突破,垂頭喪氣。今天,我們換一種方式。我發現,我們可以通過表達來找“一”。

毛姆的小說《月亮與六便士》對我影響很大,第一遍讀我覺得主人公是典型的道德敗壞,後來反覆看才發現它真的是一本好書。

主人公是一位證券交易員,四十幾歲時,他突然萌生出一個衝動。於是留下一封信,拋妻棄子隻身跑到巴黎,幾乎零基礎去學畫畫。因爲他突然感覺靈魂有非常多的糾纏。

我想,就算是梵高這樣的畫家,也希望能把自己的畫作賣出去。但這個主人公一生都沒有賣過自己的作品。在他看來,只要能活着,能畫畫就可以。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認爲他太怪異了。因爲在巴黎格格不入,他來到南太平洋一個小島上。他面臨無數的質問,但他說,我根本不在乎你對我的看法!對畫家而言,把自己靈魂深處不得不表達的東西表達出來,就是他的“一”。

小說最令人震撼的是最後一章,在畫家生命的最後兩年,他得了麻風病。知道自己得了麻風病後,他甚至不在紙上作畫了,他開始在牆壁上畫畫。在失明之後,甚至開始在黑暗中畫畫。

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看到了他的作品,就是他的醫生。我們從醫生口中得知,這幅畫,是一幅曠世傑作。它光輝燦爛如米開朗基羅繪出的西斯廷教堂穹頂,也幽祕深邃如同道出了宇宙級的祕密。而畫家最終的囑託,竟然是燒掉這些畫。

在那一瞬間,醫生理解了畫家,他就是想把靈魂深處的糾結表達出來,釋放出來,之後這個載體便失去了意義。

對於我們的生命而言,表達本身就是意義,至於你找什麼載體來表達,那是次要的,有人用語言來表達,有人用書寫來表達,有人用畫畫來表達,而我們大家用我們的工作來表達,用家庭來表達。表達,纔是生命唯一的主題。

於我們最重要的東西,也許你用語言、文字、邏輯無法表達。但當你不放棄,不斷表達,直到那一刻,就好像你前面有一條通道突然打開。就像畫家不停地畫,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把靈魂深處的糾纏表達出來,他就完成了整個人生。

人生無非“表達”二字。

02

內心深處的糾纏

丘吉爾說,我們的人生就是由一個屁事接着一個屁事來排滿的。

我們長期生活在目標的壓力之下,總有一種潛意識驅動我們必須做點事兒,避免自己空下來。這是整個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假如我不做點什麼,我就沒有辦法活下去,我的人生就沒有意義,好像被拋棄了。

我們做事情的原因,大多數不是因爲我們心靈深處美好的東西在引領我們,而是我們思想之下那些底層的慾望把我們推來推去。慾望是一箇中性詞彙,你的雄心、野心都可以叫慾望或欲求。

我們在做事情的過程中,經常受到社會評判。於是有了競爭,有了攀比。到了今天,這樣的競爭越來越劇烈,每個人都在比,甚至殘酷到只有第一沒有第二。此種情況下,慾望繼續下沉,慾望變成了恐懼。

於是,我們做大多數事情,底層的推動力量居然成了恐懼。內心深處如黑洞一般的恐懼推動我們往前走,在恐懼驅動的模式之下,就算我們達到了目標,甚至都不會用一秒鐘享受目標。我們會迅速找一個新的目標繼續去奔馳着,我們成了恐懼的奴隸。

在這種巨大的恐懼之下,我們的動作變成了什麼?有個關鍵詞叫控制。我必須控制好一切,才能達到那個目標。我會控制開始、控制結果,最可怕的是控制過程中的每個細節,乃至於我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喪失了那份悠閒心。

在控制的前面有一個大大的主語,那就是我,我要控制一切。最後每個人時時刻刻都活成這種狀態,每個人都站在懸崖邊上,如果退半步就墜入深淵,我必須控制好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才能保證自己不掉下去。緊張、恐慌、絕望、悲傷成爲底色。

03

時間的牢籠

把我們所有的焦慮按時間分類,會發現是對過去失控的不可忘懷;對未來不可掌握的恐慌;當下對每個細節無法釋放的緊張。

我相信你會承認,我講的至少有一部分是事實。只要我們的生命運行在時間這個基座之上,我們永遠得不到自由,我們內在的創造力永遠無法爆發。當我這麼講的時候,我的內心很痛苦。因爲我並不是在講道理,我講的每一個字我都清晰地知道,我在揭我自己的傷疤,我過去一直是一個困在時間牢籠裏而無法自拔的人。

我們的人生在不自知的情況下運行在一條看不見的時間線上。

時間有兩大特徵,第一個特徵是具備顆粒度。最大的顆粒度有過去、現在、未來。最小的顆粒度小時、分鐘、秒,把我們的生命一刀一刀地切割開來。

時間的第二個特徵,就是時間軸向右的箭頭。最要命的就是這個箭頭,由於有這個箭頭存在,我們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是爲了未來的目標而去做。我們當下做的事,乃至於我們自身都會被工具化、被異化、被殭屍化。我們幾乎沒有一個人能擺脫目標對我們的控制。


04

藝術家範式·靈感流淌

當我們對時間的關注越來越深的時候,產生了一個課題。我們建造這個世界,建造我們的人生是需要基礎架構的,離開了時間,我們跟世界的連接全都沒有了,我們不可能拋棄時間。

但人生的底層基座只有時間一個嗎?時間是我們幾乎無法對抗的,那我們能不能換一個思路,時間依然存在,但我們人生的一切運行在另外一條軌道之上呢?如果我們能找到另外一條軌道,就可以做到不跟時間對抗,活出另外一種生命範式出來。

