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街的四代布扎

西門街的四代布扎是個什麼鬼?

哈哈!

哈哈!

哈哈!

小主先幫你打探一番,隨我來吧。


恐怕你的注意力時常會被具有深厚歷史的文化古蹟所吸引吧。好多人在感受文化氣息的當間,可能會匆匆略過這樣一間名叫四代布扎體驗館的。

也許它可能顯得毫不起眼——相較於迸發出雄渾濃郁的文化氛圍而言——我又分明看到了它叫整個西門街多了幾分靈動與可愛。

        我們順着昭忠祠往下走幾步路,一塊石刻牌坊——五馬坊,旁邊就是我們今天要去的~四代布扎體驗館。五馬坊是一條曲徑通幽的巷子,鵝卵石與青石磚混合鋪就,也是我最喜歡的石子路。邁着碎步,踱着方步,大步流星或是大搖大擺,踏着蹦着,一陣絲絲急促的鞋與地面的摩擦聲會回首入耳,腳底是與大地的親吻。

      四代布扎體驗館頗似四合院,都是平整的一層房,分爲兩進。前院是布扎展區,也是她的工作室,後院則是美甲店。院裏規格不大,裝修也極爲平實,但饒有韻味。

      看,那個美麗的姑娘就是她,其時,她正給顧客修着指甲。

        她從事美甲行業多年,她的美甲店~劍川縣城第一家美甲店。多年過來,積攢的不僅是回頭客,還有一份份淡不了的濃情。

我知道這背後離不開嫺熟的技術與滿意的服務。

      一溜煙兒功夫,顧客滿意地走了,她招呼我進前院坐坐,燒水,燙茶。中式圓拱門博古架復古的情調展現在你眼前,妙不可言地隔斷了展區與工作區,紅木色的實木架子對稱式設計顯得規整,整間房瞬間有了一種縱深感。暗棕色的厚木地板與博古架融爲一體,往裏看,白色牆壁上垂下一盞銀白色吊燈,一縷淡雅清新的氣息迎面而來,茶香正盈滿屋,我朝裏步入。

白族婦女製作的布扎既有刺繡的風格,又有布扎的味道。選取的題材多爲十二生肖、白族民間傳說、歷史人物和代表吉祥如意的物品。我的母親以前也做過布扎,於是在我的印象里布扎無非就是十二生肖、繡球,八卦、香包之類的組件,形式上大多大同小異,寄託着美好的寓意。張四代的作品卻重塑了我對布扎的認識。

展區內偏向於深灰色基調,一排烏黑櫃子聳成一條線,錯落有致,古色古香,自成一家。中央的三層碗櫃內擺滿手指齊長的繡花鞋,五顏六色,四方狀的四代布扎體驗館的木刻牌子搭在其頂部,靠斜於身後的牆壁,儼然一副俯視全屋的肅穆樣。兩側的矮供桌上擺着各種榮譽證書與獎盃,中間鋪一層薄薄的藍色繡花絨布聯結着過去與現在,此刻,這些有了年月的舊桌子可能足感欣慰了吧。最外側的櫃內則吊滿了色彩斑斕的掛件,櫃裏支了一面鏡子,朦朧影下,它們似乎也在相互一睹着各自的芳顏,在將逝未逝的歲月裏,不徒留一絲悵然。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不懂布扎,也就當圖個美感了。我想,要是這些布扎能像電影《博物館奇妙夜》中的展品一樣復活,那想必定是一件美妙的有趣事……

我起身而返,這才留意到博古架上還同時放着幾

種劍川黑陶,有瓦貓、中華花瓶、大魚鍋等。這小小的房內,想不到竟置有布扎、黑陶,還有木雕,頓覺劍川非遺文化涌動着欣欣向榮之態。

張四代也開始慢慢和我聊起了她的故事。

關於從事布扎的事,她至今想來也是覺得不可思議的。三年前,從事美甲工作的她看到身邊的人學起了布扎,有些好奇,遂抱着嘗試的心理打算也去學一學,恰好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趙懷珠等老師辦起了布扎刺繡培訓班。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她感覺同期學員的作品大多千篇一律,沒有獨特的風格。張四代嘗試着做點不一樣的,於是開始不斷地鑽研,在越來越多的創作中,她反而樂在其中,設計的作品也獲得了不少好評,到後來她不知覺地發現竟愛上了布扎,偶然間的好奇之心不經意間打開了另一扇大門,從此猶如被擰開了鎖的龍頭,儘管涓涓細流,卻從未斷絕,一發不可收拾。由於平時喜歡繪畫,她又縫製了符合現代人審美需求的作品,一時之間,捲起了一股清流。

剛從事布扎的一兩年,親戚朋友都異口同聲地說爲此想不通。美甲行業收入高,而且她本身的技術又不錯,而布紮成了沒前途的東西。的確,那段時間是她人生的低谷,她一邊如飛仙似地深紮在其間,一邊過着伸手要錢的日子,很慶幸的是,她熬過了責罵與嘲諷。藝術的創作有時候註定有一段孤獨的煎熬期,幸而她堅持了下來,這也許是她的幸運,也是我們的幸運。

