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森林

        <1>

  我的梦境中总是出现一片森林,那里是暮春的天,林间鸟儿无序地奏着曲调,隐落于树荫之间,又时而露出彩色的羽毛来。林中也有野兽,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只是偶尔走到日光下时他们身上披着的蓝色鳞甲会闪闪地耀着我的眼睛,他们从不发出声音,神秘的像是古老而神圣的图腾。林中只有一条可行的小路,我总是想知道路那头究竟是什么,可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哒……哒……哒”一串轻悄细密的脚步声从我耳后响起,像是有人踮着脚尖慢慢向我靠近,我不敢回头,头皮有些发麻,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哒…哒…哒…哒哒…哒……”它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我心跳加速闭眼狂奔,脚下被干树枝绊倒,一头扎到了地上。

  当我再次睁开眼,世界已然变了模样,面前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白色墙壁,流苏吊灯。淡蓝色的窗帘被凉风扬起,窗外正下着雨,雨水砸在玻璃窗上哒哒作响。今天是周日早上五点半,天有些阴沉,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床准备做点饭,一会还要上班。

  我叫星辰,27岁,在市里的一所辅导机构当老师。其实我并不喜欢当老师,可妈妈想让我选一个稳定的专业,就给我报了老师,我没有反对。我不喜欢小孩,可每天都要面对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我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可每次都有家长要跟我交谈。我厌倦了生活,可是已经习惯。

  上完今天的最后一堂课,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个编着麻花辫的女生揹着手怯怯地走到我面前来,我有些诧异。

  “老师,这个送给你。”

  她将身后的一副画递给我,画上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拉着一个麻花辫的女孩子,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虽然画的粗糙,但还是能看出画面上是我和她。

  “这是什么,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不收礼物!”

     那孩子笑嘻嘻地将画塞到我手里就跑开了。出门,走在路上,天有些暗了,我展开手中的纸,瞧了一眼那十分幼稚的画。“哪个年代的孩子都是这么幼稚老套!”我鄙夷地笑了一声,随手将画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付星辰——”刚没注意到,一辆单车停在我面前,车上是一个身穿白衬衫牛仔裤的男人,他面带微笑喊着我已陌生的名字,“还认识我吗,你的老同学张海晨!”

  上学时候的人,很多已经模糊了,可是张海晨对于我来说,却不得不有印象,我们两家相邻从小就认识,甚至从小学到初中,还做了九年的同学。我们曾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可自从初中毕业他家搬走,我们也就彻底断了联系。我仔细看着他,时隔十年,那个瘦弱顽皮的小男孩如今也成熟高大起来,可是看起来又那么的陌生。

  “我不姓付,你认错人了!”

  “星辰——,这次对了吧,你在这附近工作吗,在哪里住?”

  与他随意攀谈两句就称有事回家了,做晚饭时妈妈打来电话,支支吾吾地,我知道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辰辰,你好久都没回来看妈妈了。”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明天休息就回家来吧,妈妈正好也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好。”

  我的日子每天都过的很快,重复单调的生活亦如我梦境中寻不到尽头的深林,深林还可以有所期待,可是生活在我看来,并没有。

  很久不回家了,小镇的建设越来越好,我坐在餐厅一个靠窗的桌子旁,等着按约定时间却姗姗来迟的妈妈。

  不久时,她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男人高大健壮,长相也还不错。双人带着同等意味的微笑,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妈妈和那个男人离婚已经5年了,各自终将会拥有自己的生活。

  “这是你赵叔叔,你大姨朋友介绍的,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感觉还不错,所以我们准备结婚了,希望你们能够祝福我们。”他们牵着手,笑容甜蜜,如同初恋的少男少女。我很久没见过妈妈这么开心了,重要的是她高兴不是吗。

  “好,祝福。”我嘴角拾起一抹微笑,敬了一杯酒。从他们离婚那天我就知道,他们终将会有各自的家庭和生活,而我也将渐渐远离。妈妈看出了我的心事,趁没人拉着我说了句话:“你在市里见过他吗?”

  他,指的是那个抛妻弃子找小三过活的爸爸?“没有。”我一脸决绝。

  她点点头,刚才眉眼的光芒晦涩了许多:“人都是向前看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点头应和,心中却不那么奉承:过去就真的简单的过去了吗?他带给妈妈和我的伤害,就可以轻易抚平吗!

