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螺螄灣趙賜朋和湯麗娜之二

相比商場外面的喧囂鬧騰,商場二樓的一千多個攤位又怎是一個冷冷清清慘慘悽悽可以形容?商戶們守着自己的貨物望穿秋水卻沒有見到一個客戶上門。

當時的昆明大大小小的批發市場不知凡幾,比較出名的有云紡.螺螄灣,雙龍橋批發市場,明通商場,金馬客運站市場,老廣豐市場,華豐市場……作爲後起之秀的南窯都市批發大世界要想在衆多的老牌市場中殺出一條路來其難度可想而知。客戶們都有了自己的老主顧,對這個新興的商場不屑一顧,新商場的貨品價位值得信任嗎?他們爲什麼要浪費時間和精力來光臨呢?或有些閒得沒事的來此看個新鮮,也大多在一樓的門面攤位前稍做停駐,至於二樓,爬樓受累,進貨不方便不說,一個小小的攤位又能夠擺得下多少貨物呢,好不容易談成一個生意,攤主拿得出貨物嗎?商戶攤位上的貨物大多是從幾個大市場裏拿來的,所謂的批發商不過是三四道的小販子罷了!螺螄灣雙龍橋那些大老闆們極盡貶低挖苦之能事,早就把南窯都市批發大世界批得一無是處,那些話說得進貨的人耳朵都起了厚繭,先入爲主,南窯成了進貨商們厭棄、嘲笑的場所。南窯都市商品批發大世界名頭響亮,但要想興旺起來,等到猴年馬月去吧!

二樓東西兩邊全是巨大的玻璃窗,天花板上無數的電燈呼應着日光將裏面照得通亮,人頭攢動,人語喧譁,相熟的經營戶聚在一起東拉西扯地說話,要不是商場強制規定營業時間不準打牌,千多個攤主一定巴湊成無數桌牌局了。

趙賜朋面前擺着一本《知音》,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着,眼睛蒙朧,昏昏欲睡,昨晚和幾個老鄉打牌,沒睡幾個鐘頭,此時便有點撐不住,要不是父親今早千叮嚀萬囑咐的要他開張的頭一天不要睡覺,他早就在攤位下的紙箱、包裝袋上矇頭大睡了。

他攤位上擺放着幾臺配鑰匙的機器及各種鑰匙胚。整個二樓和他做同樣生意的只有四五家,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湖南邵東縣火廠坪鎮泉福村,論起關係都是絲瓜藤扯柳葉的親戚,可同行相嫉,互相說話的很少。

全國所有的鑰匙批發生意都由趙賜鵬那個院子的人操縱,七幾年,他們那個院子裏的人就開始翻砂鑰匙坯提供給全國各地的修鎖配匙的手藝人,八十年代流行機壓鑰匙坯,浙江義烏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機,率先吃了螃蟹,並形成了規模。趙賜朋那個院子裏的人落後一步,只能無奈的望洋興嘆,但銷售渠道依然控制在他們手裏,浙江人插不進去,於是浙江人做,湖南人賣,一條龍服務,合作得很是巴適。趙賜朋他們大多在雙龍橋商場裏擁有攤位,那裏的生意正常做着,南窯的生意就是再差,兩個鴨腦殼找食,沒多有少不會餓着,所以不會爲生意冷清而着急。

“賜老闆!賜哈!”兩個聲音不分先後傳入耳裏,趙賜朋扭頭一看,發現一個院子的趙偉華和堂姐夫申學兵聯袂而來,他們兩個一臉笑容,好像有極開心的事一樣。

“你們做了個大生意啊?嘴巴咵起個二字一樣。”趙賜明慵懶着站起身來,“發財了請客,我擺了一上午都沒開張!”

“在這裏想開張?你沒睡醒呵!我們實在是閒得無聊過來找你玩呢!”趙偉華撇撇嘴巴說。

申學斌摸出包“紅山茶”要發煙,趙賜朋忙按住他的手說:“林姐夫,到我這裏怎麼能讓你發煙?抽我的!”說着從身上背的錢包裏摸出包“紅雲”給申學斌和趙偉華遞煙。“紅山茶”四塊五,“紅雲”八塊,都是昆明捲菸廠生產的中檔煙,其時一般人抽的都是二塊五的“春城”。從他們拿出的煙看來,這些人的收入應該步入了中等層次。

三個人吞雲吐霧,吹牛打屁,不亦樂乎。

趙偉華看了下趙賜朋攤位周圍,不滿的小聲說:“賜哥,你這裏一個肏色的毛(漂亮的女人)都沒有,真沒意思!”