修行者和藝術家

那麼,有沒有人能夠逃離時間的禁錮呢?兩類人做出了貢獻:修行者和藝術家。

修行者們認爲時間有一個Bug,時間有一個縫隙——當下。當下,不在時間裏面,而是時間之間,所以時間無法作用在當下。

在當下,我和世界鮮活地在一起。在縫隙之中,就會有覺性意識的智慧在流淌。

如果你處於當下的狀態,就是從時間越獄的狀態。在這個狀態裏,我和世界是合一的。但是人只有在修行的時候能夠進去,在工作的時候,很多人可能就出離了。

第二類能夠達到這種境界的人是藝術家。藝術家發現,當我在創作的時候,我和事物也是一體性的。他們會進入一種超越時間的狀態,一種靈感流淌的狀態,我們可以稱之爲flow態。

真正的藝術創作沒有一個是“我”創作出來的,而是“我”和它真實接觸,活潑潑地流動出來的那個狀態。我們大多數人取得的成就,創作出靈魂級美好作品,不是“我”這個人取得的,而是我們進入flow態之後,內在的某個力量推動着我們創造出來的。

正如畢加索承認,他的作品並非是他畫出來的,而是他在創作過程中,有一個比他更大的力量在託舉着他創作。


如何形容那個狀態?有一個很熟悉的詞彙,叫“消失”,好像我消失了,作品也消失了,我和它融合於一起,忘掉世界,忘掉自己。

電影《海上的鋼琴師》裏,鋼琴師在用心創作的時候就是這樣,超越了時間的禁錮,與自己的作品合一。這個範式我稱它爲藝術家範式。


什麼是靈感流淌?

靈感流淌,就是傾聽心的聲音,不經由“頭腦”,經由心直接把它表達出來的一種表達方式。靈感流淌,就是心間升起了某個東西的時候,我的嘴、我的手、我的整個身體、我的整個動作,已經行雲流水一樣把它表達了出來。

我們曾經最熟悉的表達方式是這樣的:我們認爲“頭腦”是用智中樞,我們用頭腦分析整理出一些東西,然後把它表達出來。此時此刻,我會真實地認爲,心纔是我們的用智中樞,“頭腦”可能像是CPU、運算器。

感受,是我心的感受,一定要用“頭腦”把它翻譯一下再表達出來嗎?《臣服實驗》講述了作者在flow態的真實感受。他在編程時,不用頭腦去想,程序竟然經由他的手,流淌出一行行代碼。

舉個通俗的例子。假設你出國留學,比如去美國,英語可能永遠是你的第二語言,你思考任何東西的時候,會先用中文去思考,然後再翻譯、表達。但如果你更早處於英文語境,就會更習慣用英文思考,用英文表達,不需要有中文翻譯的過程。

所以,他找到一種表述方式,不需要把編程的語言,用我的頭腦想出來,再把它轉化成代碼,而是任由思想直接經由我的手,在代碼裏流淌。

他偶然間發現自己有這個能力,於是就想,能不能用這種方式去講課?有一個社區學校請他去做老師,他提了一個條件,我不備課。校方大驚失色,哪有不備課的老師?

他不備任何課,在登上講臺前,深吸三口氣,讓自己處於安靜放空的狀態,直接張嘴去講。神奇的是,和寫代碼一樣,反而有很多靈感經由他流淌出來,他的課反而講出了很多以前沒有講過的東西,這個表達方式就是Flow態。

第一次看到這種表達方式,我非常震驚。要知道,我每次講課都要準備和排列1000多頁PPT,每一頁PPT要看邏輯、看配色、看設計。

用流淌的方式去講課,去表達,我們能做到嗎?它是隻屬於天才的一種狀態嗎?我們普通人能不能換一種表達,去傾聽心的聲音,經由我們的嘴流淌出來?

05

什麼是創造之流?

我們會以爲,只有修行者、藝術家、天才才能進入這種狀態,於我們而言,它簡直就像是曇花一現。但其實我們每一個平凡人在自己的生活當中,都能進入靈感流淌的狀態。

有一本書叫《心流》,作者是個心理學家,他研究了幾千人,很多人都反饋當自己在創造力爆棚的時候,就像被一股洪流在推動着,他把這股洪流取名爲flow,就是我們今天想表達的這種狀態。

我們享用食物的時候快樂,與同伴暢飲的時候快樂,外出遊山玩水的時候快樂,創業成功的時候快樂,心心相印的時候快樂……其實經由你所做之事,進入到flow狀態,都是人間極大的快樂。古希臘哲人稱之爲“狂喜”,一種難以描述的巔峯狀態,內在感受到極大的充盈。大家在日常生活當中,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時刻。

這種看似偶然態、例外態的瞬間極其容易被忽略,但你越能捕捉、越能識別出這種flow狀態,它就會越頻繁地在你的生命裏出現,從而成爲生命中的必然態、自然態。於是,非凡之事皆於平凡者所有。

創造力的根源恰恰就在於此,我願稱之爲創造之流。如果你能感知並進入flow態,就相當於開啓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所有的神來之筆,所有震撼人心的偉大作品,都是我們走出對目標的控制之後,沉浸在flow中創造出來的。

當我們不把注意力放置在時間線上,而是去感知flow、真正處於flow態中,創造之流就會噴湧而出。

電影《心靈訪客》也講述了一個關於創造力的祕密。創造的根本在於跟隨創造之流的韻律、節奏、節拍。


我絕不相信《紅樓夢》是曹雪芹想象的,我也不相信《白鹿原》是陳忠實想象的。據說陳忠實寫到田小娥去世的那一天晚上,不由自主地嚎啕大哭。別人問他爲什麼哭,你不把她寫死不就完了嗎?但是人物死不死不是由作者決定,是“flow”決定的。

宮崎駿的腳本創作需要很長時間,很多時候當電影開拍的時候,結局是什麼還沒定。宮崎駿說,是作品推着他往前走,所以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故事的結局。

所以創作的祕密就是,找到你內在的創造之流,跟隨着它的韻律、節奏、節拍,這個時候你覺得做什麼都對,你怎麼做都對。只有源於這種狀態之下的你的工作、產品、服務、技術才能真正稱之爲“作品”。

06

如何進入創造之流?

