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 | 時光旅猩

【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永冬泩雙月徵文第五期【煙】


這是麗雅決定最後一次見到自己,在一層薄紗後面,靜靜安放着一個一人高的鑲着金色花邊的泛着光明和她模糊身影的鏡子。她感到羞怯又恐慌,不敢撥開薄紗來看,甚至刻意別過眼去,又因十足的好奇心假裝不經意間地用餘光偷偷瞄看。

她應該是漂亮的,在久遠而模糊的記憶裏是的,在人們熱情又殷勤的眼光裏是的,可越是渴望美麗,她越是難逃恐懼,她恐懼撥開薄紗後會在如此真實的鏡像中發現眼角有遮擋不住的細紋,或者看到她頭上遮了又新生的白髮,那樣的話她會整夜睡不着覺,或者因此而惆悵滿腹不得已要寫出五千字的日記來緩解由此帶來的焦慮。

可是她忘了,她經常忘記,又偶爾想起,鏡中的身體本就不是她的,是她偷來的。可是自從她學着人類讀了越來越多的書後,對此事仔細構想推理了一番,總覺得“偷”這個字不夠準確,畢竟偶然從山下發現的無人認領的人類死屍本就該屬於自然而非歸於誰獨有,於是她在自己的認知中對此重新認定:這應該算是撿來的。

而她,一隻原在叢林裏愛跳舞的母猩猩,從偷屍,不,是撿屍那一刻起就換了一種人生,她喜歡人類的樣貌,儘管她並不是很能接受人類沒有毛髮,只因爲在“人類的身體是猩猩進化的高階形體”等諸如此類的不知是謠言或是真理的流言中逐漸迷失,於是在此等契機下,她毫不猶豫地將屍體藏起來,併成爲了這具屍體的擁有者。

她想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給自己取一個名字,她要用絕對美好的名字來配襯這副完美的形體,可幾天下來左思右想不得章法,偶然在某一天傍晚,她正掛在樹上垂思,被夕陽射穿的一片花瓣隨着風墜落在她臂彎,她一手舉起花瓣,在眼前擺弄,靈光突然就在她腦海中乍現:金色是夕陽賜予的自然萬物之美,而花瓣又猶顯女子的嬌俏美豔,於是她在萬般欣喜後決定給自己取名爲——金花,併爲此自鳴得意地喊了千遍。

在取好名字的當天晚上,金花就揹着母親告別族羣帶着屍體離開了。她循着光明的地方走,夜行日止,終於在不知道第幾天來到了人類的城市,當她第一次走在人類的街道,不息的車流從旁穿過,人羣彷彿定格般地忘着她,金花自鳴得意地想,她一定是這裏最美的,單單只是流暢地行走就能俘獲男人的愛慕和女人的嫉妒,她昂着頭顱肩膀筆直地朝着衆人吐了口唾沫以表鄙夷,有些刺耳的車流尖叫着繞開她遠去,行人互對眼目後也匆匆離開。

兩天以來,金花見過太多人,可與她搭話的卻不多,更多時候人們對於舉止怪異的人大都採取迴避的措施,像金花此種看起來粗鄙又目無法紀狂妄自大的人更是避之不及,昨天中午有人見到金花爬在樹上摘果子,而在昨天傍晚的時候,幾個買包子的人就見到金花從包子鋪熱氣騰騰的蒸籠裏光明正大地掏了幾個包子,並被燙得呲牙咧嘴地抱在懷裏徑直走開,老闆娘愣了好一會才忙不迭大喊大叫着追出來,金花看老闆娘表情猙獰,皺着臉撿了幾塊石子丟過去。

接着店裏衝出兩三個人來追上金花拳打腳踢,直到金花不再反抗蜷縮成一隻蝸牛,老闆娘不忍心地上前阻攔,他們才終於停手,路上的人都散開變得格外冷清,白白胖胖的包子像撒了一地的果實,有的已經被踩扁露出不太規則的紅紅綠綠的牙齒,金花坐起身將包子攬在身前,肆意享受咀嚼的樂趣。

昨天的夜晚並不好過,金花爬到一棵粗壯大樹的樹幹上,身體疼得要命,她不能安眠,同樣她也不敢安眠,當她還掛在媽媽身上跟着族羣爲了食物遊走鬥爭的時候,她就曾親眼見到過一個受傷的猩猩從樹幹上摔下後成爲了豹子的美食,而人類社會對她而言,好像和叢林沒什麼兩樣。金花開始想念媽媽,她想媽媽在午後給她梳理毛髮,芳香的堅果在石塊的撞擊下飄出誘人的香氣,被樹葉切成幾束的光亮會照在她身上,她喜歡晴天,或者縱使是在討人厭的潮溼的雨天也沒關係,她仍然能夠安然地靠在媽媽懷裏。懷想中,她淺笑着將一根樹幹抱在懷裏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那個人類小孩比她所見過的一切生命都要聒噪,金花不得已要在昏睡中振奮精神,好去瞧瞧究竟發生了何種天崩地裂的大事,她本能地拱起身體,再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清晨微涼柔和的光線,和掛在身旁葉子上晶瑩耀眼的露珠,接着她循着聲源將頭垂下來,看到了那個在樹下吵鬧的極爲瘦小的男孩。