  <2>

  深夜,深林。清澈的几声鸟鸣打破八荒的寂静,我犹在其中默默行进。

  “付星辰——”喊声清澈,如同鸟鸣。

  “我不姓付!”我下意识转身反驳,却见一十六岁的瘦弱少年站在我身后,身高与我平齐,脸上长着几颗痘痘,却仍旧模样清秀。

  “张海晨……”

  “是我——”他高傲的扬头,一如往昔模样。“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我摊摊手,“可能在寻找什么,但什么都找不到。”

  “哦,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向我走了两步,说道:“你闭上眼睛。”

  “什么?”

  “照我说的做!”

  我闭上眼,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指点中我的眉心,还听到他神神叨叨地念着:“如你所愿!”

  “你干什么!”我睁眼甩开他的手指,却发现现在的他高出我一个头去,正低头笑嘻嘻地看着我。而我的身材也从二十七岁变成十六岁瘦弱娇小的模样。

  他指了指面前的这条没有尽头的路说:“这条路可不是这么走的,跟我来!”他拉着我的手,带我闯进了我从不敢迈入的禁地——我梦中那片真正的森林。此刻鸟儿婉转,白云明净,虫草低鸣。张海晨回过头来对我笑,笑脸在光线与阴影之间不停闪烁,我却满心忧虑,我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呢?

  面前出现一个由树木和藤蔓缠绕的宽大的门,我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在这深林里,果真有着秘密所在。

  “嘶嘶嘶……嘶嘶嘶……”一只白色的蛇缠在门边藤蔓上探出头来,它头顶长着一大片的蓝色鳞片,獠牙尖细无比,发出低沉沙哑又狡黠的笑声:“瞧啊,我看到了什么,居然真的是人类!”

  张海晨将我护在身后:“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嘶嘶……这里叫日光森林,我是守护兽,不过这里也即将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地方了。”

  “日光森林?”我默念一遍走到白蛇的面前,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为什么即将没有生命?”

  “嘶嘶……看到我身上的鳞片了没有,当这个东西长满全身,我就会被彻底石化,不仅是我,嘶嘶……这里的所有生命,包括这些树木,都会被石化,因为我们的生命女神被抓走了,可是我们救不了她。先知说会有人类出现拯救我们,所以可以有幸请求你们帮助我们吗?”白蛇低下头颅,獠牙尽掩。看我们很久不说话,他又补充说:“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嘶嘶……这也本不该是你们的责任,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我们也绝不会强求。”

  我回头看看张海晨,他点点头,对我微笑,“如果你想去,我会保护你。”他稚嫩的脸庞十分认真,又十分熟悉,我好像突然想起小时候,我想学骑单车,他就告诉我同样的话:“如果你想学,我会在后面保护你!”他做到了,扶着车后座撑起整个重量,慢慢悠悠地我学会了骑车,后来我骑的飞快,他高兴得跟在后面跑。我一直都很相信他。

  我点点头转身对白蛇问道:“好,那我们该怎么帮你们?”

  “向前走吧,嘶嘶……会有鹿人族指引你们方向,带着足够的鳞片去南方熔铸出一把神剑,打败掳走生命女神的恶魔,嘶嘶……拯救我们的森林吧!”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张海晨问。

  “嘶嘶,我将永远与你们同在,直到将恶魔打败。”说着,白蛇猛地扬起头颅,整个身体消失了,只留下头顶的鳞片掉落在地。

  四周瞬间安静极了,我捡起地上的鳞片,眼眶有些泛红:“它死了……”

  “是为了更多生命活着。”张海晨说着,拉着我向前走去,“所以我们不能辜负它的信任,把鳞片收好,我们出发。”

  这一路好漫长,走着走着天色就暗了下来,明亮的星辰向是华贵的礼帽般挂在我们头顶。“星辰,你看到处都是星辰!”张海晨蹦蹦跳跳地喊着,像是个孩子。我们走累了,找了一处空地休息。

  “星辰,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吗,我教你骑单车,你怎么都学不会。”

  “好像不太记得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

  星辰依旧璀璨,而我们都睡着了。

  醒来,白色天花板,二十七岁的身体。我突然有些失落,我期待的明明是在那个空间,我和我的伙伴,去做未知且又足够伟大的事,尽管那个故事足够的幼稚。

  做饭,吃饭,上班,下班。今天依旧过的很快,走出公司大楼时我又遇见了二十七岁的张海晨。他衣装整洁向我走来时,满面笑容:“有时间吗,去吃个饭。”

  “你在等我?”

  “等很久了,给个面子!”

  “好!”