我們究竟如何進入到這種flow的狀態?《禪與摩托藝術》中講到,“傾聽美好的聲音,遵循美好的指引,就可以把手頭的工作變成藝術,僅此而已。”這裏的美好是本體性的,是作品flow背後的本體理念。作者的這句話在我看來達到了一種至高境界,是創造美好作品的不二之路。


那我怎麼知道自己進入flow了呢?進入flow在那一剎那我就是知道的,I'm touched(觸動了我!)。

被touch(觸動,以下稱爲touch)那一刻,你一定知道,因爲當我們感知到美好flow的那一刻:

1)你的身體和內心會有強烈的感受,有的人會熱淚盈眶,有的人會感覺像過電一樣;

2)你的內心有強烈的充盈感,本體的喜悅連同靈感,像泉水一樣流出來;

3)你會有強烈的確認感,“我知道我對了”“就是它了!”

什麼是touch?當你內心的美好和作品中的美好之間發生同頻共振,出現共鳴,這一刻你的身心感受就是touch。如果我touch了那個點,把它擴展爲全部,也是創造美好作品的一個方式。

發生這件事情要相信兩個前提:

第一個前提,作品背後的本體有內含的美好。

第二個前提,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也有美好。

這個創造美好作品的方法論,其實根本不新鮮,有人已經這麼做過,那就是喬布斯和他的蘋果。蘋果的一支品牌宣傳片裏有這一段話,令我萬分感動,值得大家反覆看一千遍、一萬遍。


當我們創造作品的時候,我們客戶絕對不是使用者、消費者,他們內心的感受纔是我們真正的客戶。一個作品真正完成的時候,是它touch到用戶的時候,只有作品touch了用戶的心,創造作品的過程纔可以算是完成。喬布斯將touch人心,作爲了自己的交付點。除此之外,我從未見過工業界有人進行這樣的交付。

那麼如何touch人心呢?We touch(觸動了我們自己) 。當我自己爲我們的作品打動了,我們自己的靈魂跟我們作品裏面的美好共鳴了,這樣才能去touch用戶的心。

其中的隱含假設是,如果一個作品的美好和每個人內心的美好是一種本體性的存在,那麼touch我的必然會touch他人,必然讓我們的用戶與作品的美好產生共鳴。

這就叫做擊穿用戶的感受,此種情況,我們不需要做任何的獲客的行爲,羣體內心的感知被擊穿了,用戶自然就會來買我們的作品。

反觀大部分的商業世界,大多數創業者創業的初衷是痛點,思考用戶的痛點是什麼,剩下還有一小部分的人是基於供給側自有的核心能力。這是我們打造產品的底層驅動。然而這兩種驅動點的問題都是深深的二元對立的。

從喬布斯的案例中,我們可以看出,創造美好作品的驅動力既不是需求側的痛點,也不是供給側的能力點,而是作品的美好和我心中的美好的共鳴點。這種共鳴點是一元性的,

把這個美好的共鳴點擴展出去,就是創造美好作品的創作之路。

設計師三宅一生和喬布斯應該是有極大的共鳴點,他設計服裝既不是從消費者的需求着手,也不是從他自己的能力點着手,而是看哪個新設計touch了他。三宅一生關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模特的感受是什麼,如果這個作品沒有能夠touch到三宅一生,哪怕設計師費盡千辛萬苦改了N版,只要不touch他,他就否定。

因爲他知道如果他不touch,用戶也不會touch,這件事情騙不了人。反過來,一個設計,三宅一生一眼就touch了,他就敢下一個重大的判斷,敢於將其作爲年度新款去推。這就是三宅一生作爲享譽全球的設計師,所認爲的創造美好作品的奧祕。

所以,flow真正存在,雖然flow不可定義,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感知到flow的存在,經由我們對flow的touch。

07

單點擊穿,創造美好作品

講到這裏,我相信人會產生疑問,還是touch不到,還是無法flow。由於我們沉迷於各種外在的刺激,比如說短視頻,使得我們touch、flow的感知能力正日漸消失。爲什麼我強烈反對大家沉迷於短視頻,我建議你刪掉它,它會把你內在彌足珍貴的注意力,對flow的感知能力給戕害掉了。

我只能看到一個又一個的目標,以及目標拆解出來的一個又一個的動作,最後我的能力喪失到如果我每天的日程表不是按分鐘計的,我都不知道下一分鐘我要幹什麼,那是你的內感知能力徹底退化的標誌。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找作品當中的一個單點,經由這個單點的flow進去,就進到了作品的flow裏面去了,這是一個非常珍貴的方法論。

找到作品的擊穿點,建立與作品的連接感,在現有的體系裏,找到一個“我喜歡、我擅長、我願意”的事情,那個我和它共鳴,我願意去全身心投入的事情。

第一,我喜歡。喜歡到什麼程度呢?請允許我說一句雞湯性的評判,就是我做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對我的回報,工資是額外的獎金。允許我做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你可以在工作的一個方面,或某一個顆粒度裏面找到這個喜歡去做,你會把這個事變成喜悅的事情,這個喜悅可能帶着你做更大的事情。

第二,我擅長。我越來越相信天賦人人都有。我們總會在一生當中,發現在某一個方面我們特別擅長,對別人很苦惱,於你就是擅長的事。

第三,我願意。我願付出不亞於任何人的努力,去訓練我在這個作品上的能力。努力到何種程度?稻盛和夫說,在一個點上努力到讓老天爺都感動的份兒上,那個門就開了。

通過擊穿一個單點,可以幫助我們更好的進入flow態。經由單點的flow,可以進到作品的flow裏去。這個點越小,那個flow越清晰,越容易進去。

那麼,如何尋找單點?找單點有三個標準:

1)夠不夠美好;