張四代的腦中總有些奇思妙想,照她的話說,是胡思亂想,好多都不切實際。她喜歡在晚上思考,一個人呆在靜謐的夜裏,而好多的靈感都來源於此。靈感具有稍縱即逝的特點,如果不能及時抓住隨機產生的靈感,它可能永不再來。就比如一個人半夜醒來,再繼續入睡時,無法重續舊夢一樣。再加上她是個行動派,當腦海中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遂立刻付諸實踐,把想法畫在紙上。靈感的產生具有隨機性、偶然性,靈感通常是可遇不可求的,於是張四代還需尋求新的出路。

她在平時會拜訪一些相關的藝術家,如設計師、木雕師、繪畫師等。從網山買些同類型的書籍,積極地參加一些培訓項目和展會,與別人探討,跟從技藝好的老師傅學習。偶爾還會出去旅行,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借鑑別處的優點,積累自身的素材,慢慢地融入到布扎中,從而形成獨特的風格。在提高自身藝術修養的同時,打破知識結構的老化與眼界的狹隘。張四代爲此舉例說,她設計的錢包很大程度上就是借鑑了劍川白族瓦當的拱形曲線。

近年來,一些新興的布扎作品爲傳統工藝的傳承和發展邁出了新步,如《郊邊牧笛》、《漁樵耕讀》等,它們大都取材於白族傳統生活習俗,鄉土氣息濃郁。

那我們是不是得繼續堅守自己的孤島,延續古風呢?還是滿足在傳統文化中修修補補呢?顯然這並不符合現代的審美需求。於是,張四代領銜的新一代劍川布扎工匠掀起了一場革命。

在劍川白族的婚禮那天,通常都會在婚房上檐掛一面塑料殼的鏡子(有些地方也會在新娘胸前掛一面鏡子)。塑料外殼的鏡子易脆,也看起來單調。張四代突發奇想,如果把鏡子外殼換成布扎,再繡上囍字,會不會又有一番別緻的美感呢,既祝福了新人,又展現了布扎的風貌。衆人眼中滿是欣喜之態。這是一件獨特的作品,它在借鑑民俗傳統的同時,又更好的結合了現代元素,美觀又實用。

藝術如果常被束之高閣,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那又有什麼意義呢?張四代對接下來的布扎創作有了一個規劃:做個系列的組件,如傳統的十二生肖;有主題的作品,如含金木水火土等;做限量版的作品,具有收藏價值;還會創作出更多具有實用價值的功能性作品,如她現在已經創作出的錢包、卡包、口紅盒、果盤、收納盒、領帶夾、鑰匙扣……

你有沒有發現這樣一個有趣的現象。一些大師在取得了這頂豔麗的頭銜之後,反而鮮有新作品問世。他們紛紛在“多年媳婦熬成婆”有了點名氣以後變得一夜之間都不會創作了,似乎都在瘋狂消費着早期自我積累形成的大衆口碑而不自知。這樣的“殼”如若沒有強大而豐富的文化涵養、人生境界做依託恐怕最終只能落得個徒有其表,風格盡逝吧。

在很多的比賽中,有些名匠或年紀稍長的手藝人,往往因爲作品的落敗而視爲恥辱。在他們看來,自己技藝高超,身戴各種大師頭銜,獲獎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殊不知資歷並不等同於技術,學歷不等同於能力,年輕的一代中自有才人出,各行各業的前輩大師們還需放下高姿態與後輩攜手向前。

交談中,我看得出張四代是個謙虛的人。藝術價值的提升,惟有常擁謙虛之德,永葆敬畏之心,在不斷地自我批判中反覆修正自我、超越自己。因爲只有靈魂裏鐫刻着藝術的人,才能握緊藝術的真正靈魂。有人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是,比你優秀的人比你還努力。我想在這句話後面加上“他甚至比你還低調!”

耳邊經常充斥着“藝術就是我的生命”之類的話,張四代沒說,我等凡夫俗子自難體會這樣超脫的境界。在我看來,食與飲纔是延續你生命的基礎,而藝術才進一步昇華着你的生命。沒有基礎,那最終只是空中樓閣罷了。

臨去,張四代對我說,她熱愛布扎,但也不會放棄美甲,因爲她懂得現在只有美甲才能養家餬口,我反倒覺得她真實、親切了起來。她說,她不喜歡說恭維的話,喜歡實話實說。而恰好我也是這樣的人,於是自始至終,我們之間的交談沒有一絲嫌隙與吹捧。我喜歡與這樣真實的人相處。

張四代,只是沉默着,微笑。她懂得並能區分開什麼纔是生活,什麼纔是藝術?

對她,我沒有一點美化與歌頌,我覺得寫下這樣一個真實的人對於讀者來說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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