  他知道我喜欢靠窗的位置,早早占了下来,天越来越暗,城市辉煌的光芒掩过了星辰的璀璨。

  “初中毕业你家就搬走了,好像是去了南方?”我随意问着。

  “是,去了上海。那你的爸爸呢……后来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和妈妈离婚后就娶了那个女人。”我笑了一下,满脸的无所谓。

  “哦……那你现在过的好吗?”

  “挺好的,比以前要好,普通人的生活。”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可能是离别太久,场面总会不时尴尬到凝固住。

  他把我送回家就离开了,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张海晨……”我在空荡荡的黑夜中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继续出现在我的梦里,带我闯进未知的森林深处。

  <3>

  午夜,白日森林,十六岁的身体。

  清晨的光线透过树叶间隙照进我沉睡的眼眸,我醒来了。张海晨坐在一旁摸着闪闪发亮的蓝色鳞片,眼眶红红的。

  “你哭过?”

  “才没有”他反对,并将鳞片装进口袋,“我们出发吧!”

  跨过灌木,越过溪水,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个木头搭起的房屋。那里的人长相很奇怪,鹿头人身马尾。右臂上长满了鳞片,看到我们的无故闯入,他们并没有太过惊讶,反而高兴地将我们围的水泄不通。

  “是人类,他们终于来了!”众人口中不断重复这句话。

  “你们就是鹿人族吗?”张海晨问。

  “是的”从人群后蹒跚走出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人,他左手持着石杖,右臂和左腿上都有蓝色鳞片。“鹿人族是白日森林里先知的后辈,也是这里最大的种族,相信你们也听说了,因为生命女神的消失,我们的森林也会随之完全被石化,现在我们的右臂石化大半了,紧接着会是左臂,双腿,胸口,头颅。你们是这里唯一不会被石化的生命,所以只有你们才可以拯救我们!”

  “可是我们力量微小,不能保证能帮你们救出生命女神。”

  “不确定的就交给未来吧,重要的是前面的路会很艰难,你们愿意去冒险拯救我们的白日森林吗?”老人说完,周围的人都充满祈求的目光望着我们。

  我和张海晨对视一眼然后对众人点了点头。

  老人让几个人带我们去木房子里休息,他带着一些人走开了,不一会,有个女人拿着布袋走了进来。

  “带着这些鳞片出发吧,一直向南走,那里有一群矮兽人,他们会将鳞片铸成宝剑,再用宝剑杀死黑恶魔,拯救生命女神。”

  我接过布袋,拆开,里面是数十块坚硬的蓝色鳞片,我的心里一惊:“这都是,他们身上的鳞片,是他们的生命!”

  “也是最锋利的武器,是为了更多的生命活着。”女人表情淡漠,话语却温暖而坚硬,“鳞片在夜晚容易被黑恶魔发现,所以要尽早找到矮兽族,现在就出发吧。”

  我们带着鳞片向南方出发了。如女人所说,鳞片在光芒从布袋里渗出来,在夜里格外耀眼。

  很快,夜空中出现几只黑色的大鸟,它们爪甲锋利,叫声尖锐凄切,久久回荡,离我们越来越近。

  张海晨揹着鳞片,躲避黑鸟的追逐,带着我一路向南方跑去。天从黑夜变成白天,又从朝阳变成了午后,我们跑跑停停,终于在一个悬崖边上停下了脚步,我身体劳倦,饥饿非常,这还是第一次在梦境中有这种感受。

  悬崖每隔一米多会有一个悬浮于上的小小石面,到悬崖那边一共有三个石面。悬崖深不见底,掉下去必定会粉身碎骨。

  张海晨看出了我的慌张,他将衣服脱下,制成绳索,系在我的腰间,另一端绑在他自己身上。“你先过去,别怕,我在后面保护你。”他匍匐在地上,用脚勾住石间的缝隙,“相信我!”他大喊着。

  我深吸一口气,跨上第一块石面,石面悬浮于半空却坚实无比,我一鼓作气跳到了悬崖那边。“我做到了!”我高兴得大喊。

  就在这时,黑色大鸟追了上来,它们尖锐的声响无比刺耳,“你快过来!”我向他催促。

  张海晨将布袋扎紧先扔给了我,布袋无比沉重,我将它放在一旁,向他一样匍匐在地上找好位置固定身体。他成功跳上了第一个石台,又成功跨过了第二个。

  黑色大鸟飞了过来,利爪划伤我的脊背。可我不敢动弹。

  “星辰,你先走!”张海晨喊着又越过一个石台,却在最后一步时被突然飞来的大鸟撞下了悬崖。腰间系着的绳索迅速收紧,我的脚也因巨大的力量划出缝隙,我的整个身体悬在了悬崖边上,只靠着右手边抓住的石缝稳住身体,左手还紧紧抓住装满鳞片的布袋。

  几只黑色大鸟俯冲过来,抓住了布袋,又划伤我的背脊。“张海晨,爬上来,我挺的住!”

