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云起时——马伯乐其人其画

      数年前,在朋友办公室看到马伯乐老师的一幅画,内心震撼,这不就是陶渊明笔下的诗意空间吗?一年前萌生了撰写画家小记的想法,第一个想写的山水人物画家,就是马伯乐。半年前,画家张钟和我聊起陈年旧事,提到马伯乐,她赞不绝口。真正见到马老,是2019年的一个春天。此前的一天,我给马老打了一个电话,马老说,你来吧,我在。那天天气特别的好,风和日丽,听枫园牡丹盛放。第一次见到他,老先生安安静静在工作室作画。马伯乐老师,属马,姓马,父亲给他兄弟俩起的名字,大概是与韩愈的传世名篇《马说》有关,遇到了伯乐的马,志在千里。父母期待子女有卓越的成就。马老生于吴江黎里,1962年毕业于苏州工艺美术专科学校,曾任苏州国画院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苏州大学兼职教授。作品被中国和江苏省美术馆收藏。早年在美校读书时,画家吴养木,许十明亲授课程。马老酷爱学习,喜欢读书,喜欢书法,字帖时时摆在案头,不时拿出来翻阅。吟诗作画,与不同朝代的名家墨客为伍,与当下的文朋诗人为友。出版有《拓植大学藏马伯乐作品集》《马伯乐画集》《百松图》《百贤图》等。 曾在香港、日本、美国等近10个国家和地区举办画展,作品《枫桥夜泊》获日本 “十八届水墨画精选展”优秀奖。《观荫松瀑》《白居易诗意》选入《国际元老绘画展》,两次应邀去日本讲学和传艺。作品选入《古典山水画鉴赏大系》(全国仅十人享此殊荣),马伯乐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创作上。他总觉得,人生弹指一挥间,时间过得太快了。希望自己的一点点较为感性的笔法,可以带着大家理解山水人物画的境界,体会流淌在笔墨之间的灵动气韵,奥妙境界。心存敬畏与向往。


文以载道

        画中最为可贵的是,难掩的书卷气。马伯乐好学爱书是出了名的。当年,家境贫寒的马伯乐,从美院发的每月9元的生活费中省下1元钱买书,学业成绩名列前茅,以优异成绩留校,和吴养木、许十明等一起,成为美术学校的骨干教师。他家藏书多,爱读书在画家中也是出了名的,以致人送“书痴”的绰号。读书时,有时看到报纸上登了一幅画,都把它剪下来都当宝贝一样。后来爱上了藏书,四个房间的书柜都摆满了。珍藏版的线装书,现代印刷精美的丛书都一一收藏。 马伯乐说,“我的老师主要是书,一个人在学校学的总是有限的,大量知识需要自己去摸索,这就离不开书,因为好多东西是共通的,艺术尤其如此,各种艺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一个好的艺术家应当开拓眼界,尽量拓展”。听枫园里,一个画家翻出了一本早年从马伯乐处借来的古诗书,马伯乐开心的翻出来,里面还有他年轻时,进行的点评。“有气则有势,有识则有度,有情则有韵,有趣则有味”。古典文化中充满了精华与韵味,早在青年时代,他就开始潜心学习,临摹各种名家画作,读各种诗集,遇到喜欢的就抄录下来。儒、释、道以及各类史籍都广泛涉猎。在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和智慧,穿越时空与古人对话。传统文化的滋养为马伯乐的创作奠定了深厚的艺术底蕴。书卷气是一种内外一致的气韵美,是一种饱读诗书后形成的高雅气质和风度,《红楼梦》里说,“才华馥比仙,气质美如兰。” 他将读过的书,将一己的才情、学养、修为都“写”进了笔墨中。词语有灵,形象有意,我们拥有的世界是历史的沉积物,前人的故事,诗词意向,语词结构,或时尚,或反潮流,散藏在历史堆积中,都在规划我们的日常所见和所闻,不断地重新规划,在沉积的图像中一次次重新显影。东汉释名里说,文者,会集众彩,以成锦绣。合集众字,以成辞义,如文绣然也。于是,古人逸飞的豪情、横溢的才华、博大的胸怀都在他的画卷中一一展开。

诗画一体

        真正的书卷气与博学、谦逊、悲悯是紧密相连的。画贵有诗意。意境是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范畴,也是中国艺术最高的追求目标。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画里有高逸的灵魂,真正有高尚灵魂的作品需要每天修行,并付出真情实感,将喜怒哀乐传情达意。有生命,有灵魂的作品才能打动人。马伯乐的画作,大处着眼,细处点染,着力于表现自然和人物之美。山水画以意境优美、笔墨精湛著称,布势上从容自然,章法讲究层次、变化,常通过虚实、疏密、开合等来为画面增添情趣。中国画讲究笔墨,所谓“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马伯乐的山水画作品用笔灵活纵逸、不拘法度,又于苍劲、潇洒中跃出诗意、情趣。重叠的山峦、茂密的丛林中“竹林七贤”、“饮中八仙”正在谈笑风生,每幅画都传达出画家对人生、艺术的理解和感悟,技法上颇有明人沈周、清人石涛之风范。苏东坡称赞王维的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马伯乐的山水画作也是如此,画家借景抒发心志,这些需要深厚的文化积淀,没有知识的积累,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宋人郭若虚在《林泉高致》中道:“更如前人言:‘诗是无声画,画是有形诗。’哲人多谈此言,吾人所师。”东坡居士有“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赵松雪所谓“书画本来同”。书法家潘振元评价马君伯乐之人物,写意入神,如白露满庭,明月在天,清远而高淡。马伯乐的画,充满了诗意,笔墨简约,意味莫测,陶冶了人的性情,激发了人的灵感,催动了人的妙思,思古而怀今,无限的时空,有限的生命,使人困惑,使人彻悟,使人忧伤,使人宁静。给人心灵的触动与慰藉,开启了人内心的诗情画意。中国文人的诗意家园,其一,回归宁静的乡野,最好能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去“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其二,就是在闲暇之际,邀三五好友,在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之中,借急湍清流,吟诗作画,畅叙幽情。马伯乐的画,画进了文人的心田。