2)夠不夠touch,我們每個人不是對所有的美好都會共鳴的,必有一款美好,或者美好的面向會共鳴你。

3)夠不夠關鍵,什麼叫關鍵?就是這個點擊穿了,所有其他的點都擊穿了,就是當這個點轉起來的時候,其他的點都跟着這個節奏轉起來了。

所以,如果你想創辦成功的企業,想一想企業裏邊哪一個東西,哪一個服務,哪一個產品,哪一個流程......可以聚成一個點touch到我們,找到那個針尖大的地方,將其擊穿。把這個東西作爲作品、作爲創業的元起點。

喬布斯在產品上投入全部精力,貝索斯把客戶滿意這個點上投入全部精力,三宅一生在服裝設計上投入他全部精力。

我們回到三宅一生身上,三宅一生對時尚設計圈的影響力是空前的,但他的設計生涯和人生故事,全部都凝結在了“一塊布”上,可以說,一生不過“一塊布”。

三宅一生最開始想做服裝設計,但是進入服裝設計的flow這個切口太大了,於是他把自己的設計縮小爲一塊布,所有的設計,只用一塊布來設計。

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放着無數種設計思路,偏偏選擇和一塊布來較勁,在一塊布上展開其整個設計體系,設計出那麼多的花樣,爲了一塊布,放棄其他所有,看起來極其偏激。更重要的是,這個理念極難實現——如何讓一塊布從平面瞬間變成立體的,能穿的,還有時尚感的衣服,絕非披一塊布在身上。

三宅一生想到了摺紙,就像摺疊小船就能下水前行一樣,用摺疊實現自己的一塊布理念,單單是摺疊這一個技藝,三宅一生達到了非凡的造詣。

毫無疑問,他看起來很傻地放棄了廣闊的設計領域,只找到了最小切口,將全部注意力在一塊布上,但是最終基於“一塊布”的理念,他創造出了很多爲人所熟知的代表作,風靡世界,也讓他成了日本赫赫有名的設計師。

這是多大的智慧,只選一個設計點進去,只用一塊布,並且所有的設計必須在紙上做摺疊。

在針尖這麼大的一個地方,這麼一個場景,是爲了什麼?爲了折這張紙嗎?不是,他是爲了進入flow,只要進到flow裏面去,你做啥都對,你怎麼做都對。


我們人類的內心總是存在貪嗔癡,其中很重要的是貪,貪多求大。一個大的切口你很難進的去。過去我認爲單點擊穿只是技巧,但現在我認爲,找那個點進去是爲了進到那個flow裏面去,flow就是本體的運作方式,所以進到flow就相當於進到作品的本體裏面去。這個意義上我說,單點擊穿就是“通神”,那個“神”就是flow。

回到生活工作中,眼前的事情,不如意十有八九,很多人趨向於逃避、抗拒,但殊不知,下一件事情大概率也是不如意的。但是你會總會找到一個面向,找到一個角度,找到一個可拆解的單點,再擊穿它。單點擊穿。

08

從創造之流到生命之流

我剛剛講了美好作品,我們再把話題放得更大一點,這個flow僅僅是創造力的根源嗎?flow僅僅在做事中嗎?是否有一個隱形的洪流在推動着我們的人生?

創造之流是創造力的根源,擴大到整個人生的尺度。人人都談生命,但生命力量的來源在哪裏呢?我猜整個人生運行的底座裏面也有一個Flow,那個Flow是生命之流。

這個時候的Flow,F是大寫。

我們整個人生下面有一條生命之流,這個生命之流就是我的本體的運作方式,它來自於我之內的一種生命力的根源性的力量,在我的一生當中都託舉着我的力量。

過去的我都有一個狹隘的想法,我認爲人生只有一件事情是唯一重要的,以X入道,一生只做一件事情。直到今年我才理解,我們經由事業進到Flow裏面去,目的是回到人生,把這個Flow態也帶到人生的其他面向裏去。

人生有許多面向。人生遠大於事業,事業是人生的子集。

我們也可以從任何一個面向,比如從關係、各種興趣愛好的面向進去Flow。對於混沌同學的來講,我們大多數同學是商業人士,所以我會建議大家,從事業的flow裏面進去,去找人生的Flow。

把這兩件事情合起來,一個重要的模型就出來了。

具體來講,從作品的單點的flow進去,去尋找作品的flow,繼而從作品的flow進去,然後尋找人生的Flow。我們可以稱之爲,“以X入Flow”,X就是我們選擇的作品。

所以精心做好一個作品,擊穿它以後會進到我的人生Flow裏。當進入人生Flow,我反過來再去創作我的作品,那個作品就完全不同了,我會賦予它極大的力量,賦予它生命力和靈魂。


喬布斯以作品入Flow:

我講喬布斯有整整10年了。1997年之後,重返蘋果的喬布斯,是以作品入Flow的絕佳範例。

喬布斯所在的時代被稱爲“嬉皮士時代”,一方面喬布斯希望追尋個人精神世界的領悟。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去追求,他去印度流浪過,也拜過日本的禪師當師父。

另外一方面他雄心勃勃,夢想改變世界。這是極大的二元對立,而他學禪的日本老師告訴他,其實他可以把兩件事合成一件事情。於是做出偉大的作品成爲喬布斯獨特的禪修之路。通過禪,喬布斯把兩個目標融爲一體。

所以非常明顯,喬布斯的人生是以作品入Flow的範式。

再看他的作品,尤其重返蘋果之後的作品。他做過iMac,但是在2001年的時候,遇到了互聯網泡沫,PC變成了基礎設施,經由PC互聯網的流動變成了新的東西,PC的時代結束了,這是喬布斯面臨的一個極大危機。這時候喬布斯有了一個idea,如果把數字設備和PC合起來,會不會是一個新的解決方案?最終他做了一個叫做iMovie的軟件。但這件事失敗了。雖然這件事失敗了,但喬布斯獲得了一個洞見,最終形成了iPod,大獲成功。