  “星辰,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走保护你了。”

  “不,不要!”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掉下去,星辰你听我说,这是你的世界,森林给你最后的答案只有你自己去找到!”张海晨说完就解开了腰间的绳索掉入深渊。

  “不!”我大喊了一声,可他的身体已然消失在茫茫的雾霭之间,我的眼泪啪啦啪啦落到地上,这时天空骤然轰隆作响,大雨滂沱而至,耀眼的闪电劈向大地,将黑色大鸟劈成碳灰,剩余的几只也狼狈逃窜而去。

  我的梦境中,这好像是第一次下雨。我托起疼痛的身体抓着在昏暗中闪耀的布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是我的梦境,如果我跳下悬崖,会不会有奇迹发生,我想梦境中的他能够陪我走完这条路。想到这,我闭眼坠入深渊。

  我的身体,好痛。勉强睁开眼时,天花板映入眼帘,窗外日光姣好,射进房间来大片,看来已经不算早晨了,这个梦有点长,睡的我的头十分疼痛。我摸了床头的手机,时间是下午一点钟,里面还有几个同事和大姨来的未接电话。

  我坐起身来,脊背刺痛非常,也没十分在意,先打了个电话给公司请假,又急忙给大姨回过电话去,许久,大姨接通了。

  “辰辰,你回家一趟吧,大姨有点事跟你说。”

  “什么事,电话不方便说吗?”

  “关于你妈妈的,今天回来一趟吧……”

  我起身换衣服,发现睡衣上的脊背位置有几道血印,我心下一惊,急忙去洗手间的镜子里去看自己的后背,几道被划伤的血印清晰可见。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默念几遍,心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的名字:“张海晨!”如果梦境中的伤害能够延及现实,那么跌落悬崖的他会怎么样。我顾不上打扮,随便穿了一件衣服就跑出了门,我是在这附近遇到的他,他可也在这附近生活。可我好像没有问他具体是什么工作,我走家串户的询问,整整一天,都没有找到有关他的消息。

  天下起雨了,淋着我疲乏的身体,身后的伤口变的更加疼痛酸胀,大姨又打来了电话,语气很是气愤:“辰辰,你怎么还不回家!”

  “对不起,我这边突然有点事。”

  “你就是一点都不关心你妈的死活,你跟你爸一样没良心!”

  “我妈怎么了?”

  “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离婚,他骗了你妈十万就跑了,平时你不回来看他也就算了,亏她含辛茹苦一个人把你拉扯大!”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想打车赶紧回家看看妈妈,可是我的身体疲乏极了,我看到一辆计程车向我驶来,光芒映照着密集的丝线,我看到丝线落地时溅出的朵朵水花,它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贴到了我的耳边,我好冷,这雨水……好冰。

  <5>

  醒来时,四周昏暗极了,雨水已经消失,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醒了!”黑暗中模糊出现一个影子,声音柔嫩清澈。“别害怕,你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

  “是矮兽族的领地,你从悬崖上掉落下来,被族人发现救过来的。”

  听到矮兽族三个字我猛地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体疼痛的根本动弹不得:“你们见过一个人类男孩吗,也是从悬崖上掉落下来的!”

  “他还没有醒过来,不过你放心,族人正在医治。”

  听到这我的心才算落了下来,却又突然意识到黑暗中不可能会看不到鳞片的光芒,手摸了一把四周却什么也摸不到。“我的布袋在哪里?”

  “是鳞片吗,族人已经拿去熔炼宝剑了,你伤的也不轻,好好休息吧!”说完他就离开了屋子,他走的很慢,每迈一步脚底就会闪出微弱的光。

  “你脚下的也是鳞片吗?”我问

  “是的,它刚好长在了矮兽族的脚心里。”

  “很痛吧……”我似乎能够想到,一个锐利的东西长在脚心的骨肉里,那每一步必将疼痛无比。

  “每一个长有鳞片的生命都是痛的,植物的鳞片也长在下面。我们这里离黑恶魔的巢穴很近,鳞片长在脚心正好能够隐藏我们的踪迹。”

