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時光裏等你(一)——飲食男女之燈影牛肉絲

把你的影子加點鹽

醃起來

風乾

老的時候

下酒

城南有家名爲“無題”的小酒館,說是小酒館倒不如說是一個賣酒賣菜獨不賣咖啡的咖啡館。這樣講實在是因爲小酒館的裝修簡潔明亮:整牆的大玻璃,木質桌子配上灰色系的沙發,桌子上永遠有支當季的花或綠植,燈光溫暖明亮,從大玻璃望出去是四季皆有花香的小院子,陽光好的午後,坐在院子裏喝一杯,可不就是一間咖啡館?哪裏有小酒館的幽暗昏黃?

無題酒館有三寶:果酒、下酒小菜和老闆娘,果酒清甜、下酒小菜美味,至於老闆娘就是這間小酒館金字招牌中的金子招牌。老闆娘姓柳,名依依,這名字一看就溫柔纏綿,喊在嘴裏難免一股繾綣之意。柳老闆人如其名,中等個子,長卷發,該胖的胖,該瘦的瘦,增一分則胖,減一分則瘦。一雙含情目,斜斜的掃一眼過來,能讓人立馬酥了半邊身子。整個人就像朋友圈裏的熱門段子一樣:一個女人最好的狀態就是眼裏寫滿了故事,臉上卻不見風霜。

衝着這獨特的裝修,作爲小酒館“無題”的生意基本集中在白天,晚上到深夜的生意反而不怎麼樣,這樣也正合柳依依的意,可以方便她夜裏寫稿。是的,柳依依除了是這家酒館的老闆,也在當地知名雜誌上開了一個專欄《依依別情》,專講些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的小情緒小故事。至於故事來源,只要依依在無題小酒館一坐,陪着客人三杯果酒下肚,對着依依那張不見風霜的臉,再加上寫滿故事的眼睛,故事就自是取之不盡用之不完。柳依依寫了那麼多的紅男綠女,愛恨情仇,男主角統統姓楊,搞得她的責任編輯很是頭痛:“柳大小姐,你就不能給你的男主角換個姓?莫非你與楊姓男子……”話未說完,就被依依截了話頭:“我若嫁楊姓男子冠上夫姓便該叫楊柳依依,不是很詩意的名字嗎?”說完,哈哈大笑,甚是開心。

話雖如此,柳依依還是在月末的專欄的後面特地解釋了一下男主角都姓楊的問題:爲什麼都要男主角姓楊?皆因我認爲姓楊的男人多半癡情專一又浪蕩花心,溫柔寬容又不羈殘忍,對得到他的女人來說,他癡情專一,溫柔寬容;對得不到他的女人來說,他如風浪蕩,如蝶花心。最具代表者莫過於楊過。這樣好的姓氏我怎捨得不在文裏多多使用?

這天恰逢週六,將是無題生意好的時候,一大早柳依依就坐在吧檯,正清理她那些自釀果酒。當老楊走進無題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依依身穿白襯衣,牛仔褲,因天氣還不是太暖,她在白襯衣外披了一條深深淺淺藍色交織的披肩,被染成褐色的長髮鬆鬆的挽了一個髮髻在腦後,固定髮髻的應該是她隨手拿的一隻筷子,就如多年前她時常做的那樣。額前有幾綹頭髮因依依的垂首而落了下來,擋了些她的視線,在風偶爾吹過的時候輕輕的輕輕的撫過她的臉,偶爾落在依依的紅脣上被她吹開,頸子處也有幾綹不乖的碎髮沒有被挽上去,彎曲着跟着依依的動作撫摸着她白皙修長的頸脖。隨着依依擡手放下的動作,在白襯衣牛仔褲和藍披風的藍白之間偶爾露一截羊脂一般的小腰,時隱時現,若有若無。

