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爲何被攆出大觀園?
公開的答案是,王夫人看不上她的輕狂樣子。看原文——
王夫人聽了這話,猛然觸動往事,便問鳳姐道:“上次我們跟了老太太進園逛去,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裏罵小丫頭。我的心裏很看不上那狂樣子。”
待把晴雯叫來,見其“釵歪鬢鬆,衫垂帶褪,有春睡捧心之遺風”,王夫人更不高興——
“好個美人!真象個病西施了。你天天作這輕狂樣兒給誰看? 你乾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
從這裏看,王夫人不喜歡晴雯,主要因爲兩點。
一是其妖嬈容貌,二是輕狂樣子。
在王夫人看來,這樣的相貌和行事風格會帶壞寶玉——
“好好的寶玉,倘或叫這蹄子勾引壞了,那還了得!”
除了這兩點,晴雯被王夫人判死刑,是否還有別的原因?
我感覺,晴雯的當面撒謊,讓王夫人更爲惱怒。
晴雯撒謊了?
對!
《紅樓夢》第七十四回,被晴雯劈頭蓋臉譏諷責罵一頓後,王夫人問——
“寶玉今日可好些?”
晴雯這樣回答——
“我不大到寶玉房裏去,又不常和寶玉在一處,好歹我不能知道,只問襲人麝月兩個。
“因老太太說園裏空大人少,寶玉害怕,所以撥了我去外間屋裏上夜,不過看屋子。
“……不過十天半個月之內, 寶玉悶了大家頑一會子就散了。
“我閒着還要作老太太屋裏的針線,所以寶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從此後我留心就是了。”
我們知道,晴雯上面所說全是謊話。她能瞞得過王夫人?
表面上看,晴雯撒謊成功——
王夫人信以爲實了,忙說:“阿彌陀佛!你不近寶玉是我的造化,竟不勞你費心。”
可事實真是如此?
我們知道,王夫人在寶玉房裏是有眼線的,寶玉和丫頭們的私密話她全知道。
譬如,四兒說與寶玉生日相同就是夫妻;
譬如,芳官曾調唆寶玉要柳五兒到身邊。
連這樣的私房話都知道,王夫人能不知道晴雯在怡紅院是貼身伺候寶玉吃睡的?
她肯定知道。
既然知道,之前晴雯那些謊話她爲何不拆穿?
無他,當着衆人,她不想讓人知道寶玉與這狐狸精般的丫頭有親密瓜葛。
王夫人早對晴雯的輕狂樣子不滿,加上此次當面見她公然撒謊(且那慌撒得隨口就來、聽上去毫無破綻),自然心裏大驚!
這樣的有一堆心眼的丫頭,她敢留在寶玉身邊?
自然不敢。
所以,晴雯如果當初沒有那一派謊言,事情也許還有挽回可能,因爲畢竟她是老太太給寶玉的。
但一通謊言,晴雯把自己徹底推向深淵。
王夫人寧願冒着先斬後奏被賈母責怪的風險,也要把病中的晴雯攆出。
晴雯,不光吃虧在太過出衆的相貌上,也吃虧在不肯服輸的那張嘴上。
看人家襲人,嘴上從來很笨的樣子,但不耽誤捷足先登和寶玉有了實實在在的一手。
而晴雯,只空擔個勾引寶玉的壞名聲,其實兩人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