  他走了,这里仍旧是黑暗,我想起了张海晨,我希望在我的梦里受伤的他,现实中不会有任何伤害。我想也到了妈妈,我想在现实中回家找到她,我害怕她哭泣,害怕她难过。

  我在黑暗中躺着却怎么也不能睡去,我瞪大眼睛看着从缝隙中撒进来的光亮,看着它慢慢变暗又重新亮起,群鸟奏着曲调,婉转又幽怨,仿佛在诉说着鳞片带给身体的伤害。

  不知道过了几天,我终于能够站起身来了,我寻着黑暗摸到了出口,外面一派瑰丽山河,突然有一种感觉,在某时某刻,我好像来过这里。我看到了一群羊角人面的小矮人,他们大概只有我的膝盖高度。几个人在头顶擡着一个个石块慢慢行进着,除了偶尔的鸟鸣,没有一丝声音。

  “你们好……”我向她们打招呼,气氛有一丝尴尬,他们全部皱起眉头看着我,好像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有一个矮兽人向我走过来,手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姿势,引着我又走近黑暗里。

  “你醒了,”它的声音柔嫩清澈一听就知道是那天晚上与我交谈的人。“请见谅,在外面是不能说话的,必要时我们只会用鸟鸣声交谈。”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见见我的朋友,不知道他有没有醒过来。”

  “请跟我来。”他带着我走出黑暗,绕过忙碌的矮兽族人群,人群都是缓慢的挪动步子,我每迈一步也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再往前走,我们进入一个巨大的石洞,这里很明亮,到处是发光的石头,我看到矮兽人将搬来的石块放进一个盛有沸腾的紫色液体的容器里。不论多大的石块,都在接触到紫色液体时消失不见。

  看我一脸惊奇,我身旁的矮兽人跟我解释道:“他们在熔炼石块的精华,精华会沉淀在最底层,经打捞出来放入模具加热冷却就可以制成武器,这样制作是为了减少声音的产生。”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

  我们走到另一个石洞中,矮兽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光的石头递给我:“他还活着,只是还没有醒过来,你去看看他吧。”

  “那鳞片?”

  “鳞石宝剑已经快要熔铸出来了,今天晚上就可以给你,如果你准备好了,最好早一点去找黑魔王,我们已经连夜熔铸了许多武器可以跟你一起去战斗,或许晚一点等到我们的双腿双脚彻底石化,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四周安静极了,手心石头微弱的光芒温煦着前路,我擡步向里走去,我心里竟有一丝恐慌,我好想马上逃离这里,不去面对提起就让人发慌的黑魔王。

  低矮的石板床上面躺着熟睡的张海晨,他的胸口随着呼吸缓慢起伏,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动静。

  “这跟你的性格很不相像张海晨!”我自顾自说着,好像他正睁着眼睛听我抱怨:“你不是说了要保护我,现在就要面对的时候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现实中是这样,在梦里仍旧是这样!”我鼻子发酸,眼泪簌簌落了下来,用力抓着他的手,“我不敢去,你能醒过来和我一起去吗!”抱怨变成了抽泣,可他仍旧昏睡不醒。

  我不知道在他身边哭了多久,直到发现石洞门口处射进莹莹的蓝色光芒,那光芒圣洁而温柔,几个矮兽人擡着一把宝剑躬身向我走来,庄严肃穆,像是在致敬宝剑所属的全部生命。

  “请带着宝剑拯救我们的生命女神,拯救白日森林的全部生命吧!”当矮兽人低下头颅将宝剑举过头顶递给我。

  此时此刻,我害怕了。石床上的人仍在熟睡,而我心里没有一点底气。我的手伸出又抽回来,正如我意念的摇摆不定。

  “您到现在仍可以拒绝。”矮兽人说。

  “……对不起,我……我……”我抽回手,两掌在身后紧握。

  “还是谢谢您,这本不是您的责任。”矮兽人将宝剑收回,“您和您的同伴最好早一些离开白日森林,不是驱赶,只是或许从明天开始,白日森林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他们说完就离开了,直到最后一点蓝色光芒从洞里消失,我拉着张海晨冰凉的手掌再一次痛哭出来,我辜负了白蛇和所有白日森林里生命的希望。

  睁眼,白昼,白色天花板,二十七岁的身体。

  “你醒了?”一个护士站在我面前。

  “我……”我发现自己手上正打着点滴。

  “你发烧昏倒在马路上了,后背伤口也有些感染,有个好心人把你送过来的,不过他已经走了。”

  “谢谢”

  “你应该谢谢你的妈妈,你昏睡了两夜,她一直在照顾你。”说完护士就走了出去。外面安静又嘈杂,听不到一点鸟鸣声。

  妈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稀饭,脸色有些难看,想起大姨给我说的事,心里有些发酸。“妈,你还好吗?”

