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說|初戀,我和同桌有“避孕羞花”之貌

編文:四皮兒  編圖:四皮兒

1.俺“JB”青了

我叫姚必潤,她叫吳秀花。

同學說,我倆坐同桌,有“避孕羞花”之貌。

她俊我醜,同學說我長得一片狼藉,剪不斷理還亂。季老師也說我醜,我不服!我敢理直氣壯地問他,如果把咱倆的照片貼在洞房,到底誰更避孕?

季老師教初中語文,兔脣,我們私下裏叫他季兔。

他講課表情誇張,生動形象。那次,他拿我和吳秀花爲例講比喻,他說吳秀花眼似杏核,脣如櫻桃,這叫明喻。說我長得像一塊烤糊的地瓜,拿起來燙手,“巴雞”一聲掉地上了,癟了,又被釘子鞋踩了一腳,我的臉就長那樣,這叫暗喻。

同學們鬨堂大笑,班長白又俊帶頭鼓掌,說恰當得很,他就是嫉妒我和吳秀花同桌。

下課了,課間活動時,白又俊走過來,學着季老師的腔調說,你的臉像塊烤地瓜,“巴雞”掉下地上了,“巴雞”掉地上了,雞巴掉地上了。

“你丫纔是雞巴呢!”我衝上前去,對準他的胯下就是一腳。

他“嗷”地一聲,躺在地上,上課鈴響了才爬起來,夾着檔,弓着腰,像個煮熟了的大蝦,一步步蹭進教室。

季老師用黑板擦敲着桌子問他,爲什麼遲到,說!

白又俊嘴巴一張一合,像擱淺的白鰱魚,光張嘴,不出聲。

季老師的黑板擦敲得更響了,按照他的脾氣,5句話問不出結果,黑板擦就飛過來了。

白又俊當然也知道季老師的脾氣,所以當他問到3.5遍時,答話了:“報告老師,俺,記不清了!”

“你記不清了?上墳燒報紙,你糊弄鬼呢?”

“老師,俺真的記不清了!”

“記不清?給我好好想。”說着,他舉起黑板擦“啪”地拍在講桌上,“嗖”的一聲,一支粉筆彈起,恰好擊中屋頂一隻壁虎,逃走了,半條尾巴墜落地面,扭動,掙扎,地面上抹出血跡斑斑。

吳秀花嚇得鼻頭滲出汗珠,用手捂住了頭,生怕黑板擦飛過來,傷着自己,因爲我倆坐在頭排。

白又俊當然也看到了落在腳下的那半條扭動的尾巴,嚇得瑟瑟發抖,所以,當季老師問到4.5遍時,他手指褲襠,大聲報告,“老師,俺,不是記不清了,是雞巴青了!雞巴青了!”

鬨堂大笑,季老師也明白了,笑裂了脣,像剝皮的玉米,露出兩顆黃橙橙的門牙!

白又俊指着我,“俺雞巴青了,他給踹的。”同學們又笑起來,他們纔不關心是誰踢得,只關心雞巴青了!

都笑夠了,季老師說:“我知道啦,青了沒關係,沒破就行,回座位去吧!”然後,又丟給我一句,“他將來生不出娃來找你!”

吳秀花聽了,趴在桌子上笑,我狠狠地跺她腳尖,她猛擡頭,繃着嘴,對我怒目而視,我也瞪着她,一秒二秒三秒,她終於憋不住,噗嗤又笑了,扭過頭去,一下午沒有理我!還用粉筆,在我倆課桌中間畫了一條分界線,惡狠狠地說,你敢過來我就用圓規扎你。

2.一切恩怨緣於“圓規”

通過這件事,我和吳秀花關係緊密了,但不是親密了。

我想和秀花更親密些,但是她用粉筆在中間畫了一條分隔線,我總是“無意識”的過界,她就用小手推我,用胳膊肘頂我,用圓規嚇唬我,那條分割線,抹了又畫,畫了又抹,我可以藉此觸摸到她白嫩的皮膚和絨絨的汗毛,我說她的是胎毛,她罵的我的是狗毛,她越罵我我愈開心。

有時,她拿圓規嚇唬我,我激她說你扎你扎,她咬着薄薄的下脣,拿圓規在我胳膊上輕輕一點,我搓着手臂,假裝很痛,她會得意地笑個不停。

整個初中,我倆就重複着這無聊而又有趣的遊戲,那是我最甜蜜的一段時光。

我的圓規是鐵片子的,吳秀花的是亮晶晶的不鏽鋼的,她有一個天津上班的爸爸。

白又俊也有這樣一個亮晶晶的圓規,也有一個在天津上班的爸爸,他對我說,他和吳秀花18歲就去接班了,我只能在家種地。

我懟他:“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說:“有!”

