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不吃小龍蝦

很早就想用文字記錄一下女兒和她的朋友阿奇一家的故事,趁有空寫下來:


1


女兒娍娍四歲多時的夏天,跟我去菜市場常去的那家買菜,末了,老闆將一隻越獄到她家孤獨的小龍蝦送給女兒。


娍娍很開心,用一隻裝滿了水的塑膠袋提着,喜歡嘰嘰喳喳說話的她竟然一路上都很安靜,不時地看看手中的小龍蝦,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將這隻小龍蝦清蒸了還是水煮了好,剛開口問娍娍,她突然停下來,揚起小臉嚴肅地反問我:“媽媽,你要吃了我的朋友阿奇?”


“阿奇是誰?”


“是我的新朋友,阿奇啊。”她舉高袋子裏的有了名子的小龍蝦。


我記起了,阿奇是她最近看的動畫片《旺旺隊立大功》裏的一隻藍色小狗,她那時最喜歡的一個角色。阿奇大概也是她這一路上能想到的最能配上這隻小龍蝦的名字了。


看着她認真嚴肅的小臉,我覺得很尷尬,連忙圓場:“啊呀,歡迎你的朋友加入我們家,你要好好對待你的朋友啊。”


笑容立刻恢復到她臉上,她立正站好,向我敬了個禮:“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這句也應該是動畫片裏阿奇的臺詞,她在家經常這麼做。


2


回家後,我忙着做飯,她忙着爲她的新朋友準備一個家。


她找到一個粉紅水盆,接滿了水,細心地把自己最喜歡的一隻大海螺放進去,還很貼心地揪了幾片盆植上的綠葉丟進去,最後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朋友請進去,看她一頭熱地和她的朋友說話,我去忙我的。


沒過一會,我聽到一陣細微的噼噼啪啪的響聲,我立刻警覺起來,哪裏漏電了??跑到客廳,發現娍娍手裏拿着一包東西,一邊吃一邊撒到阿奇的盆裏。那噼噼啪啪的聲音正是從水盆裏傳來。我一眼看到她手裏的是一包汽水味的跳跳糖,就是放在嘴巴里能噼噼啪啪亂跳的那種糖(8090後童年應該不陌生)。


再看水盆裏的阿奇,可憐的孩子,被像放鞭炮一樣噼裏啪啦的響聲嚇得舉着兩隻鉗子亂竄,我立刻制止了熊孩子。


“爲什麼?這是我最喜歡吃的啊。”,她把她的最愛慷慨地分享給了她的朋友。


我花了10分鐘給她講了小龍蝦不能吃什麼能吃什麼,又給她立下了幾條照顧阿奇的規則。


以後一段時間,小朋友做得還算不錯,在我的提醒下能及時給她的朋友換水,餵食。她幼兒園開學了,她每天叮囑我要替她給她的朋友餵食,她放學回來會換水。


3


就這樣阿奇在我家住到了秋天,有一天我給它換水時忽然發現阿奇的腹部有一大團密密麻麻的暗褐色顆粒,這方面無任何常識的我又有些密集恐懼症,一下頭皮發麻,這是什麼東西?它不會是生病了吧。


我忍住把阿奇倒進馬桶沖走的強烈衝動上網百度了一下,原來阿奇做了媽媽,九月是她的產卵期,難怪這段時間她總是捲縮着尾部,是爲了保護她的孩子們,真是萬物有靈啊。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女兒,她很高興,問阿奇要生幾個孩子?這,老母親也不懂啊,大概一百隻吧。


自此娍娍照顧起新媽媽來,更上心了,每次拿小網把把阿奇母子們撈起來放進小盆再換掉大盆裏的水,倒是我嫌麻煩,有時直接把大盆裏的水直接倒掉再放進乾淨的水,很不好意思的說,我好像把從阿奇腹部脫落的孩子衝進了馬桶幾吧,當然此事沒告訴過娍娍。


再過了兩三個星期吧,那些小黑點開始慢慢變成了蝦米的模樣,小小的,半透明的,這樣換水就更要小心了。


生命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不僅女兒覺得神奇,連我自己都覺得要感嘆一番,一同出生的孩子,有的長得很快,有的很慢,有一個大塊頭沒多久就長成了其他兄弟姐妹兩倍還大的樣子,很讓娍娍欣賞,專門賜名:毛毛,大概也是動畫片裏的厲害角色吧。其他統稱小阿奇。


有時,我會和娍娍一起蹲在水盆邊看着我們家裏的另外一個家族在水裏遊動,吃食,嬉戲。阿奇媽媽剛開始有寶寶時很是威風,一旦我們靠近它和它的孩子們,它便立刻舉起她的兩隻大鉗子示威,真是爲母則剛啊。水過這種行爲也僅僅持續了幾天。


小區裏的孩子們聽說娍娍養了一隻小龍蝦並且是個媽媽,紛紛羨慕,經過娍娍的允許,送給和她要好的五個孩子每人十隻小小龍蝦,當然娍娍很驕傲地把自己掌握到的一些小經驗知識分享給自己的小夥伴,並一再交待要好好對待它們。


4


冬天來了,儘管家裏的溫度剛剛好,但還是有一些生命不知爲何挽留不下,死去了,有一小部分小阿奇們死掉了,娍娍有些黯然,但看着那幾個壯碩的大塊頭們,她還是開心地。


元旦過後有一天,阿奇媽媽不知爲何總繞着盆子一起游來游去,甚至站在那個大海螺上很久,我和娍娍都很納閟,不該換水,也投了食啊,她怎麼了。


沒想到三天後,阿奇媽媽竟然死了,它的身子尾部捲成了一團,一動不動,確定它死了,娍娍很傷心,問我阿奇爲什麼會死,我解釋可能它的年紀大了就會去世。


五歲的孩子不理解,追問爲什麼,我只好舉例:“就像人一樣啊,年紀大了就會死去,就像太外公一樣,年紀大了就離開我們了。”


沒想到女兒很感性,她扁着嘴眼裏開始有了淚花,非常傷心地問我:“那爸爸媽媽以後會不會死?”


啊,這個問題我也很難過了,我安慰她:“我們會陪着你長到很大很大好嗎?”


女兒哇一聲撲進我懷裏:“我不想要爸爸媽媽死。”

...


安撫好了女兒,我倆一起找了個漂亮的小盒子把阿奇媽媽裝在裏面,把它埋進了花盆裏硃砂根的旁邊。


剩的毛毛和其他的阿奇們有的經歷住生死的考驗,越來越大,已然有模有樣,有的仍然孱弱,有的死掉了。


後來因爲搬家,我們將毛毛和剩下的阿奇們送給了娍娍的其他幾個小夥伴。


而我的女兒,至今不吃小龍蝦。


一夕一曉,一枚女中青,專注情感和育兒,有着寫字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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