笔墨抒情

 

        中国文化的特质决定了中国传统山水画最终由文人阶层来促成这一特点,也必然地形成了—条绘画与诗文、书法等共结同盟进而归于以天人性命之学为基础的人格修养融通之路。黄宾虹说,“中国画的奥秘在太极图中,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笔墨是中国画的灵魂。笔墨的优劣,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凭的是作者的修为。不为笔而笔,为墨而墨,而是追求更高的层次和境界。马伯乐的作品在豪放中显精微,充满灵性和书卷气,蕴借着从容大度的气概。一只柔笔,软中有硬,绵里藏针,像极了中国人的性格,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大概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全国举行的一个大型的书法绘画篆刻比赛中,马伯乐的一幅书法作品就入选了。苦练书法,酷爱笔墨, 马伯乐练就一手好字,他的画作蔼然和然,喜于形,感于心,有文、有字、有图、有生活和诗意。笔墨在他手上幻化为太极,无动不舞,无往不复,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力量的推衍和回收。画风既朴素又细腻。他的细腻不依靠,繁复的笔墨, 全仗笔墨线条的精彩绝伦,笔墨的天机,就是一阴一阳的起承转合吧。书法是博大精深的宝藏,墨色深沉,浓淡层次分明,宋朝黄山谷、米芾的墨色以浓厚著称,可以说是深沉如梦。马伯乐水墨人物画一个突出特色,是在笔墨与造型关系中,融合南北,把黄宾虹山水画的积墨法成功地引进人物画,又取法石涛信手拈来,自然而然的画风,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浓墨着叶,轻扫人物。技法上推崇和欣赏梁楷和任颐、任伯年。从气势论, 马伯乐比不上刘海粟,更没有谢稚柳光芒四射的声势。但马伯乐的画作,如涓涓小溪, 在不动声色中韵味内蕴。在他的山水人物画中,可以读到东坡说的赏心十六事———清溪浅水行舟,凉雨竹窗夜话,暑至临流濯足,雨后登楼看山,柳阴堤畔闲行,花坞尊前微笑,隔江山寺闻钟,月下东邻吹萧,晨兴半炷名香,午倦一方藤枕,开瓮忽逢陶谢,接客不着衣冠,乞得名花盛开,飞来佳禽自语,客至汲泉煎茶,抚琴听者知音。看着他的作品,如同隐入陶渊明所营造的世外桃源,那是马伯乐心中的艺术世界,绚烂无比的艺术天空,中国式的田园诗梦,感同身受的冷暖人生,尽在其中。精神高蹈、心性自由,是艺术家之所以为艺术家的根本,中国文艺精神,全在魏晋行止言谈中。晋人远矣,代有遗风。师化古人的过程中,始终坚持取其神而不袭其貌,化成了自己的面貌呈现在世人眼前,在冰冷的技术世界之外,有这样的呀一个审美世界,让人厕身其间,恣意纵横,为之神旺,为之忘情。

初心

    黄永玉是马老的好友,上世纪,马伯乐在香港开个展,黄永玉和夫人亲到现场。不光亲到现场,笔锋犀利的黄永玉对马伯乐的作品啧啧称赞,极富个性的他,为老友马伯乐撰写评论文章。著名评论家萧平称马伯乐笔下的古之贤者“人物方脸长须,眉眼间与他自已很有一些相似……这些先贤久在他的心底,都变成了一种文化象征,与他的性情融化在一起了。”马伯乐性情淡泊,坚守内心的真善美。黄帝内经有云,“恬淡虚无,真气从之”,书画也是同理,没有精神内守的真气,自然没有好的书画,没有过多的功力干扰,自然成就一派书画的清风。著名画家亚明先生曾经评价马伯乐的绘画艺术:“伯乐作品有其独到隽永之处,在熟虑中立意,在布势中求得,在笔墨中体现,使神韵气骨于画里,情趣意境于画外,给欣赏者以联想、畅想、深想。”美国大收藏家安思远,到苏州在画廊收藏马伯乐的作品......’

        初心是什么?初心是走得再久,再远,也不要忘记来时的路,也不要忘记为什么出发。从马伯乐的画里,我读到了初心。人生是现实的,也应该是审美的,幸福,就是可以爱艺术。科技可以一日千里,但艺术始终与精神和人性有关。在马伯乐的画里,我读到了四季的轮回,读到了晨昏雨晴的变化,中国画,无怪乎笔墨颜料,但其中的境界,不见得可以一目了然,其深奥悠远,让人探索不尽,妙趣无穷。一个拥抱审美的时代,即将来临,这样的时代,是展现在艺术上,飘荡在风景里,落实在诗意中,融进了中国人的血液,也融进了马伯乐的画里。苏州国画院院长周矩敏在《新吴门画派——苏州国画院作品集·序二》中称:“他不袭陈规,汲取传统精髓而化之。中国画照此发展下去,仍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一切都在自然的生长, 听枫园,马伯乐乐呵呵的和门房的保卫科在打招呼,遥想当年,吴昌硕肯定也走在这青石板的小路上,在听枫园里墨香阁,假山顶上的小厢房,从吴云家的西席开始了治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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