“哇!你是在樹上睡覺的嗎?!”小男孩張着口,驚叫着不停重複這句話。

金花撥開凌亂的頭髮,看着樹下的小男孩沒有說話。

“我叫阿木!”男孩介紹着自己,並從口袋裏掏出幾塊糖來踮着腳尖想遞給金花,“我昨天看到你來了這邊,你很喜歡喫包子嗎,下次我帶給你。”

這是第一次有人沒有用憤怒或者厭惡的語氣對金花說話,金花熟練地從樹上跳下來,將男孩手中的糖果搶過來學着男孩的樣子撥開糖紙塞進嘴裏。

“是蜂蜜!”這是金花對人類說的第一句話。

“是糖果。”男孩咧着嘴笑,金花也跟着笑。

阿木成了金花的第一個朋友,阿木是包子鋪老闆娘的兒子,此後他常常偷家裏的包子來送給金花,不知是什麼時候,金花開始厭惡葉子生澀的味道,她逐漸嚮往人類的食物,爲了報答阿木,金花有時會教阿木爬樹,還會給阿木留最甜的果子。他們會在山野奔跑,在樹上玩捉迷藏,或者就坐在一起聊天,金花會給阿木講許多叢林的故事,阿木就給金花講人類的樂趣與規則,有時他們看着遠方的炊煙裊裊和天邊的雲捲雲舒,阿木會告訴金花,煙和雲霧都是自由的天使,他們不會被捉住所以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當然除此之外,他們還會探討一些有關科學,或是樸素的哲理問題,比如燕子爲什麼要北歸,蝌蚪爲什麼是青蛙的孩子,星星爲什麼會眨眼睛,樹葉爲什麼會變黃……當然,阿木常常也會在這些問題後面補充上一些看似合理又不太聰明的答案,但金花每次都會信以爲真。他們之間總是無話不談,阿木對於金花其實是一隻猩猩的祕密也發誓要永久保密。

直到有一天,阿木沒有再出現,因爲阿木的媽媽終於發現自己數好的包子變少其實是阿木的傑作,甚至自己衣櫃裏的衣服也常常不翼而飛,於是她偷偷跟着阿木看到了掛在樹上的穿着她丟失衣服的金花,她以爲是金花欺騙兒子幫她偷竊,所以馬上報了警,並將阿木關在了家裏。當然這些都是金花不知道的,金花只知道阿木從那一天起沒有再出現過,他似乎忘記了彼此的約定。而替代他的是幾個表情嚴肅的警察,將金花帶去了警局,金花第一次有了被欺騙的感覺。

金花攀在警察局角落的椅子上,搞不懂那些衣裝整潔的人究竟在爲什麼爭執不休,而她除了說自己叫金花,其他的什麼都回答不了,或者說,沒有人相信。她曾試圖告訴別人她其實是一隻猩猩,但她不知道她的真實答案對人類來說是多麼可笑,金花只察覺到,除了阿木,她的故事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相信,所以她從此選擇了對此事閉口不談。幾日後,一個警察笑容滿面地告訴金花她可以回家了,她的媽媽來接她了。

金花興高采烈地跳着舞,對於她而言,儘管人類有着可口的包子,文明和糖果,她依舊想要選擇在叢林裏和媽媽,和同伴在一起的快樂。

但當金花衝出門去看媽媽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滿臉淚光的人類婦女。起初,金花以爲是叢林裏的母親也撿了一具人類的屍體來到這裏找她的,可是她錯了,眼前的媽媽親暱地擁抱住她,運用熟練的人類語言表達愛意,又或者媽媽怎麼會認出穿着人類身體的自己呢?這時金花才意識到,她這具人類的身體其實也有着自己獨立的故事,而金花從今天起纔剛剛認識她——她叫麗雅。

進入新世界的車子跑得很快,路過阿木家的包子鋪,老闆娘依舊在熱氣騰騰的蒸籠間忙亂,外面人影重重,金花仔細分辨卻沒有在人羣中找到瘦小的阿木,她感覺到了寒冷,彷彿被族羣丟棄在一個潮溼的雨天。

