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細節表明,金瓶梅、水滸傳中潘金蓮不是“同一人”

大家都知道,《金瓶梅》是以《水滸傳》中潘金蓮、西門慶、武大郎、武松的故事爲由頭,進行的再創作。

兩書內容的重合、類似部分,主要是以上幾人故事的開頭——武松打虎,兄弟相遇,金蓮挑逗武松,金蓮、西門成奸,毒殺武大。

關於這些,兩書大體事情的經過相同,但具體細節多有差別。

下面,以潘金蓮與西門慶初識這一段爲例,看《金瓶梅》怎樣改動《水滸傳》。

話說,武松被知縣派遣出差離家後,武大聽從弟弟囑咐,每天只做半天生意,早早就回家守着。

這讓潘金蓮不適應,先是抱怨,但久了也成習慣,每天約莫武大該回來,就收了簾子回屋,倒也無事。

可後來,意外發生,出事了。

這事,大家都熟悉,就是潘金蓮的叉竿打到西門慶,惹起一段狗血劇情。

二人偶遇的過程,可分三小段,即:潘金蓮收簾子,叉竿打到西門慶,交談幾句後西門慶離開。

1.《金梅瓶》中,潘金蓮像個站街女

先看第一個過程,潘金蓮收簾子。

《水滸傳》原文——

“又過了三二日,冬已將殘,天色回陽微暖。當日武大將次歸來。那婦人慣了,自先向門前來叉那簾子。也是合當有事,卻好一個人從簾子邊走過……”

《金瓶梅》原文——

“白駒過隙,日月如梭,才見梅開臘底,又早天氣回陽。一日,三月春光明媚時分,金蓮打扮光鮮,單等武大出門,就在門前簾下站立。約莫將及他歸來時分,便下了簾子,自去房內坐的。也是合當有事,卻有一個人從簾子下走過來……”

看出不同了嗎?

《金瓶梅》較《水滸傳》多這麼個細節——“金蓮打扮光鮮,單等武大出門,就在門前簾下站立。”

潘金蓮打扮光鮮幹啥?給丈夫看?

自然不是,因爲她“單等武大出門,就在門前簾下站立”。

這意圖很明顯,她是要招蜂引蝶。

關於這一點,《金瓶梅》之前就有明確描寫——

“那婦人每日打發武大出門,只在簾子下嗑瓜子兒,一徑把那一對小金蓮故露出來,勾引浮浪子弟。”

這樣的細節,《水滸傳》並沒有。關於潘金蓮在遇到武松、西門慶前的不軌表現,也不過是“自從武大娶得那婦人之後,清河縣裏有幾個奸詐的浮浪子弟們,卻來他家裏薅惱”。

說白了,《水滸傳》裏是浮浪子弟招惹潘金蓮,而在《金瓶梅》中潘金蓮卻有主動招惹別的男子的意圖。

做個類比,《金瓶梅》中的潘金蓮就像個穿着暴露的站街女。

2.《金瓶梅》中,潘金蓮較西門慶先動心

回到潘金蓮與西門慶初次見面的事。

前面說到,潘金蓮下簾子時,叉竿打到路過的西門慶。

《水滸傳》原文——

這婦人正手裏拿叉竿不牢,失手滑將倒去,不端不正,卻好打在那人頭巾上。

那人立住了腳,意思要發作;回過臉來看時,卻是一個妖嬈的婦人,先自酥了半邊,那怒氣直鑽過“爪哇國”去了,變坐笑吟吟的臉兒。

這婦人見不相怪,便叉手深深地道個萬福,說道:“奴家一時失手。官人疼了?”

《金瓶梅》原文——

婦人正手裏拿着叉竿放簾子,忽被一陣風將叉竿颳倒,婦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卻打在那人頭上。

婦人便慌忙陪笑,把眼看那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紀,生得十分浮浪。……手裏搖着灑金川扇兒,越顯出張生般龐兒,潘安的貌兒。

這個人被叉竿打在頭上,便立住了腳,待要發作時,回過臉來看,卻不想是個美貌妖嬈的婦人。

那人一頭把手整頓頭巾,一面把腰曲着地還禮,道:“不妨事。娘子閃了手?”

兩處對比可發現,《水滸傳》中,叉竿打頭後,緊接着寫西門慶的表現——剛要發作,看到眼前是個妖嬈女人,怒臉轉成笑臉。

《金瓶梅》中,叉竿打頭後,緊接着寫的是潘金蓮的表現——慌忙陪笑,把眼看那人,見“生得十分浮浪”,有“潘安的貌”云云。

這樣的改動,《金瓶梅》是要強調,潘金蓮一見西門慶就率先動心,這與《水滸傳》的先是西門慶色眯眯酥在那裏並不一樣。

一句話說,二人勾搭成奸,《水滸傳》中潘金蓮有被動成分(至少表面上如此),但在《金瓶梅》,潘金蓮率先對西門慶動心且主動盯着看。

3.《金瓶梅》中,初次見面潘金蓮對西門慶不捨

西門慶、潘金蓮因意外見了面,加上王婆的摻和,二人聊了幾句,之後,告別。

這段情節,《水滸傳》《金瓶梅》又不一樣。

《水滸傳》原文——

那人笑道:“這是小人不是。衝撞娘子,休怪。”

那婦人也笑道:“官人恕奴些個。”

那人又笑着,大大地唱個肥喏,道:“小人不敢。”那一雙眼都只在這婦人身上,也回了七八遍頭,自搖搖擺擺,踏着八字腳去了。

這婦人自收了簾子叉竿入去,掩上大門,等武大歸來。

《金瓶梅》原文——

那人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一時衝撞,娘子休怪。”

婦人答道:“官人不要見責。”

那人又笑着大大地唱個喏,迴應道:“小人不敢。”那一雙積年招花惹草,慣覷風情的賊眼,不離這婦人身上,臨去也回頭了七八回,方一直搖搖擺擺遮着扇兒去了。

當時婦人見了那人生的風流浮浪,語言甜淨,更加幾分留戀:“倒不知此人姓甚名誰,何處居住。他若沒我情意時,臨去也不回頭七八遍了。”卻在簾子下眼巴巴的看不見那人,方纔收了簾子,關上大門,歸房去了。

這段文字,《金瓶梅》遠比《水滸傳》長,是因加了潘金蓮在西門慶去後的表現——“卻在簾子下眼巴巴的看不見那人,方纔收了簾子,關上大門,歸房去了。”

這是說,潘金蓮當時已對西門慶着迷,眼巴巴不捨。

總之,《金瓶梅》通過增加以上三個細節(潘金蓮打扮光鮮在簾子前,見了西門慶死眼打量,西門慶走了她還戀戀不捨),寫出一個與《水滸傳》中相對被動的潘金蓮全然不同的人物形象。

同爲淫婦,《金瓶梅》中的潘金蓮更主動、更過分,亦即更淫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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