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社羣徵文|春節回家,我的歡喜,我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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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是我國的傳統節日,是老百姓心中闔家團圓的日子。春節回家,是父母的期盼,兒女的惦念。外出的遊子平日裏就算再忙再苦再累,回家過年絕對是他們放鬆減壓,享受親情和溫暖的寄託和念想。

隨着春節的到來,人們興致勃勃談論着回家過年的計劃,暢想着闔家團圓的喜悅時,我的心裏卻是難以排解的憂傷。

我也想喜慶團圓,可母親的缺席,讓全家團聚成爲無法重來的遺憾;我也想縱情歡歌,可失去母親的傷悲,讓我內心深處無法真正快樂。

“每逢佳節倍思親”。越到過節時,越是想念曾經深愛着我的母親。喜慶的歌聲分明在傳遞節日歡喜的信息,與我卻失去了歡喜的本意。那歡快的節奏,彷彿是傷心的魔咒,無情地撞擊着我心底的傷痛,也讓我陷入了對母親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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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喜好熱鬧,又情思細膩,尤其逢年過節,總希望兒女都回到家中,歡聚一堂,團團圓圓,纔像個過節的樣子。

家中哥哥、妹妹和父母同住一城,相聚見面比較方便。唯有我平時不在父母身邊,雖然相距只有百公里,也讓父母格外掛念。每到過節,母親總希望我能回家,和家人共度佳節。

母親健在時,每到春節前夕,就早早打來電話,詢問我哪天能夠回去,並一再強調少買東西,別亂花錢,家裏什麼都有,父母的新衣也不缺,只要能安全到家就好。

從母親的絮叨中,我能聽出母親盼女回家的迫切。尤其是兒子—母親的外孫出生之後,老人對隔代孫輩的疼愛和想念,更希望我們一家三口能經常回去。

我一邊感念着被母親期盼的幸福,一邊慢條斯理地忙乎着工作和生活中的種種事務,直到大年三十的早晨才磨磨蹭蹭動身,任憑母親在電話中催促。

雖然頭一天晚上和母親說好早晨出發,但潛意識裏總覺得,好不容易放假休息,幹嗎整得那麼緊張。於是先放縱自己睡上一個小懶覺,再慢騰騰地起牀、收拾行裝。完全忽略了母親早晨6點就起牀,準備一家人午飯的忙碌(因父親患有偏癱多年,家裏的大小事情全靠母親張羅)。

也許是母親等的着急,也許是我們到家的時間超過了母親的預期,路上總會接到母親的電話,詢問我們走到哪兒了。

爲了證明我們早已在路上,有時車子剛剛駛出小區不久,在電話中卻告訴母親,已經駛上了高速。如果母親再打電話問,我擔心母親說我磨嘰,乾脆讓兒子接聽回覆。只要聽到兒子的聲音,母親就不再焦急,而是滿腔的喜悅。

兒子雖然一直在我身邊,但母親心疼我帶孩子太辛苦,會時常從老家趕來,幫我照看孩子。

尤其在孩子上小學時,需要有人接送。我說讓孩子去小飯桌,母親擔心她的大外孫吃睡不合適。於是克服自身諸多不適,堅持幫我接送孩子上學。幾年的朝夕相處,加上兒子又會討母親開心,讓母親對兒子十分偏愛,每每和別人講到她的大外孫,就會喜上眉梢。

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兒子的出現,總能給母親帶來快樂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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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終於將車子開到了母親家樓下。當我們一家三口拎着大包小包“蹬蹬蹬”上樓時,母親已打開家門在門口迎接了。