後來,他把手機裏面植入iPod的功能,自己做了一款手機出來,這就是風靡世界的iPhone。iPhone和PC結合,iPad強勢誕生。喬布斯在臨去世前,又做了一次史詩級別的偉大革新,把PC,iPod、iPad所有設備的存儲放在雲上,這就是著名的iCloud。

他的作品有非常清晰的flow,喬布斯傳記裏面有幾段話,非常優美,“我從來不做長期預測,連三年計劃都沒有,我只關注當下”。

只關注當下,可見喬布斯完全進入了Flow態,這是大師級別的感動人心。

“看着眼前還未完成的半成品,顛覆它的新產品的想法,就會產生自動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喬布斯把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事業完全活成了Flow。

“他走的每一步,彷彿都是他上一步的必然結果。” “路會自然呈現在我的腳下。”

我們無需爲自己構建通往目標的路,路會自然呈現在我們的腳下,我們只需要擡腿邁過去就可以了。此時此刻我的內心深處對喬布斯充滿了一種極其強烈的感激之情。

我爲他的勇敢而感激,居然有人真的敢在時間線上縱身一躍跳下去,結果走向一條全然不同的生命之流裏面的路,最後他經由這樣人生的Flow,他表達和實現了自己什麼樣的生命意圖呢?

喬布斯說,“我一生都在尋求自我啓迪,並經由我的產品啓迪他人。”他提到了一個大詞,Enlightenment,我用啓迪來翻譯。當他把這個生命意圖說出來的時候,他的境界已經不是一個企業家了,他的企業和產品是表達他最高生命意圖的載體。

請允許我誇張一下,我想我在分享另外一種全新的生命範式,它也許看不見摸不着,很難讓人相信它的存在,但也許我們可以試一試。

我們的人生存在兩條生命範式,一條是舊的生命範式,按照時間去規劃一切,離開了目標計劃就擡不起腿來;另外一種生命範式,找到並跟隨生命之流給我們的信號,去實現內在最高的生命意圖。

09

如何找到Flow?

那麼,我們普通人應該如何尋找這樣一個人生的Flow?這件事情太難了,如何做到?Flow具有分形的特徵,所謂的分形指的是整體和部分的結構一樣。

這裏有兩個建議:

第一個建議:你在人生任何一個週期的Flow和整體的Flow是一樣的,你從任何一個子Flow進去,就進到整個人生的Flow裏面去了。所以我建議大家在找自己人生Flow的時候,去最近的一個生命週期裏面找Flow就可以。

你無需擔心錯過Flow,只要進入當下的flow,就意味着你進入了人生的Flow。這種感覺就像我們過去失敗的、不如意的、悲慘的人生全部有了意義,彷彿那一切都在爲今天做準備一樣。

甚至我會認爲,哪怕我們在生命垂危的最後一刻進去了,我們的一生也同樣進去了。人生最大的悲哀是:在臨走前,在時間線上最後一刻,我都沒有進入到真正的生命之流中。

第二個建議:從人生不同的面向進入到整個人生的Flow。比如,有人從事業裏進去;有人從關係裏進去,不管是跟自己的關係,還是跟他人的關係,哪怕從家庭關係的小點裏面進入,一樣可以進到Flow裏去。

10

跟隨信號,縱身躍入生命之流

最難的不是相信Flow,我覺得你可能或多或少都感受過它的存在。最難的是,如果你真的相信有Flow的存在,是否敢於跟隨它給你的信號,縱身一躍,進到那個看不見摸不着的Flow裏。

當我有創造力、生命力,並且最大程度保持這種狀況,就能最大程度地表達我的生命意圖。人生的“一”不是爲了一件大事而來,人生的“一”是把我靈魂深處的意圖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如何進入Flow:

第一步:跟隨信號

第二步:進入Flow

第三步:表達意圖

《愛、死亡和機器人》裏面有一集《齊馬藍》。畫家齊馬創作時,畫布上總是會留下一個元素——幾何圖形的淺藍色塊。這成了他作品的標誌,也吸引了無數愛好者的猜測,大家把這種藍色稱爲齊馬藍。其實齊馬並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給作品加上這樣的元素,這只是來源於很偶然的一次意外之舉,他不小心在畫布上塗了一筆藍色。

但這抹藍色,彷彿喚醒了他對藝術、對生命的本能追求。他堅定地捕捉住到了它,甚至數百年來穿梭宇宙之間,尋找這個顏色背後的祕密和真相。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原來自己最初的生命形態是一個泳池清掃機器人,齊馬藍是他當時看到的第一塊瓷磚的顏色。

這個故事淋漓盡致地展現瞭如何跟隨信號,完成整個生命意圖的探索和表達。



齊馬進入人生Flow的載體是畫畫,作品中重複出現的信號是那一抹藍。跟隨信號,他縱身一躍,拆分了自己,進入Flow,從時間當中解放出來,進到自己的生命之流裏面去,追隨生命之流的韻律、節奏、節拍。

最終,他經由畫畫這個載體,淋漓盡致地表達了他內在最高的生命意圖——探究宇宙的真理和實象(search for truth),成爲我自己(go home)。


11

以我爲例·如何發現信號?