“你還想要麼個肏色的?要求不要太高,做生意的都是些歪瓜裂棗,好看的都去演電影了。”趙賜朋吐了口菸圈,神色裏其實深有同感。

三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齡,荷爾蒙非常的旺盛,便對着視線裏的女人評頭論足起來,那個的皮膚白,那個的奶子大,那個的屁股翹,那個的大腿長,目光裏精光四射,臉色發亮,興趣十足。說了一陣,因爲沒有什麼出色的,趙偉華興致有點下落,低頭吸了幾口煙,忽然擡頭對趙賜朋神祕兮兮的說:“賜哥,我們那裏有個極端肏色的貨色,是艾窯的,和你屋裏牆上貼着的林青霞美女有得一比,我是頭一次看到那樣的貨色,嘖嘖嘖,一想起她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嘖嘖嘖,看你這沒出息的樣,有那麼誇張?說得我都好奇了,去見識一下?”趙賜朋有點不信,卻也被趙偉華成功的吸引起了好奇心。

“眼見爲實,你去看看就知道我誇張了沒?賜哥,你看到後不神魂顛倒算我輸!申學兵你做證,賜哥輸了要他請客,永安路新開了一家蒙自兄弟過橋米線館,中午飯沒吃,餓死了都。”趙偉華邊說邊拉了申學兵做同盟。

“我沒注意呢,不過艾窯的女人水色不錯,都說邵陽女子黑煤炭,就艾窯那邊的長得桃紅花色,也是奇了怪了。”申學兵翻着趙賜朋的那本《知音》不怎麼在意地說。

“你們兩個傢伙一唱一和的,說得真的一樣,走!要是真的有你們說的那麼肏色,中午我請客,呵呵,要是你們言過其實,莫怪我老賜對你們不客氣,嘿嘿嘿。”趙賜朋臉帶威脅地笑,一邊交待旁邊攤位的人給他攤位打下招呼,推着申學兵和趙偉華兩個就走。

趙偉華說的那個人批發收音機、隨身聽、電動刮鬍刀之類的小電器,攤位就在申學兵攤位斜對面,此時申學兵和趙賜朋趙偉華嘀嘀咕咕着,目光躲躲閃閃的不時瞭向那個女子。

那女子此刻正站着和鄰攤的拉着家常,她身高一米六左右,長髮披肩,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嘴,頸項修長。穿一件天藍色的連衣裙,肉色絲襪,黑色的高跟皮鞋,高胸翹臀,纖腰一握,亭亭玉立。她恬靜的笑着,不妖不媚,很有氣質,真的有幾分像剛剛出道的林青霞。

趙賜朋瞬間淪陷,他目光不再躲閃,從申學斌和趙偉華兩個的頭肩形成的洞裏定定地看着那個女子,眼裏如同發射了帶勾的線,纏繞向前。

趙賜朋是個標準的帥哥,身高一米七八,國字臉,濃眉大眼,鼻樑高挺,嘴型適中,整齊潔白的牙齒,寬肩,體型略瘦,卻是最好的衣服架子,皮爾卡丹的黑色T恤,牛仔褲,襯得他面色如玉,英俊瀟灑,風姿絕世。

趙賜朋已經結婚,老婆豐腴漂亮,兩人感情不是太好,應該是新鮮期已過的原因,這個人是個色中餓鬼,性癮極旺盛,申學兵有次和他一同在義烏進貨,他每夜都離不了女人,廠裏的老闆娘,賓館裏的小姐、髮廊妹,半個月的時間他自己算了一下將近睡了五十多個女人。申學兵說他是最好的鴨子人選,他卻慚愧的說自己需求大,卻每次都不能持久,應該是一種病。他同申學兵無話不談,自言十六歲出門在北方送貨便開始搞女人,北方妹子白晰豐滿,是最好的性伴侶。後來不慎染上了性病,治了很長的時間纔好。現在的這個老婆和他結婚前在廣東大亞灣的一個法國專家家裏做保姆,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做得一手好菜,牀上功夫也不錯,可他總是沒有激情,同她做愛沒得什麼滋味,只有和別的女人做他才能欲仙欲死……。申學兵替他解惑,說法國人風流開放,一定上了他的老婆,趙賜朋良久無語,等同默認,申學兵說他病的不輕,是心理上的疾病。

“你們要不是刮鬍刀?我們去那邊看看,那種刮鬍刀又便宜又好用,看上了我送你們一人一個。”趙賜朋摟着趙偉華和申學兵的肩膀說。

“便宜?想岔你家腦殼!飛利浦的一兩百一個,要是我和申學兵貪心包你今夜回去跪牀腳!”趙偉華哧了一聲說。

“莫講相聲哈,我趙賜朋是那種冇卵用的男人嗎?”趙賜朋心虛的看了那個女人一眼,壓低聲音說。

另外兩個異口同聲地說:“是!你不是誰是?”