  “我好着呢,别听你大姨乱说。”妈妈将勺子里的米饭吹了吹递到我的嘴边,“只是你的嫁妆,妈妈再给你攒。”我喝了口米饭,好似吞下一口苦涩的海水。

  我早早出了院,又将妈妈送走,我想过了这星期回老家陪妈妈住几天,我好像已经有几年没回过家了。

  我仍在以各种办法寻找时隔十年重新闯入我世界的二十七岁的张海晨,可能是我们失联太久,我寻不到他的一点音讯。他的重新到来跟他曾经离我而去一样,那么的措不及防。

  我不敢睡觉,晚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望就是一夜,我害怕面对梦中的世界,害怕面对那个即将消亡的白日森林。

  由于身体因缺乏睡眠而不能再好好工作,我直接请假回了家,妈妈给我做了我小时候爱吃的几样菜,还跟我谈起小时候。

  “咱们家后面以前是一大片空地,到处是野草,你小时候总是和邻居的那个小孩在里面玩,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点点头,并补充道,“那个小孩叫张海晨,后来就搬去了很远的地方。”

  “对,后来空地上也盖上了新房子,那片空地也就没有了。我还记得你以前有……”

  “妈妈,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我不想想起从前,回忆起来总是伴随着痛苦和离别。我进了房间,关门之前听妈妈对我喊:“反正你也是在家住两天,有时间可以把阁楼收拾一下,都是你从前的旧东西,不要的可以扔掉。”

  “好!”我回应,她总是那么唠叨。

  晚上,我跑到妈妈房间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妈,这几年我总是做梦,梦到一个很大的森林,怎么也走不出去。”

  “怎么不进去看看呢?”

  “后来梦见张海晨,他带我走进去了,那里有很多奇怪的人……”我絮絮叨叨地讲着,发现妈妈已经睡着了。模模糊糊中,我竟也睡着了。

  <6>

  白日森林里不再如往常宁静,许多生命从四方秘密赶来,在矮兽族里汇集,他们开始分派武器,商量对策,为与黑魔王的最后一搏做准备。他们身体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蓝色鳞片,他们或行走缓慢或已失去可活动的臂膀,可仍愿意与黑魔王做最后一战。

  而我,揹着张海晨正一步步远离这一切,我似乎听到身后有铿锵有力的撞击声,也有疼痛造就的哀嚎,或许战争已经开始了。我的腿脚开始发软,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背上张海晨也滚到了地上,野草中的荆棘割破的他的手臂。我急忙去拉他,从他口袋里掉出一块石头撞击石面时清脆有声,我捡起来看才发现那是白蛇身上的蓝色鳞片,而此时的它已没有任何光泽。

  “为什么……”我问着四周,可并没有人回答我。

  我脑海中浮现了白蛇昂起头颅的画面,它的声音也似回荡在我耳边:“我将与你们同在,直到恶魔被打败。”

  张海晨的话语好像也从过往吹到了我的耳朵里:“这个是你的世界,森林给你的答案只有你自己去找到!”

  “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海晨……我该去面对是吗,这里只有我能拯救,因为这里是我的梦,对吗?”

  他没有回答,仍旧沉睡着。我艰难将他背起,转身踏上了身后的喧嚣。

  我敢说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伟大的事,我手持发光的鳞石宝剑,身披战甲,身后簇拥无数英勇战士(或者说是有着赴死决心的残兵败将),去面对一个我根本没有见过却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怪物。

  他出现了,他没有很具体的轮廓,周身是密集的黑沙,他的头部是一个极大的漩涡,好似能够吞下这世间的一切。他手持刀斧,数十只黑色大鸟悬空环绕,天越来越暗,乌云好像已经压在了我的头上。此刻我手中的宝剑格外亮眼。战士们身上发光的蓝色鳞片将黑暗变成白昼。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人类小孩!”黑魔王说话了,声音干燥粗哑。

  “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黑魔王!”我回应。

  他将手上刀斧一擡,数十只大鸟向我俯冲过来,瞬间,我身后的战士们也冲上前去。

  我走到黑魔王面前,他正一斧砍到我头顶,却被我用宝剑拦截。只是他的力量太大,我立刻被弹出几米之外。我爬起来上前,额头汗珠如落雨,他的斧头再一次砍来,我又一次倒在几米之外,几次三番之后,我躺在地上沉重地喘息,已没有任何力气。这一切似乎都在我预料之中,我怎么可能打败他,我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回头去看,我们的战士现已死伤无数。他们有的脚心踩着鳞石,却仍奋力拼杀,我绝不能倒下!

