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螺螄灣之趙賜朋與湯麗娜(十一)

大亞灣南眺茫茫大海,碧水共長天一色;西望百島麗影,百鳥同彩雲齊飛。水清沙白,景色秀美,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青天碧水之間。

趙賜朋下車時感覺一陣頭昏腦脹,胸口發悶,他走南闖北六七年,火車汽車輪船之類的交通工具不知坐過多少,從未暈過。難道是太過悲傷的後遺症?身體的不適大多因爲心理作祟。

大亞灣車站人流如鯽。粵省作爲改革開放的前沿,到處人滿爲患,無數的內陸城市的人都將之當做淘金的福地蜂擁而入,打工、做生意或是做些不合法的勾當,把原本平靜的被稱之爲蠻荒之地變得熱鬧至極。

天空中烈日高懸,空氣中有隱約的海水鹹腥,耳朵裏市聲嘈雜,湘川雲貴粵浙蘇……天南地北的口音沒有給他半點親切之感,反像是對他喋喋着辛辣無情的嘲諷。趙賜朋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所遺棄,英俊的臉上佈滿失落和沉鬱。

車站裏穿梭着賣冰棍冷飲礦泉水的小販,他抿抿乾裂的嘴脣,口腔裏並無唾液滋潤。無錢不敢肚餓,當然也無法解渴。非不願,是不能也。所幸褲袋裏香菸還在,摸出一支叼在嘴上卻摸不到火機,手在被扒手劃破的褲袋裏掏摸了一下只摸到深深的懊喪和破口傳導的譏諷。向一個吸菸的借煙點了煙,站着想蹲下疲累的腿,又覺得不雅而罷。舉目四顧,目光中浸透着茫然和憂傷,午後的天空湛藍,陽光耀眼,一隻不知名的鳥驚慌失措的掠過視野,注視鳥蹤的僅趙賜朋一人而已。鳥應該有目的地,而他的目的地在哪呢?

踟躇着向車站門口走去,心中漫無目的,不過是順着裹挾的人流而行罷了。站外有許多接客的人,和站內走出的人互相注視。有人舉着接客的牌子,紙牌、紙、泡沫板、布、木板,五花八門不一而足。趙賜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塊黃色的紙板,黑色的大字。那人站在極醒目的位置,雙手舉着紙板遮住了頭臉,只露出黃衫白褲的三分之二的身子。褲是時下流行的七分褲,白皙的足上套一雙白色的旅遊鞋,白足白鞋,趙賜朋還看到那個人腳上淺黃色的絲襪,他的眼神的確不是一般的銳利,嗯,九幾年有近視的人不多,這應該歸功於電腦沒有普及和還未發明智能手機。

“你好,我是趙賜朋。”趙賜朋上前,聲音裏沒有欣喜,很是平淡的打着招呼,任誰在遭難之餘也無法將心中的傷痛化作喜悅。

那人放下紙牌,只見她生的圓姿替月,粉靨羞花。雖然鉛華不施,但玉肌掩映之下目若波澄,眉同黛遠。一頭秀髮扎作馬尾隨風輕拂。肩如刀削,纖腰約素,長身玉立,風采明豔,容光照人。這女子長得豐腴,有玉環之美。此時她嫣然一笑,軟語柔聲:“老賜啊,我沒有來晚吧。”邊說邊伸手來接賜朋肩上的包,態度親切,如同親人。

賜朋伸手據住姑娘的手,臉上綻開一抹喜色,是因爲女子長得不負所望嗎?他的心情變得輕鬆起來,口中說:“萍葉,以前聽大姐說你漂亮,我還有點不信,不想見面勝似聞名,才知道大姐的說法有點隱瞞,你哪裏是漂亮?漂亮完全不能形容你的美麗嗎!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王萍葉一隻柔荑被賜朋據在掌中,只覺芳心搖盪,有如鹿撞。男子長得英俊帥氣,風神如玉,而言談風趣,讓她見獵心喜,一時柔情暗結,整個心不知不覺靠向了對方身上。男女相悅,一見鍾情最是重要,所以說人長得好,天生就是爲泡妞勾帥準備的,如果長得不如人意,便要多費無數功夫也不一定如意稱心。