“你們厲害!等下超過五十元一個的自己出錢!”趙賜朋咬牙切齒。

三人摟肩抱背的施施然走到那女子的攤位前,趙賜朋拿起一個刮鬍刀明知故問:“哪個是老闆,這個刮鬍刀怎麼賣?”

女子回過頭來,盈盈一笑,聲如黃鸝:“老鄉哦,想買個刮鬍刀?這款飛科刮鬍刀是最新的款式,價格也實惠,老鄉要買給個批發價,四十八一個。”

“大家一個商場做生意的,又是老鄉,便宜點,我們要三個,三十八好了,四不好聽。”趙偉華也拿起一個刮鬍刀說。

“老鄉你還價太厲害了,三十八我還要給你們填運費,再加點,我賺點飯錢。”女子不羞不惱,檀口輕啓,露出如玉的貝齒說道。

趙賜朋要稱大款,摸出皮夾打開,裏面一迭百元的鈔票,怕莫有一兩千,隨手捏出兩張遞給女子說:“大家都是老鄉,一回生二回熟,你未必還能宰我們,呵呵,你說多少就是多少。”

女子接過鈔票,笑靨如花,眉角輕挑地看了趙賜朋一眼,說:“老鄉也是個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也不賺你們的錢,就按三十八的進貨價給你們,收你們一百一十塊好了。”女子從坤包裏找出一張五十,四張十元的遞給趙賜朋,態度親切和煦。

趙賜朋拿出一張十元的遞回去說:“不能讓你吃虧,你就收一百二好了,沒的讓別人說我們三個大男人還佔老鄉的便宜。”

女人有點愣,爲趙賜朋異乎尋常的大方。做生意哪裏有個傻的?這款刮鬍刀她的拿貨價才二十五,三個賺了將近四十塊好不好!面上的神情有點訕訕,看向趙賜朋的眼裏便多了几絲好感。

申學兵和趙偉華在一邊對趙賜朋鄙夷不已:泡妞不是這個泡法吧,過分的大方只能換來別人的輕視,讓人以爲你是個哈星,其結果適得其反。卻不知花場老手的趙賜朋一眼就看出了女子的淺薄虛榮,知道對方是個愛財的,話說世上有幾個不愛錢的?做生意的錙銖必較,一塊錢的硬幣都是刮血的。

女子扯了個方便袋裝了三個刮鬍刀,一邊虛情假意的請三人到攤位裏去坐,趙賜朋卻瀟灑的揮手和她告辭,放長線才能釣大魚,欲擒故縱是泡妞的最高境界,來日方長,撒下種子,何愁不能開花結果?

三人嬉鬧着去了永平路的蒙自兄弟過橋米線館,在等待上米線的間隙裏趙偉華說:“賜哥,請客你心甘情願不?老弟沒有誇大其詞吧,那女的是不是很合你的意?”

趙賜朋拿出一張餐巾紙擦拭着一次性的筷子,輕嘆一聲說:“人是長的不錯,可是跟我有什麼關係?你以爲她的東西生在膝蓋高頭哦,沒那麼容易!”

申學兵拿出煙發了一輪說:“賜哈,你說話太言不由衷了哈,老話說'不想油拌飯,不朝鍋邊站'你敢說對那個女人沒意思?在好兄弟面前,你就不要裝腔作勢了。”

“就是,你指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屎,以爲我們沒得眼睛哦!剛纔你看那妹子眼珠都快掉出來了,還不能讓你吃虧!不能讓別個笑話!你怎麼不把腦殼取下來放在她胯下?你知道她三個刮鬍刀賺了多少錢?我敢保證不下五十!”趙偉華掃了趙賜朋一眼,毫不留情的譏諷他說。

“賜哈爲情所困,爲情所迷,有意討好那妹子,可以原諒,可以原諒,呵呵呵。”申學兵打着哈哈說,“賜哈,憑我的眼力可以看出那女子只要你下點功夫,一定可以手到擒來!只是到手了你怎麼辦?和屋裏的那個母老虎離婚?”申學兵唯恐天下不亂的補充說,吃人嘴短,他總要趙賜朋請客心甘情願不是?再說了,要是趙賜朋家裏鬧翻了天,生意做不下去滾回老家自己生意上不是少了個競爭對手了不是?生意場沒有真正的朋友,沒有誰盼着別人好的。

趙偉華看了申學兵一眼對趙賜朋說:“賜哥,你們結婚這麼多年了都沒生孩子,那個嫂子怕是有問題哦!”