我被噎得像被核桃卡了喉嚨的猴,乾瞪眼,卻答不上話來。

仔細考慮後,我覺得他說的對,那爲什麼我的眼裏還常含淚水?

其實,我也不喜歡我圓規的鏽跡斑斑,我也喜歡他們圓規的亮晶晶。


吳秀花看出了我的心思,說,今晚你就用我的圓規做作業吧!當天晚上,我腦子非常好使,所有幾何題都迎刃而解,第二天幾何100分。吳秀花衝我笑,眼睛一眯像月牙兒。

季老師經常把玩她的圓規,我覺得他不懷好意,另有所圖。

操場上的知了叫個不停,教室裏燥熱難耐。

午睡時間到了,季老師來查崗,同學們都趴着裝睡,他在教室裏轉了一圈,最後來到我倆課桌前,拉過把椅子來,坐在吳秀花對面。

他小聲說:“你可以不睡。”

我聽到他打開她的鉛筆盒,我知道,他在把玩她的圓規。

“這圓規真好看。”

我暗罵,廢話!

“挺貴的吧!”

我暗罵,屁話!

沉默了好一陣。

“你的裙子真好看!”

我暗罵,放狗屁。!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我聽到她衣服摩挲的聲音,我眼睛睜開一條縫兒,我看到一隻罪惡的手。

我“呼”地站了起來,從她的胸前摘下那把圓規,緊緊握在手裏,像是握着一把匕首。

季老師嚇一跳,道:“姚必潤,你想幹啥?”

我反問道:“你想幹啥?”

“我沒幹啥!”

“你就幹啥了!”

季老師轉向吳秀花,威脅的口氣,問道:“我幹啥了嗎?”

吳秀花看看我又看看老師,不敢說話。

老師繼續逼問:“你說,我幹啥了嗎?”

吳秀花怯生生地說:“沒,沒幹啥!”

季老師背一下子挺直了,用手指着我:“他侮辱了你的名譽,你給我抽他。”

吳秀花倒退兩步,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不停地搖頭。

白又俊挑頭喊道:“抽他,抽他!”幾名男同跟着起鬨,抽他!抽他!

季老師抓起她的右手,威逼又慫恿她:“別怕,給我抽他。”

吳秀花瑟瑟發抖,輕輕在我的左臉上摑了一下。

季老師當然不滿意,他讓吳秀花退後,走上前來,從兔嘴裏擠出幾個字,“你不僅侮辱了她的名聲,還玷污了老師的尊嚴。”

“啪”地一聲,等我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2米外的牆角里了。

我一點也沒有覺得疼,真的,我“呼”地站起來,一口血啐在地上。

他應該是看到我眼裏燃燒的火焰,第二巴掌高高舉起,最終沒有落下。

3.復仇是瘋狂的正義

放學了,我獨自來到那座閘橋下,蹲下來,我看水裏的我,嘴角還血跡,捧起河水來洗兩把臉,這才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我撿了塊瓦片,使足了力氣,狠狠打出一個水漂,水面上留下一長串水圈,瓦塊一直跳到的小河對面去了。

吳秀花揹着小書包靠過來,說:“咱倆一起玩吧?”

我沒說話。她自己撿了一塊磚頭,扭弱地拋向水面,瞬間沉底了,她嘟着嘴說:“姚必潤,你教教我!”

我幫她找了塊偏平的瓦塊,告訴她如此這般用力,她努力模仿着拋了出去,我們一起數着,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我們開心地蹦高,隔閡頓時消融。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怪她。

她問:“還疼嗎?”

我說:“不疼,別看他今天鬧地歡,小心將來拉清單!”

她說:“你認爲你是小兵張嘎啊?你想幹啥?”

我將塊頭砸進水裏說:“我要復仇。”

復仇,是瘋狂地正義!

但我沒想到正義這麼快就得到了伸張。

第三天,上午第一節課是語文,當同學們走進教室的那一刻,都驚呆了。

黑板上畫着一隻兔頭,三角型兔嘴描得真切。


同學們竊竊私語,隨着季老師踏進教室的那一刻,瞬間鴉雀無聲了。

季老師夾着書,揹着手,慢悠悠走進教室,一條腿邁上講臺,一擡頭,僵住了,額角青筋暴露,如蚯蚓蠕動。

吳秀花拉我衣角,暗示我不要做聲,低頭假裝看書。

風吹在窗戶的破塑料布上嘩嘩作響,知了止住了叫聲。

這是爆炸前的寂靜,空氣也凝稠了,稠得已經不能通過鼻子自由呼吸,只有通過咀嚼才能下嚥,所以,同學們喉結上下翻滾。

班長白又俊首先嚥下了那塊凝稠的空氣,大喊一聲,起立!