  “放弃吧小孩,你不可能打败我!”黑魔王嘲笑着。

  我右手紧握宝剑,左手摸到了口袋中白蛇的鳞片:“我们一起战斗!”我低声说。

  我向黑恶魔走来,他的刀斧再一次砍向我的头颅。我用宝剑拦截,这一次我似乎拥有了无穷的力量,没有被弹开。我顺势用宝剑将刀斧擡起,他有些踉跄,在这个间隙,我纵身一跃用宝剑砍过他的身体。

  “你不可能打败我,不可能!”他大喊着,身体中的黑沙四方散去,最后随过往的风散尽了。

  黑魔王已死,黑色大鸟也尽皆逃窜,乌云散去的时候,带着剩余的黑鸟,消失于这片森林。从黑魔王的巢穴里,走出一个女人,那人长相慈祥和蔼,三十多岁的模样,黑色长发披散在背。她身上有着许多伤口,却仍满面笑容。我突然意识到,她就是传说中的生命女神。在她出来的这一刻,我身后的所有生命尽皆褪去身上的蓝色鳞片活动自如了,他们欢呼的声音萦绕在我耳畔,让我觉得世界有些虚幻。

  “谢谢你拯救我们,星辰——”她揉着我的头发又帮我擦去脸颊的汗珠。

  “妈妈?”我小声喊着,她好像没听清,我不敢相信,可现在我面前的生命女神像极了年轻时的妈妈,就像是曾经在我面前受到伤害的妈妈!

  “我会继续保护这里的生命,保护白日森林。”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向白日森林的生命宣告他们永久都会受她的保护,然后她对我笑着告别,我上前想拥抱住她,可她的身体在日光中化为薄雾,散去空中。

  我的眼角不自觉落下泪来,我想这或许就是森林给我的答案。

  张海晨醒来了,在河边等我,他的身体仍旧虚弱,苍白的脸看起来毫无生气。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落下,我跑上前去抱住了他。

  “你做到了,恭喜你。”他说。

  我哭的越来越大声,清泉载着那声音,传去了远方。

  我们辞别矮兽族一路向北而去,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鹿人族的居处。

  鹿人族也感谢了我们一番,在我们正准备离开时,有个小鹿人扯住了我的腿:“我们先知想见见你英雄。”

  “我不是英雄,但可以去拜访一下你们的先知。”我摸摸小鹿人的头,尾随他而去。

  先知住在东边一个偏远的地方,那里群鸟聚集,花开遍地。面前是低矮的木房子,木房子前面是整齐的木桩,后面是一大片草地,那片草地好像童年时的在我家后面的那片草地。

  “星辰,我就在外面等你。”张海晨说,我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子里坐着一个衰老的鹿人,藤蔓编织的帽子盖着他衰少的白发,他擡眸看我,看起来极其疲惫。

  “你好,我叫星辰。”我轻声说。

  “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缓慢而颤抖。

  “我曾经来过这里吗,”我摊摊手。

  “我老了,也可能记错了,你跟我曾经的一位战友长的很像,我们曾一起创造了白日森林的和平……”说到这他的晦暗的眼睛闪烁出光彩,好久又恢复好情绪继续说,“我可以有幸抱抱你吗,作为一个鹿人,拥抱一下拯救白日森林的英雄。”

  “当然可以!”我走上前去,拥抱住他,我感觉到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肩头,我似乎听到他轻微的抽泣。我们简单抱一下就分开了。

  “谢谢你”他说,“白日森林将永远欢迎你。”

  “谢谢”我鞠鞠躬,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口袋里白蛇的蓝色鳞片散发出一阵光芒出来。

  “不好意思”我说,“我没注意到它还在我口袋里,我想白蛇的鳞片,就交给您吧!”我掏出鳞片递给先知,先知却摇摇头笑着说:“不,是它想跟你走,请带走他吧,这是他的心愿。”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告别了老人。

  我和张海晨走到来时的地方,那是一条在森林外的,永远走不尽的路。此刻心中竟一丝不舍。

  “张海晨,你还会来这里吗?”我问。

  “可能会吧。”

  “你闭上眼睛。”我命令道。

  “什么?”

  “照我说的做!”