人類媽媽看出了金花的失落,她溫柔地幫金花整理凌亂的頭髮,金花順着人類媽媽的手臂靠在了她的身上。

溫柔的人類媽媽給金花穿漂亮的衣服,給她梳漂亮的頭髮,她最愛跑到媽媽的屋子裏照鏡子,給媽媽跳舞。

幾天後,金花被人類媽媽送去麗雅的學校,可未接受人類教育的金花根本什麼都聽不懂,爲了讓今天求學有些成效,金花主動接近同學請教她所常用的字的寫法,一天下來,她終於熟練學會了兩個字——金花。並將名字寫在了全部的課本,練習冊和作業本上。

同學和老師們對於麗雅的行爲舉止大爲驚歎,這似乎與曾經認真勤勉聰明的麗雅大不相同,但他們又不得不承認這就是麗雅的身體,於是學校裏逐漸傳起了鬼魅附身的傳說,甚至有人以麗雅爲原型寫出了恐怖故事在學校廣爲流傳。

金花只上了幾天的學就被迫離開學校,不僅是因爲流言氾濫和學識程度嚴重不符,還因爲人類媽媽看到她寫在書上的名字後將她所有的書撕了個粉碎,金花不理解,看起來那樣一個溫柔慈愛的媽媽原來也會如此暴力和毫無文明地咒罵。

從那一天起金花終於明白,她擁有安全溫暖的房屋,擁有豐盛美味的食物,擁有愛她的媽媽,這一切的前提是她要承認自己就是麗雅而不是金花。

金花在痛苦中逃出了家,茫然地走在路上,路上斜織綿綿的雨線,像是蜘蛛在結網,要把整個世界都收作它的網中之物,金花沒有躲開,也沒有打傘,她堅持一直向着有微弱日光的地方走,可一味的偏執並不是答案,她走得太遠,已經徹底忘記了叢林的方向。可就算是找到叢林了又怎麼樣,當她第一次將“麗雅”這個名字寫在媽媽新買的作業本上的時候,她就發現這個曾經的陌生屍體已經與她完全融在一起撕扯不開。這時她才真正意識到,有些改變,不可逆也不可選。

於是在那天夜晚來臨之際,金花找到了一所警局,登記了自己的名字是“麗雅”。

麗雅最喜歡的蔬菜是青菜,最喜歡的顏色是白色,最喜歡查閱星座運勢來規劃一天的生活,媽媽常誇她做的炒麪是最美味的,媽媽從不會擔心她的學習,只會擔心麗雅因學習過度而致身體出現健康問題,因爲每次見到房間裏的麗雅都在讀書和學習。可事實是麗雅常常沉迷於課外讀物,她曾爲了讀一本科幻小說三夜未曾睡覺,這些都是麗雅那個白色的日記本里所記錄的內容,也是金花學習做麗雅的教材,金花已經翻看數次,甚至日記本現已幾近鬆散。可金花仍認爲她不夠了解麗雅,因爲麗雅還有一個上了鎖的粉色日記本被藏在牀板的夾層裏,金花從來未能打開過,她想那裏面可能會有麗雅的死因,或者關於麗雅更真實的一面,可是金花還是放棄打開它。因爲她不想揹負麗雅全部的故事,她想在自己成爲麗雅時,仍能留下金花的一半,金花仍然愛着自己,這是她繼續生存的意義。

時光在陌生的情景下緩慢又無常,在重複的日子下卻變得迅速又無趣,媽媽給麗雅請了家庭教師,麗雅刻苦學習終於又重新愛上了讀書;麗雅會習慣性地查詢運勢,儘管她不再會受此約束;麗雅重新有了很多朋友,在朋友中,她永遠是不善言語卻將所見所聞都記在心裏的那一個;麗雅還是喜歡照鏡子,媽媽臥室裏那塊一人高的鑲着金色花邊的鏡子是她的最愛,但不知是不是錯覺,麗雅覺得自己好像要比同齡人成熟得快,老得也快,她逐漸膽怯,因爲身體裏金花的存在告訴她,她是猩猩,她的壽命會比正常人要短,每每想到這裏,麗雅總是會陷入恐慌。

而至於求偶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受控制的,麗雅對此給出了樸素的結論,她想如果追本溯源的話還要從生物本身的器官乃至生命起源說起,繁衍應該是本能,如果沒有了繁衍的慾望,此類生物大抵會走向自我滅絕,至於情愫也應是從中傳襲而來,是本能的美好情感,就繁衍本身而言,應是天然的,而不是罪惡和羞恥的。當然這一切的論斷都源於麗雅喜歡上了一個人,並在那個熱情的金色黃昏偷偷親吻了他。不可自拔的曖昧情愫像春日乍現的新綠,不過幾日便席捲了她的整個世界。她不擅長識破欺騙,所以她徹底淪陷在花言巧語的信服中無法自拔,他們偷食了禁果,但這段感情的結局卻是那個曾在金色黃昏裏滿眼深情的他突然在某一日一去無蹤。