生命之流我們無法感知,只能感知信號。那問題來了,如何發現Flow的信號?信號的三個條件:

1.在我生命當中反覆出現

2.我有強烈的身心感覺

3.同一種(個)信號


我想解碼我的人生信號,以我自身爲例,給各位做一個示範。

我發現有一個模式對我影響很大。根據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任何一個理論體系一旦自恰以後,必然有一個東西出現在外面,形成一個反例,原有體系崩潰。這時候你可以選擇忽略這個東西,維持原有的體系。也有少部分人會選擇承認看到這個東西,而進入到一個新的領域裏去,科學史家庫恩稱此爲異常。我們可以直接稱它爲Bug點,只不過這是一個價值無窮的Bug點。

我發現我的人生經常出現一個信號,反覆出現。這個指向未知、更大體系的Bug的出現,會警醒我,我完全不可能回到原來的體系之內了。

當我發現一個體繫有Bug,有更大體系的時候,我將義無反顧地放棄以前的體系走向更大的體系,好像有一個巨大的力量在推動着我,我相信我的人生中確實有一些Flow。

回顧這10年我講過的課。10年前,我創業失敗去中歐做教授。令人難以想象,我講的第一門課竟然是“小3大戰”——小米和360大戰。結果發現那個時候商學院對互聯網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以至於我在微博上截了一些周鴻禕、雷軍的微博,把這個故事講出來的時候,商學院的同學們對此充滿了興趣,這極大地激勵了我來講這門課。

但是,我很快就不滿意了,我覺得這個故事的背後可能會有一個方法論。就像我在系統外面找到了一個Bug,這個Bug會指向我到更大的體系去探尋。當我生起這個念頭的時候,對於單純講故事這件事情,我完全喪失了興趣,所以接下來在這個信號的指引之下,我開了一門新課,我的成名作——互聯網思維。

今天,互聯網思維這個詞幾乎已經不存在了,但是大家想想10年前這個詞多熱,我很快成爲國內講互聯網思維最前沿的幾個人。但是,互聯網思維是個方法論,當我在商學院浸染的時候,對一個詞產生了興趣,理論。

方法論背後的理論是什麼?我去尋覓,我讀了克里斯坦森的《創新者的窘境》,一下就被顛覆式創新這個理論給迷住了,從此我迷上了理論的力量。我用顛覆式創新來推導互聯網思維,所以2014年混沌的前身我起名叫顛覆式創新研習社,就跟這門課有關係。

這門課我講了很多年,甚至親口聽過克里斯坦森講課的人跟我說,好像我講的比他本人講的還生動一些。但我發現顛覆式創新的關鍵詞是低端,它跟當時互聯網思維的低端逆襲非常合拍。所以我講這個理論,會說低端是唯一的創新模型。

低端之外有沒有創新理論呢?在這個疑問的引導下,我慢慢走出克里斯坦森對我的影響。我不再講顛覆式創新,這門課變成了第二曲線。第二曲線裏有12個思維模型,每一個思維模型都不是我的原創,但拈出12個思維模型,並組合在一起這件事的的確確是我的原創。

在商學院,大家都在用案例來講創新理論和管理理論,30年前西南航空的案例,怎麼能夠解釋今天互聯網時代的一切呢?我很快又對現狀不滿意了。直到我遇到了一個人,我的老師王東嶽,開始追隨王東嶽學習哲學。我開始追問一個問題,理論下面是否有根基存在。

我也堅定地相信創新的理論下面有個根基在。

你不會知道這件事情對我的吸引力有多大。我甚至放棄了中歐的教職,去斯坦福做了一年的訪問學者,就是爲了找這個東西。我在斯坦福也沒有找到,但那一年極大地開闊了我的境界和視野。於是,後來有了混沌過去最重要的一門課,我想大家會被這門課迷住——第一性原理。

我講第一性原理的時候,的的確確跟這個根基的貼近感越來越強了。我把這樣一個哲學理論帶到創業創新中來,所以我覺得混沌可能是唯一一所給創業者、創新者帶來哲科思維的教育機構。

但是,在講第一性原理的時候,我不再滿足於用它來回答日常,而想用這種思維方式去看更大的世界。於是,我提出了一個最大的問題,萬世萬物的背後都有“一”,那整個世界的“一”是什麼?

這就是傳說中的終極問題,這個問題讓我非常苦惱。我想大家一定理解,這是一個非常難的問題,很多人窮其一生,也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有答案。但我居然會被這個信號,Flow推着去探討這樣的一個終極問題。自己的能力是完全不夠的,但是走着走着,我想我必須去做這件事了。這時候,“理念世界”這門課就出來了。

我從來不敢說,理念世界這門課是我做出來的。我有一種感覺,它是經由我做出來的課。在疫情期間,我毫無目的性地看一些書,一些電影,一些紀錄片,最後居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這門新課——理念世界。

我至今都沒有達到理念世界所指向的境界,以我自己的能力是做不出這門課的。理念世界是我的老師,不是我創造出來的作品,它也深深療愈了我。我居然能夠做出這樣一門課來,我非常感恩。

但居然又一個問題出現了。我希望以理入道,用理性對那個不可知的理念世界建構一個框架出來,用理性去建構那個框架。最後的質疑居然是理性之外是什麼?真理真的存在嗎?你無法想象這個問題對我的打擊有多大。

就像一個建築師,傾其一生,蓋起全世界最高的高樓,站在高樓之上俯瞰世界,成就感有多麼大。但你突然發現,這個高樓的地基有問題。我想,我再也不敢講真理了,所以纔有了今天這樣一門課,暫時稱它爲美好之聲。


所以,一個又一個作品的變化,把我帶到今天來。我回顧這些作品,就像進入到自己的人生Flow裏去觀察自己一樣。此時此刻,我的心情真的難以形容。其實今天在座的有些同學是我棄商從教後的第一波學生。他們還記得我當年講“小3大戰”的時候多麼寒酸。

我相信,即使今天我穿越回10年前,我會幹什麼,我完全不知道。我只能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我非常執拗地認爲,只有靠自己去努力、去思考、去計劃、去做目標,我不可能走到今天來。比如這三天的大課坊,對於一個講了十幾年課程,每次課程有上千頁PPT的人,居然有一天會接到一個信號,說一張PPT都不要用,而我居然真的就一張PPT都沒用。壓力之大,我想也是難以想象的。

但似乎有個生命之流在推動着我。很感謝我自己,很勇敢地縱身一躍,從理念世界開始,我選擇跟隨這個生命之流。

在我相當長的生命週期裏,我發現作爲一個商業界人士,一個創業者,我居然對真理這些詞感同身受,認爲雙手可以抓得到,這個感覺本身就很怪異。所以它一定不是我設想出來,而是它湧現出來後告訴我的一個信號。然後我發現,我對探索的興趣,越來越超過對真理的興趣,也許這個探索本身才是我生命意圖裏想要表達的東西。

12

爲什麼要探究生命意圖?