全班同學“呼”地站起來,像軍訓過一樣,從來沒有這麼整齊過。

季老師兩隻胳膊大角度劈開,撐住課桌兩沿,環視全體,沒說坐下,嘴裏擠出幾個字,“這是誰畫的?站出來。”

同學們都低下頭。

兩分鐘的沉默。

“好吧,那就甭怪我了,女生都坐下!男生站着。有監舉的嗎?”

沒人敢說話!

“那好,既然如此,也只有這麼辦了,男生,從第一排開始,挨個上來,一口口給老子舔了!”

我就坐第一排啊!千萬不要從我先開始啊!

同學們的目光突然都轉向了我。

我感覺到了危險,因爲我在第一排第一個。果不所然,季老師那兇狠的目光掃到我這兒,便停住了!從嘴縫裏擠出幾個字,是你畫的嗎?

不是!

身後的白又俊又說話了:“前天老師打了你,不是你還能是誰?好漢做事好漢當,不要讓大家和你一起受罰!”

他的推理即符合推理也符合常理,我無言反駁,只能說,你丫放屁!

老師轉向同學們問:“你們說,是他嗎?”同學們都不回答,這就等於是默認了,必定要有人舔,我不舔,大家就都要舔。

突然,吳秀花舉手說:“老師,不是他!”

我心頭熱啊,眼中充滿了感謝之情!

“咦?不是他,那是誰?”

她張張嘴,沒有說話。

“你不用爲她辯護,同學們的眼睛是雪亮的,同學們,到底是不是他畫的。”

沒有一個人回答不是。

“這就對了,不是你還能是誰,上來,給老子舔了,我再說一句,過來,給我舔了!”

我知道無處可逃了,我乾脆擡頭瞅着房頂,以示抗議。

我看到房頂那隻斷了尾巴的壁虎正驚恐地看着我,腳趾抓着櫞沿,瑟瑟發抖。

“還讓老子上前請你嗎?”

那隻壁虎,扭頭想跑。

“給我滾過來!”季兔將黑板擦“啪”地摔在講桌上。

那壁虎腳下一軟,啪叭,跌落下來,正落在季兔腳下,季兔邁步碾成了肉餅。

傷害有時並非故意,只是個習慣!

季兔邁步來到我和吳繡花課桌前,雙手往我肩頭一抓,隔着課桌將我提出來,揪住我的衣領,推搡到講臺上,又拉過來一把橙子,將我一提,墩在了上面,說,給我一口口地舔了!

我繃住嘴,堅決不肯,他抓住我的頭髮在黑板上上下左右來回蹭,我牙關緊咬。

我的臉和黑板都模糊一片,老師一把將我推倒在講臺下,我爬起來,啐了口唾沫,紅的,嘴脣都咬破了。

4.流血後,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夕陽了

放學了,我們一起爬到小閘橋的橋頂。

看,夕陽如血。

我倆在高高的閘橋上,並肩坐着,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是非常美麗的一對背影。


雖然我的嘴脣還有血,但很滿足,沒有這次事件,我們不可能肩並肩坐在一起看夕陽。

她掏出一個小手卷,淡綠色,上面兩隻小花貓,追趕蝴蝶,她幫我擦擦嘴角的血。

她說:“姚必潤,對不起。”

“季兔打我,和你沒關係,他就是想報復我。”

“有關係!”

“  ”我看這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直視,一雙月牙兒小眼睛,似有似無的雙眼皮,褐色眼球,瞳孔像深邃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我心蕩起漣漪。

“那兔子是我畫的。”

“啊?”我從深邃的小溪裏爬上來,渾身溼漉漉,情色慌張,睜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她說:“確實是我畫的,我只想出出氣,沒想到讓你遭殃了。”說完,嚶嚶哭起來!

“畫的好,夠朋友。”我像哥們般拍拍她嬌小的肩膀說。

“你不怨我?”

“不怨,倍兒解氣,我要復仇!”

“咋個復仇法?”

“我想好了,把磚頭蘸滿粑粑,去砸他家的玻璃”

王秀花說,不中,行不通。

我說:“咋行不通呢?粑粑有的是,磚頭也有的是!”

“你怎麼抓啊?噁心死人了。”

我搔癢後腦勺,琢磨半天,“哎!對啊,那滿是粑粑的磚頭一抓一滑溜,扔不遠啊!弄不好會弄自己一身屎。”我怒氣未消,“那你說咋辦?難道老子這仇不報了嗎?”