麗雅又重新開始在白色日記本上寫起日記,她不想讓即將破裂的情緒擾亂她的神志,但她仍會在深夜痛哭不止。細心的媽媽發現了她的異樣,並在猶豫不決中放棄閱讀她的日記。

這幾日,媽媽常常在入睡前來到麗雅房間,像麗雅很小的時候一樣給她講故事,而麗雅喜歡靠在媽媽身上,就算她看起來已經是一個完全的大人。“媽媽從來不會是你的敵人,媽媽永遠愛你。”媽媽最後總是說這句話,這讓麗雅很快擺脫了失戀的陰霾。

這天的金色黃昏並不平靜,媽媽在廚房做飯時突然昏倒在地,麗雅急忙將媽媽送進了醫院。在極清冷的走廊中,麗雅焦急踱步,可祈禱並不一定能得到好的音訊,那一天她才第一次知道,媽媽得了絕症,原來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她都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儘管她努力讓媽媽開心,可是她仍迎來了與人類媽媽最後的訣別,媽媽告訴她,如果將時間拉得足夠長的話,會發現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是存在過,而幾十年的分別在漫長的時光裏可以忽略不計,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沒有了遺憾。最後她握着麗雅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你可以做自己,金花,媽媽永遠愛你。”

從那天起房子裏就只剩下了麗雅一個人,她開始了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她沒有再尋找伴侶,雖然她仍相信世界上會有真誠的伴侶,可她認爲她能帶給別人的承諾只能是一段落荒而逃的謊言。隨着時間的推移,麗雅的身體常常沒有力氣,有時候能夠在沙發上睡上一整天,由於衰老得太快,她被迫辭去了工作,並將鏡子用薄紗矇住,她不想在清晰的鏡像中看到自己的白髮和皺紋,她應該是漂亮的,曾在記憶裏是的。

直到有一天,麗雅還是決定最後一次見到自己,她來到媽媽的房間,在一層薄紗後面,靜靜安放着那塊一人高的鑲着金色花邊的泛着光明和她模糊身影的鏡子。她感到羞怯又恐慌,不敢撥開薄紗來看,甚至刻意別過眼去,又因十足的好奇心假裝不經意間地用餘光偷偷瞄看。

她知道自己老了,或許即將逝去,但她不再感到難過,因爲人類媽媽曾告訴她,在漫長的時光裏,我們都只是存在過,而存在時間長短的差別可以忽略不計。重要的是,沒有遺憾。

於是她決定回到當初的小鎮上,那是她最不能釋懷的——包子和糖果——她要做回真正的金花。

離開新世界的車子依舊很快,漫長的旅程像是隻過了一刻鐘,她步伐緩慢地走上街道,遵守交通規則的她在人羣裏已看不出什麼不同。

包子鋪依舊開着,店面已有所改變,金花買了幾個包子並多給了一些錢,新的老闆娘愣了一下,忙不迭追出來,卻被金花推卻,只說是前些日子欠下的。

她來到了那個熟悉的山坡上,她用盡全身力氣爬上了那棵粗壯的大樹,此刻她同樣不能安眠,她還要在這裏等待最後一個金色的夕陽,並享受咀嚼包子的樂趣。

與夕陽一同到來的還有一個吵鬧的小女孩,女孩在樹下大叫,像曾經的男孩一樣聒噪,“哇,你是怎麼爬上去的,爸爸,你快過來看,樹上有一個老奶奶!”孩子的驚呼引來一個瘦弱的中年男人,男人跑了兩步,撫摸女孩的頭髮,並對着樹上的老人背影說:“您好,請問是您剛纔在我們店裏買的包子多給了錢對嗎,我和妻子確認過了,並沒有人欠我們錢。”說着他從口袋裏掏出錢來向上遞去。

金花沒有低頭去看,只向下擺了擺手,“是早些年欠下的了,還了錢我才安心。”小女孩逃離爸爸的手掌,在樹幹上攀爬,想要坐到金花的位置。

樹下的男人收回錢來,似乎猛然陷入沉思,女兒的行爲被他忽視,他回憶起多年前的那段過往:“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朋友,她來到這裏旅行,她就坐在這棵樹上,與您相同的位置,她也愛喫包子,她說她玩夠了就會回家,不知道她現在回家了沒有。”

“她馬上就要回家了。”金花躬下身體將攀爬的女孩拉到自己身旁,像曾經將阿木拉到自己身旁一樣。並將口袋裏準備好的糖取出來,一個遞給身旁的女孩,一個剝開放進自己嘴裏,還有一個丟給了樹下的男人,“有一個人說過,煙和雲霧都是自由的天使,它可以飄到任何它想去的地方而不被捉住,所以當煙起的時候,她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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