你會發現,我拈出了一個新詞,生命意圖。

什麼叫生命意圖?大家有沒有注意到Flow有某種走向,決定走向的就是我們的生命意圖。Flow是生命意圖的一種運作方式,生命意圖就像心之所向一樣。

爲什麼人生需要這樣一個方向感呢?我們絕大多數人的人生,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裏面都是亂糟糟的。你的人生沒有大塊的秩序,不知道哪個地方是關鍵點,也不知道從哪着手。

假如我們能夠找到自己的生命意圖,並且和生命意圖的Flow合一。我人生的大的方向,大的尺度,大的秩序就立即成型了。讓我們的人生清晰化、確定化、篤定化起來,讓我們容易做選擇,讓我們敢於去行動,讓我們思考更清晰。


我想,即使你眼下還找不到自己的生命意圖,但如果能借這個新鮮的詞彙,知道你的作品、你的事業、你的人生下面有一個東西在,有這個結構,就很美好了。只要你知道這個結構在,就不會沉迷於現象世界對something的佔有,假如生命意圖是人生的“一”,我們會對人生有全然不同的看法。

每個人只要活出自己的生命意圖來,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就是美好的一生。那個載體是什麼,是否賺很多錢,事業有多大,並不是我們第一考量的,也不要以此評判人生是否圓滿。

如果你的作品就是商業,懷着這樣的理念去做商業,去賺錢,可不可以呢?可以,只要它是我們靈魂深處最高生命意圖的表達就好。

如果你的作品是做清潔工呢?許多人覺得,清掃工作是個又髒又累、不大體面的活兒。能不能用這份作品,表達自己最高的生命意圖,活出人生的意義呢?我給大家舉個例子,這個例子特別touch我。

新津春子就是一位清潔女工,但她把清掃做成了一份極致的事業。羽田機場連續四年被評爲“全世界最清潔機場”,就是她帶着清掃工精心掃出來的。

她家在瀋陽,爸爸是日本遺孤,媽媽是中國人,17歲之前一直被她的中國同學所歧視。17歲去日本學校讀書,又遭遇日本同學歧視。她沒有朋友,從小在整個世界的歧視之下成長。

她家境很貧寒,學歷不高,日文也不好,找不到工作,最後唯一一個工作機會就是做清潔工。她的整個生命裏,最後的容身之處,就是這樣一個像針尖大小的地方。

正常情況下,她的心情會是什麼樣的呢?我想她會仇恨這個世界,她會怨她的爸爸、媽媽、怨中國同學、怨日本同學,怨恨全世界。

但是這樣一位女士,居然經由擊穿打掃衛生這樣一個小事,完全釋放掉了自己心裏面的陰影,以及心靈深處的糾纏。何以證明?請你看她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她的笑無比之真誠,令我無比的羨慕。

她說,“清掃是什麼工作?就是一個能讓人身心健康的工作。我真的特別喜歡我的工作,自己喜歡,還能帶給別人健康與愉悅,有比這更好的事情麼?”

新津春子一生的座右銘,是清掃要用“心”。我發自內心地尊重她,敬重她。最打動的我的那個點,就是這樣她說了一句話,用心打掃。經由打掃來用心,經由打掃表達靈魂深處的生命意圖。


我想說的是,每個人皆有微光。

這位清潔女工的人生之路,和創造出曠世傑作的大畫家相比較,有什麼區別呢?都是經由自己的事情,淋漓盡致展現了自己的生命意圖。當我展現生命意圖的時候,做任何事情都會帶光,都會有靈魂,有生命注入進去。

今天我一直引導大家在找的那個東西,你可以叫它生命意圖。此生爲何而來,我可以深化一下,爲表達生命意圖而來。

如果我們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們每個人就是活着的普羅米修斯,在極其細微的工作上,只要我們能夠代入理念之光,我們每個人就是那個盜火者,無需是大英雄,大企業家,大藝術家,每個人都可以。

除了跟隨信號進入生命之流,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天賦。它會自然而然地生髮出來,幫我們打開進入生命之流的一個開關。

它就是愛。

我們平時說的愛,可以稱爲關係,是現象之愛。我想講的是本體之愛,正如柏拉圖講美的事物下面有美的本體,讓一個事物成爲美的。

現象之愛停留在各種關係中。我爲什麼需要家庭、親人、朋友的關係?因爲從這些關係的角色裏面,我獲得某種依賴感......我們需要自己被需要,我們取悅他人,取悅世界,希望藉由外在來獲取力量。這樣向外求的期盼會害了你,你會永遠有一種匱乏感,因爲你忽略了自己內在的力量。

我能不能激發出內在本自具足、源源不斷的生命力量,再把它注入到事業、人生當中去呢?