兒子搶先報信似的走在前面,進門之後,一聲清脆的“姥姥,姥爺,我們回來了!”即刻讓等待中的老人眉開眼笑,也讓家中的氣氛進入了歡快熱鬧的模式。

母親閃入廚房端出熱騰騰的茶水,兒子則把他認爲好的東西,擺在父親面前炫耀。父親因爲行動不便,坐在沙發上拉着兒子的手,猛親兩下,掩飾不住對外孫的喜愛之情。

而我此時已被一股濃郁的肉香吸引到廚房,只見電飯鍋熱氣蒸騰,“咕咚、咕咚”的翻騰聲攜着一縷熱氣將鍋蓋一下下頂起,誘人的肉香順勢溢出鍋外,瀰漫至各個房間。

大年三十燉骨頭,是我家的經典菜。小時候物質條件匱乏,只有在年三十才能頓飽吃上煮骨頭。那時一吃到渴望已久的燉骨頭,就意味着開始過年了。

後來,生活條件變好,吃肉骨頭已是家常便飯。爲了體味傳承多年的年味,每逢大年三十,父母還會燉上一鍋肉香濃郁、熱氣蒸騰的大肉骨頭,也象徵着生活的蒸蒸日上。

妹妹見我們進門已經開始炒菜,嫂子在一旁觀摩打雜,餐桌上擺滿了大盤小盤各種美味,涼拌、爆炒、拼盤、慢燉各色菜餚,散發的香氣讓人胃口大開。

妹妹一邊炒菜,一邊喊着“準備吃飯”。於是請父母入座,父親拄着柺杖、滿面笑容走向餐桌,母親則催着其他人先坐,纔會安心坐好。全家人舉杯同慶,祝福父母福壽安康,祝福兄妹工作順利,祝願孩子們健康快樂,學習進步。

一家人其樂融融,舉杯投箸間,幸福感掛在臉上,甜在心間。對於父母,兒孫繞膝就是幸福,對於我,父母健在、孩子健康平安就是幸福。

飯桌上,母親不停地招呼家人多吃多喝,而從外地歸來的我,更是享受着賓客般的待遇。母親總將我愛吃的飯菜夾到碗裏,並叨唸着:“閨女,多吃點,看你那瘦巴巴的樣子!”讓我不忍心拒絕,並超水平發揮自己的飯量。

接下來的幾天,過得悠閒而滋潤。每天睡個不大不小的懶覺,飯菜由母親張羅主打,我只是幫忙打個下手。有時隨母親的興致,外出串親戚,晚上帶孩子們看燈展和亮化了的小城夜景。在親友間的互相問候,在繽紛閃爍的燈光中,感受着節日的喜慶祥和。

那時感覺一家人團圓過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父母雖然身體不好,但與生俱來的陪伴,讓我覺得他們會一直守護着兒女心中的家,等着兒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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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當我陶醉於親情包圍的甜蜜中,生活卻向我展示了其冷酷的一面。母親以我始料未及的速度患病離世,讓我變成了一個沒有娘、沒人惦記的孩子。春節前,再也沒有人催我早點回家。

母親的去世,使原本有病在身的父親,變得鬱鬱寡歡,健康狀況節節下滑。原來能拄着柺杖下樓走走,隨着病情的不斷加重,變成足不出戶、直至現在不能言語,臥牀不起。

沒有了母親的催促,心中有些失落。想起我與母親陰陽相隔、再無相見,心中是難以遏制的悲涼。然而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楚,我必須早早回家,回去照顧陪伴風燭殘年的父親。因爲平時照顧父親的護工阿姨也要回家過年。

於是,早早計劃着春節回家的各項事宜,準備年貨,儘可能早些出發上路。我知道,如今回家過年,不是爲了和父親、兄妹團聚,不是休閒度假,而是一個女兒必須要盡的照顧老人的孝道。

好在愛人體貼,孩子懂事,讓我焦躁的心有了依靠和安慰。我們一家三口搬家似的回到了曾帶給我溫暖幸福的老家。依然是兒子搶在前上樓,只是少了那兩雙期盼的眼神,進門之後聽不到那些噓寒問暖的問候。

父親靜靜地躺在牀上,任憑我們大聲呼喊,卻再也聽不到那滿腔歡喜的應答。我從未想到,曾經走路帶風的父親,會被疾病折磨得如此痛苦不堪。眼角忍不住涌出了淚花。

房間裏依然瀰漫着濃濃的肉香,我走向廚房,是妹妹在竈臺邊忙碌着。那臺榮獲了燉肉專享的老舊電飯鍋還在那兒“咕咚、咕咚”翻騰着,似乎在訴說着我家大年三十的經典傳承。只可惜物是人非,當年抱它回家的老主人,已經看不到它努力工作的樣子了。

我知道回到孃家,那種享受賓客般待遇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必須重新變成主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還要悉心護理父親。

愛人理解我動手能力差,已經搶在我前邊,開始幹活兒了。

電視裏歡慶春節的娛樂節目,大肆渲染着過節的氣氛。院子裏間或傳來燃放爆竹的聲音,釋放着“過年了”的訊息。

是的,過年了!父親雖然不能言語,起碼還能和我們一起過年!感謝上天的眷顧,讓我有孃家可回,讓我知道自己的人生尚有來處。

過年,過年。過了今年,明年會是什麼樣子,真的不敢想象。我只知道,這個年,我要好好陪伴父親,珍惜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讓他的內心多些溫暖與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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