  他乖巧的闭上眼,我犹豫着还是将指尖点中他的眉心。“如我所愿!”我说,眼角落下泪来,亲眼看着他从十六岁的少年变成了我遥不可及的二十七岁。

  “对不起,是我把你强拉入我的梦中。”我哭花了脸。

  他笑了笑,高大的身体蹲下来,帮我擦着眼角的泪珠,对我说:“星辰,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7>

  我醒来时,听到了鸟儿婉转的歌声,恍惚间认为自己仍处在白日森林。只是苍白的日光提醒我,那一切不过是场梦境而已。

  我起身,看时间是上午十一点,枕头被哭湿了一片,我仍在妈妈的房间,只是妈妈早已起身。我起床换衣,口袋里的白蛇蓝色鳞片坠落到地板上。在某一刻我脑海如爆炸般,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妈妈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打开门来嘱咐我。“去阁楼收拾一下,一会吃饭了!”我上前抱住妈妈,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怎么了?”她问我,我拼命地摇了摇头,眼角浸满了泪水,“妈妈,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妈妈摸着我的头:“都过去了。”她的怀抱里温暖安全,是我去到过最舒适的地方。

  和妈妈分别后我来到了阁楼,里面有些昏暗,我打开灯,好让旧物更清楚些。

  阁楼里非常凌乱,旧物都落满了灰尘,我带着口罩,爬到纸箱上,想将堆高的箱子都拿下来看个究竟,却不料一脚踩空,直接仰到地上,上面的纸箱噼啦啪啦倒下来将我砸的狼狈不堪。

  妈妈闻声赶来,一边埋怨一边将我扶起。我突然发现自己手边有个箱子,箱子里洒出来一只塑料白蛇的玩具,与白日森林里的十分相似。

  “这是……”

  “你忘了,这是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的玩具啊,我们还说呢你一个女孩子居然喜欢这种东西,还有这些……”妈妈说着,将纸箱子里的玩具都倒了出来,几个布缝的布娃娃被妈妈捏在手里,掸了掸上面的尘土,模样清晰映入眼帘:那是几个鹿头人身马尾的布娃娃,鹿头是胶质的玩具被妈妈截下来又做了个人身。最大的布娃娃头顶有顶藤蔓编织的帽子。“这都是你小时候我给你做的,你特别爱玩。你最喜欢的是这个,”妈妈将有帽子的布娃娃放到我手里接着说:“有时候你还能给他们编造一个故事,然打一堆乱七八糟的仗。”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我紧握手中的带藤条帽子的布娃娃,猛然想起梦境中白日森林的先知。

  “你那时候还小啊,肯定会不记得。”妈妈摸摸我的头,“这些东西又脏又旧,收拾一下就扔了吧。”

  我将布娃娃紧紧抱在怀中,鼻头有些发酸:“还是把他们留下来吧。”说不定哪天,还能回到白日森林里看看他,听他讲讲我们曾经的故事。

  休息了几天后,我又重新回到了市区。妈妈送了送我,临走时她告诉我可以去学习绘画吧,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好像曾经最爱的就是画画,还记得当年一画画就能专注到忘记时间,尽管最后仍画的过于粗陋。

  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开心起来,来市以后我报了绘画班,工作之余就去学习,每天都是忙碌的生活,我常抽空回家去看妈妈,却没再见过张海晨,梦境也没有了白日森林。

  我时常会在夜晚拿着白蛇鳞片对着月光看,他们的光芒有时候很相似。一次在卧室窗口不小心将白蛇的鳞片从30层高楼上失手坠落,我下楼寻找,可再也没有找到,干净地就像它从来就没有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一样。

  又过了几天,我早晨如常起床,在公司楼下遇到了张海晨,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精神有些不太好,脸色苍白疲惫,看到我的时候对我招了招手。

  “我一会就要回上海了,来跟你道个别。”他说。

  “我以为你早就离开了,这几天都没有见过你。”

  “抱歉我这些天有些事。”

  “那祝你一路顺风老同学。”

  他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好像十年前的离别,我们也是同样的方式告别,简简单单,然后也彻底没了联系。他向前走了五步,每一步都十分缓慢,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又不想说出口。

  他的背影像是一面帮我抵挡风雨的墙壁,可那墙壁正一步步远离我,周遭的风好像有些凉了,直直地透过肌肤骨骼刺到我的心里去,我喊住他:“你……还会回来吗……我的意思是回来这个城市,或者是回来看看你的朋友们……”

  “不问我这次为什么回来吗?”张海晨打断我的话,嘴角挤出微笑,“前一阵子,我梦到你被困在了一个森林里,所以我就回来了。”面对我惊讶的目光,他走到我面前用指尖点中我的眉心:“如你所愿。”

  他收回手掌,我看到他手掌被草木荆棘划伤的痕迹,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不敢去问,只是这样去想,或许我梦中的他,真的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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