她思考了片刻,說:“要不這樣吧 ,你不如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回來當個校長,管着季兔,讓他朝東我不敢朝西,讓他打狗他不敢罵雞。”

我一拍大腿:“中,這主意不錯,我讓那季兔撅着屁股看太陽,我讓他有眼無珠!我讓他看看我馬王爺幾隻眼!”

我越說越膨脹。

她看我肚子鼓起來了,還繼續給我打氣,不爆不罷休,說:“你腦子聰明,一定能考上大學,上天津的大學,我們還能在一起!這圓規送你了!”

她從鉛筆盒裏掏拿出圓規,一把塞到我懷裏,拿着!

我鄭重地接過來,緊握胸前,像接過了師長撞給我的衝鋒槍!

我肚子真的要爆了,肚臍眼都鼓出來了!我急着奔跑,我感覺她用個繩子繫着我的腰,她只要一撒手,我就能竄出去,帶着血性。

她說我聰明,當時我就覺得自己聰明瞭。可是,我當時連“粑粑+磚頭+投擲”的問題都解決不了,我聰明的結論她是如何得出的?現在回想起來,她就是鼓勵我。

只要有初戀的鼓勵,豬都能飛!
豬站在海邊的峭壁上,對自己說,我不跳下去,怎麼能證明我不是海鷗?

她欺騙了我很多年,具體講是十年六個月!

從那天起,我拿自己當海鷗,消除了復仇計劃,專心學習,苦練飛翔,當年還真的飛入了交河縣重點高中,一中。

我站在村頭,仰望天空,大聲呼喚,我是海鷗,我要展翅飛翔,更高更遠。

她和白又俊,都沒有考上高中。初中畢業後,他倆就在家賦閒,等着長大,等着去天津接班。

高中,我學習更加刻苦,受圓規的鼓舞,我的平面幾何、立體幾何、向心力、離心力、天體運行等等,只要是粘上畫圈的課程,我都是全班第一,但是不畫圈的課程,我都很差。

高中三年很快結束了,由於我偏科嚴重,所以高考成績不是太好,我想去找她商量如何報志願,恰巧她也來找我了,還沒等我開口她先說了,她說,白又俊家正式到她家來提親了,問我怎麼辦?

我的心一下子滾落到腳底,如果不是鞋帶兒系得緊,心就滾出去了。高中這三年,我偶爾能聽到她和白又俊的風言風語,我不假思索,憤憤地說,我能說怎麼辦?我只有祝福你們唄!

她說:“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我說:“你們都是天津人,般配!”

我轉身走了。

5.這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我改變了主意,沒有報考天津的大學,我不想和她們兩個在同一個城市,我逃得遠遠的,我報考了大西北的蘭州大學。

我本以爲這麼遙遠,可以將她忘得乾乾淨淨,可是我錯了,這麼多年,幾乎每個月她總是闖入我的夢裏,她那小月牙兒一樣彎彎的眼睛,精巧的小鼻子,胳膊上細細的絨毛,一切一切都那麼清晰可鑑,當我伸出雙手要棒起她面頰時,夢醒了,眼睛裏常含淚水。

大學畢業6年後,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她讓我猜猜她是誰,我的心一下子劇烈跳動,我沒加思索說,是你吧!

對方沉默了許久,我聽出來了,她正在努力的撫平情緒,半天才說:“謝謝你還記得我!”

“怎麼可能忘記!”

她哭泣了!

我說:“你和他過得好嗎?”

“離了!”

我竊喜,問:“和我初中時踹他那一腳有關係嗎?”

她說:“應該沒關係!你過得可好!”

“還單着!”

“大學生還愁沒有對象?”

“醜唄,醜到能避孕!”

她噗嗤笑了說:“咱倆同桌,有“避孕羞花”之貌。”

我倆都笑了,她說:“咱倆多久沒見面了?”

我說:“十年零六個月 。”

“你能記得這麼準確,當時爲什麼不說呢?高考後的那個晚上,我去找你,你爲什麼不說出來呢?我和你不粘親不沾帶故,我的婚事爲啥要去找你商量?你傻呀?你只想要你一句挽留的話,我就會等着你,可你多牛啊!一轉身走了!泥多有志氣啊!”

我撕心裂肺地痛,當時只當是個轉身,可誰知,這一轉就是一輩子。

十年了!我終於明白了,我並不聰明,我不是海鷗,我是頭豬。

我咬着手指,忍哭不禁,渾身發抖,電話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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