現象世界的愛給我們安全感,給我們依賴感,給我們角色感。經由擊穿現象界的愛,能夠感受到我本體的愛,感受到對方本體的愛,愛的共鳴會喚醒我,讓我知道我是誰,讓我看到那個從未看到的我自己。於是,生命本元的力量會散發出來。

13

人事合一·把創造之流灌注在每一件事中

我相信,很多人在生命當中都有愛的力量煥發出來的那一刻。你突然心裏一軟,接下來心裏湧現一股力量。每個人都有,但是大多數時候我們對那個時刻不重視,我們認爲那是偶然態,但那的確是我們整個生命當中最重要的時刻。

那就是生命之流啓動的一刻。

到這,我隱隱約約覺得,我似乎找到了一個方法,把人和事合一。

在過去大使命之下,人們都會嚮往在“詩和遠方”中做事情,而現在,通過人事合一,在你眼前做的工作裏去找意義感。

當然即使你是公司的老闆,你也不可能喜歡你公司的全部方面,但一定有一個面向是你喜歡的,總有那麼一件事情,你一做就着迷,全心投入,忘記時間。你可以跟這一部分共鳴,共鳴之後就能進去與之同頻,繼而與其他部分共鳴。

你不需要去未來找件事情,實現你的理想,你也不需要總去抱怨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現在,總有一點,能夠touch到你,你與之同頻,這樣既可以把你的工作做好,同時也可以把你自己內在的東西激盪出來。

《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中有一個狀態,作者稱之爲“關心”。首先指的是,你對這件事關心,將其放在心上,心疼它的那種感覺。其次,還有一個標準,就是你在做這樣一件事情的時候,你的內心是平靜的。平靜貌似是個最平常的狀態,其實非常了不起。

書裏還講了這樣一句很有哲理的話,如果你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感到平靜,那這對你而言就是好工作。如果你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不能平靜,很焦躁,那對你而言就不是好工作。的確,你會發現當你極其平靜的時候,你的大腦極其清晰地知道一些脈絡,極其明晰地知道一些東西。

所以,那個要擊穿的點反而不是你的夢想,不是你的雄心抱負,也不是能讓你10倍速發展的東西,而是內在的這些共鳴,它會touch到你。

14

尾聲·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創造之路

我們主要的授課內容已經大體結束了,回顧一下我們學了什麼?我們想解的一道題,需要一個簡約化的表達,我把它表達爲時間。

我們被時間的箭頭拖着,就像拉磨的驢被蒙上眼睛,前面擱了一個胡蘿蔔。我們永遠像一頭驢在原地打轉,從出生到死亡,升起一個個目標,再完成它,直到走到那個無有之地。

我不想我們被困於此處,所以提出一個大膽的假設,Flow。我堅定的相信它是存在的,它是一種本體性的存在。也許今天我想做的,是把被時間塵封起來的Flow重新喚醒而已。

所以,我們三天記一個詞,就是Flow。

從單點的flow進入到作品flow,我們稱它爲創造之流。

我們可以從很多面向進到人生的Flow,由於混沌的同學大多數是職場人士,所以我們建議從作品的flow,進到人生的Flow,做到人事合一。

此外,我們一定要理解,我們不是用外求一個力量,愛的力量是一個人內在的天賦。

今天,我的的確確發生了改變,我的身份不再是一個表達者,而是一個傾聽者。我想傾聽大家心的聲音,這些聲音裏,蘊含着改變的火花,在我眼裏彌足珍貴。這也是我在課堂上,唯一在意的東西。

人事合一,在很多人眼中是一個很普通的詞,但是它特別觸動我。因爲它在一定的尺度上破除了二元對立。

在三天的課程,我們給出的這個模型中,有Flow,有事(X),有人,Flow是我們周圍的背景一般的存在,我們活在了Flow之上。


我們來做一個思想實驗,根據奧卡姆剃刀原則——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如果此時我有一把奧卡姆剃刀,那麼在Flow和“我”之間,應該砍掉哪個?我們相信所有人都會砍掉“我”,因爲小我是虛妄的,“我”簡直是萬惡之源。

但是,“我”就是的的確確存在的,怎麼砍掉?那麼砍掉Flow,此處“我”就是Flow,被Flow充滿。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行走的Flow-er(Flow者)。

如果這個邏輯推演成立。“我”在二元性的世界裏成爲了一元性的“我”,找回了我自己。

這樣的人生該多麼美好。你還需要去尋找意義嗎?意義就在“我”之內。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你是真實的,你之內的Flow也是真實的,你就是個行走的Flow-er(Flow者)。

你總是想去療愈,但你有沒有發現你身上的問題總是療愈不完。如果用這個模型,把 Flow和“我”完全合一,我們內心深處的糾纏全都給消融進去了,Flow和“我”一同在行走當中,那還需要療愈嗎?

人世間除了人之外,還有很多事情,用X來代表,那麼,如果繼續使用奧卡姆剃刀,X和Flow,你會砍掉哪個?很多人會砍掉事情X,但如果把Flow砍掉呢?


日本有花道、有茶道、有劍道、有商道……我們說美好作品是一場作品之道。所以去年我的思想停留在商業世界的追求,以X入道。我今天發現我錯了。X就是道,X就是Flow,無須將其注入。

這才叫真正的人事合一。

在兩次砍掉Flow之後,這時的“我”是獨一無二的, “X”是獨一無二的,進而真正實現一件事情,由我和X共同創造的一件事,我滋養它,它滋養我,我們在一起跳舞。這便是一條創造之路。

“創造”這個詞,超越時間,超越目標,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創造之路,鮮活地活在這個世界,去享受、去表達、去追求。

我想起一個故事:過去,歐洲運動會一英里跑步沒有人能跑進4分鐘以內,大家就認爲4分鐘是人類不可能突破的極限。然而,1954年有一個不知名的運動員,但他堅信人類在這件事上一定沒有極限,終於跑進了4分鐘以內,結果那一年有好幾個人都實現了突破。

這個故事非常激勵我,突破人類心裏的信念,纔是真正的進步。

你不需要爲整個世界去考慮,在人類集體的潛意識裏,但凡走一小步,都相當於你替世界走了一大步,我想這是讓世界變得更好的方式。

最後,我想還是用《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裏面的幾句話結束我全部的三天的課程:

第一句,每個人只要傾聽美好的聲音,遵循美好的指引,就會把自己手頭的工作變成一個藝術。

第二句,他這樣做以後也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有趣的人,別人也不再覺得他是一個物體。

第三句,當他這樣做的時候,美好也會像石頭砸在湖裏產生了同心圓一樣,盪漾出去。

第四句,這就是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方式,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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