老楊突然覺得有點口乾舌燥,彷彿隨着那些頭髮他的手也輕撫過她的臉,她的眼,她的脣,她的頸子,一路往下而去......指尖好像還殘留着她動脈以及心臟的跳動節奏,殘留着羊脂白玉般的溫潤觸感。看着這樣的柳依依,老楊不由得想起15年前的她,那時的柳依依沒有這般的風情,頂多算是一個漂亮的文藝小女生,長頭髮不染不燙,柳葉眉大眼睛,鼻樑很挺,讓整個人看起來輪廓分明,鼻子下面的嘴小小的,是標準的菱角嘴,即便是不笑,嘴角也是上翹的,總是勾得老楊忍不住想親吻上去。15年前,老楊從澳洲留學回來在新進的公司裏第一次見到柳依依就被她迷住了,控制不住的被她誘惑,可謂是“不擇手段”的向着她靠近:32歲的成年男子變着方兒的拿到小姑娘的電話號碼(那時候還沒朋友圈沒微博)再每天短信來短信去,就爲了能和依依靠得近一點再近一點。每天固定着時間道早安,問晚安,看到手機屏幕上閃着的“依依”兩個字都能從心裏開出花兒來。撒嬌賣萌着約着小姑娘街邊散步,江邊吹風,夏末江邊的風帶着殘留的暑氣撩起年輕姑娘的頭髮,那些烏黑油亮的髮絲在風的帶動下撫過姑娘白嫩的臉,掠過她明亮的眼睛,調皮的落在她似笑非笑的菱角嘴上,也一絲絲的落在了老楊的心上。

漸漸的,15年前江邊的柳依依和眼前吧檯邊的柳依依重在了一起。只見她慢慢的轉過了身,慢慢的看向自己,那調皮的髮絲落在她似笑非笑的菱角嘴上,老楊只覺得心跳加速,口感舌燥得更厲害了。

“你好,請坐,喝點什麼嗎?”菱角嘴帶笑一開一合,耳邊依舊是那把溫柔的聲音。柳依依是渝城人但不像渝城人,當老楊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這麼覺得,她很美,但美得不夠張揚,說話溫柔,聲音低緩,不像渝城的大多數美女那樣火爆,給人的感覺反倒像是江南水鄉女子。這麼多年過去,她依舊如此,語帶溫柔,嗓音低緩。

柳依依看着老楊,陽光從眼前這個男人的身後照過來,給他鑲了一道金邊,揹着光,看不太清楚他的臉,但依依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跟15年前的那個男人比,還是板寸頭,還是那雙亮眼睛,彷彿夜空裏的星星,或許鬢髮染了几絲白霜,眼角也難免會多出許多魚尾紋,但不管怎樣他依舊算得上是一個有魅力男人。她壓抑着心跳,平緩着語速道:“你好,請坐,喝點什麼嗎?”說完便微笑地看着老楊,眉眼彎彎,菱角似的嘴角微微上翹着,彷彿沒笑又彷彿一直在笑。

老楊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站在柳依依面前,隔着吧檯着了迷似的擡手,像夏末江邊帶着暑氣的風那樣輕撫過她的臉,她的眼,她的脣,她的頸子,一路往下而去......指尖感受着她動脈以及心臟的跳動節奏,感受着羊脂白玉般的溫潤觸感。終於,他再次緊緊的將這個女人擁在了懷裏,一如15年前,然後便是瘋狂的灼熱的吻一個接着一個落在依依的額頭、眼睛、鼻樑、鬢角、耳垂,最後落在那一直勾着他的菱角一般的脣上。雙脣一但粘上便再也捨不得分開,兩個人連體嬰一般跌跌撞撞的往酒館後邊依依的臥室裏走,時隔15年,兩個人再一次電光閃耀,星火燎原。身體是15年後的陌生,感覺卻是15年前的熟悉,難以控制,輾轉反側;起伏跌宕,婉轉低吟;你進我退,欲拒還迎;我躲你追,糾纏不休;一時間房間裏抵死纏綿的是交錯時光的熟悉與陌生,輕撫過的依舊是那些熟悉的點,或輕或重,分開迎合,喘息顫抖,在無數個熟悉的點上燃燒着新鮮新奇的火焰。

這一折騰就從清早到了半黃昏,依依渾身痠痛着被肚子餓醒,轉過頭便看到身邊緊閉雙眼的男人,上眼簾蓋住了明亮的眼睛,長睫毛在光的作用下投下了一圈陰影,眉頭處已經有了川字紋,估計這些年沒少皺眉頭,高挺的鼻子下面是嘴,嘴角處已經有了和法令紋相對應的嘴角紋,看起來嘴角有些微微的下垂。柳依依不禁心下感嘆:老楊真的老了。依依的房間不臨街,但此時街上的人語喧譁,車水馬龍卻隱隱的穿過窗戶透了進來,那些人世繁華離這對久別重逢的男女這樣近,總約不過二三十米,但因着聲音的模模糊糊好像又離得很遠,不在一個世界。夕陽從百葉窗的間隙裏漏了一條條的光進來,照在房間裏就是黑一條亮一條,把外面的世界和兩個人隔開來,也把過去和現在隔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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