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萬物新生的時節，室毅和所有畢業生一樣在迷茫中開始了職業生涯。他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事務所不大，但是佈置精巧，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裏面的每個人說話都一針見血。他雖是新人卻似乎很忙碌：整理資料，端茶倒水，幫前輩的各種小忙。他還暗中留意前輩們的談吐舉止，他想，看人臉色行事可是律師的基本素養，雖然現在難以想象，但將來有一天他會變得跟他們一樣。
就這樣毫無波瀾地工作了四個月，室毅迎來了工作後的第一個暑假，他坐上電車，回到老家熱海看他的父親。
”爸，我回來了！”室毅拉開門扉，探頭往客廳裏望，沒有迴應。轉去書房，沒有人。轉去父親的臥室，沒有人。於是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往廚房跑去，那股熟悉的、鐵鏽和泡菜混雜在一起的氣味也逐漸濃重起來，他知道這回應該不會錯了——果然父親正在廚房裏做菜。他右手抓住蝦，左手握着針在背部挑開一個口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腸泥挑出來。他的背也跟那蝦一樣弓着，他的嘴巴因爲過於專注而嘟了起來，像是一條聚精會神的鱸魚。
一旦專注起來便會忘記周圍的存在——父親便是這樣的一個人。室毅望着父親，竈臺旁邊還有兩盒泡菜，一定是父親剛買的。回憶突然被拉得又細又長，室毅極力想找出上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是在回憶的哪一部分裏，可是無果。
因爲這畢竟是他父親出獄後，室毅第一次在家裏見到他父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