趙賜朋垂頭不語,神色不豫,結婚幾年沒有孩子是他心頭的刺,兩口子又不好意思去醫院檢查,都在互相懷疑是對方的毛病,這和夫妻感情不和有很大的關係。趙賜朋總想着自己御女無數,身體不可能有問題,而老婆好不容易懷了一次,去醫院裏檢查卻說是葡萄胎,這是他的難言之隱,和誰都沒說,心裏對老婆越發的嫌棄,每次兩個人同房時心裏都想着萬一又懷個葡萄胎怎麼辦?可是要出現生命危險的,到時候人財兩空,舉起石頭砸皇天嗎?

服務員端上米線,桌上的氣氛卻有點沉悶,申學兵拿起筷子敲敲碗沿說:“莫說那些不高興的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現在有米線就儘快吃,攤位沒哪個看呢,被人順手牽羊拿走一點可虧到外婆家了哈!”

三人把配菜、米線倒進湯碗裏,也不等熱湯燙熟肉片就挾起米線吃了起來,只有趙賜朋吃得無滋無味,臉色沉得像水,剛纔泡妞的興奮勁消失得無影無蹤,隨便吃了幾口放了筷子對另外兩人說:“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們等下給我把攤收起。”

趙偉華待他走遠,咕噥着罵了一句:“色鬼!神經病!”又對着申學兵說:“你說賜猴子幹嗎去了,我猜他去跳盤龍江了。”

“不至於吧,又不是什麼大事,討個老婆不生崽,離了再討個就是,他家那麼有錢,自己人又長得人模狗樣的,再討個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申學兵話語裏帶着種淡淡的酸味,比起米線裏的酸蘿蔔條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賜朋家境殷實,自己人又生得好,老天大概是怕世人說自己不公,才小小的弄了點手段,讓趙賜朋的老婆不能生養,這是塞翁失馬有所得必有所失嗎?申學兵和趙偉華都在不無惡意的腹誹着。

趙賜朋回到雙龍商場,在停車處取了單車,推着走到商場裏的攤位上,艱難地扛起昨天就打好包的一件鑰匙胚往單車上的行李架上綁,他老婆在別人的攤位上打着牌,看到了趙賜朋就說:“老賜,掐飯了麼?怎麼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是哪邊生意太好累着了麼?”

趙賜朋冷冷的哼了一聲,當時沒搭腔,等到綁好貨後才說:“你管那邊的生意好不好,你打你的牌就是了!”

他老婆笑着說:“看來你今天沒掐飯,是掐了火藥了,嘻嘻,你莫看我在打牌,剛纔捉了個四姨(宰了個愚蠢的客人),賺了八百多。”

趙賜朋沒回她,打開單車撐子,騎着就走,心裏卻感到輕鬆了一點:剛纔請申學兵他們的客,一起用了近兩百,老婆一個生意就賺了近千塊,她雖說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做生意真的是一把好手,哎!嘆息當然不是爲了賺多了錢,嗯,不說大家也懂的。

三月的天空瓦藍,春風和煦,盤龍江的碧波深情款款的倒映兩岸的楊柳,河邊無數的帥男靚女從視野裏掠過,他一騎絕塵,鈴音響脆,自覺自己的風姿不輸任何人。情隨境遷,他的心情不由輕快了些許,口中吹着口哨,是《綠道小夜曲》:這綠島象一隻船,在月夜裏搖呀搖,心上的人啊日夜在我的心海里飄呀飄,讓我的歌聲隨那微風,吹開了你的窗簾,讓我的衷情不斷的向你傾訴……那個艾窯的女子,感受到了趙賜朋對她深情的愛戀了嗎?他相信一見鍾情,她在見面的第一刻便佔據了他的心!明天纔可以再見到伊人,這漫長的時間將是何等的煎熬啊,自己該如何度過?可他的心爲什麼會有一種幸福甜蜜的情感產生呢?心室裏不再空落落的而是變得充盈,一如打滿氣的單車輪胎。他的身體跟着變得輕飄,握着車把的手有如一雙翅膀,要帶着他騰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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