兩人王八綠豆對上了眼,所有的陌生矜持全部拋向了九天雲外。才一相見的男女竟然如熟識已久的愛侶,這好像和輕浮無關哈,男女情之所及豈可以常理揣度?賜朋握着王萍葉的手一直沒有鬆開,而王萍葉甘之如飴,換了一隻手反握賜朋和他並肩前行,狀甚親暱。

華夏無論男女老少見面之後有句話必不可少,那就是吃飯。王萍葉問趙賜朋吃了嗎?賜朋將揹包擋住的褲袋破口給王萍葉看,用輕鬆的語句掩飾尷尬說:“有人似乎不願我來見你,上車的時候偷去了我的錢包,我現在是身無分文,沒有能力祭五臟廟啊,呵呵,今後的衣食住行就全部交給你了,你不會趕我走吧?”

王萍葉看着賜朋褲上的破口,臉上涌出深切的痛惜說:“怪我沒有和你說車站的亂像,你一定餓壞了吧,到我這裏就當自己的家一樣,千萬不要見外,錢丟了可以再賺,人沒事就好。”

趙賜朋心裏感動,握王萍葉的手加大了力度,口氣有點黯然地說:“只怪我自己不小心,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竟然在那個車站裏翻了船,不過那裏的扒手實在太厲害了,防不勝防啊!”他像在和至親訴說一樣,言語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王萍葉拉着賜朋走進一個“湘里人家”的飯店爲趙賜朋接風洗塵,四菜一湯,趙賜朋堅決不準王萍葉繼續點菜,兩個人吃不了太多,再點下去就是浪費。王萍葉從善如流,頗有點夫唱婦隨的味道。

飯間兩人無話不談,從……到……,彼此完全敞開心扉,讓對方在自己心房徜徉、休息。什麼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那是沒有遇到知己好不好。一餐飯吃了兩個小時,走出飯店時兩人已互定終身,相約白首了。俊男靚女譜寫一篇傳奇的戀愛故事,將相識相戀的過程縮短爲幾個小時。

男女之間的情愛本身就很簡單,我們讀到過的那種複雜的、驚心動魄的、蕩氣迴腸的、跌宕起伏的、曲折離奇的故事都是別人挖空心思地編出來騙人的。男女嗎,乾柴烈火一點即着,不僅會發生物理化學反應,還有許多諸如陰陽、雌雄等等變化。而歸根結底是她出臼,你出杵,兩個人玩個小遊戲罷了。男女之情的實質是齷蹉腌臢淫穢的,神聖美好崇高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臆想罷了。我一樣不願意承認這種觀點,可我不能不違背良心的妄語。唉!說到這個連繼續記錄趙賜朋和王萍葉的愛情故事的興趣也沒有了,當人面對一坨臭狗屎時還會去幻想美食嗎?所以說自欺欺人,活在夢幻之中是種難得的境界,世人皆醉我爲何要獨醒呢?

趙賜朋那年年底和王萍葉結了婚,結婚的誘因自然是因爲這次廣州之行。

他那次回昆明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在火車上因爲沒有身份證被查,而他經過幾天的放浪,整個人顯得形銷骨立,萎靡不堪,被人當做“癮君子”。捱了打,受了押,很吃了一點苦頭,這應該是樂極生悲吧!要不是車上幾個老鄉做保,趙賜朋可能吃虧更大。

說到這,又不得不提到一個叫趙衲初的,趙衲初老家邵東界龍,從小被親戚抱養,離鄉背井去了異地。獨在異鄉爲異客,所以對鄉情看得特別珍貴。當一車廂的人冷眼旁觀着趙賜朋受辱捱打時只有他挺身而出、據理力爭,還聯合幾個一同坐車的老鄉爲趙賜朋力證清白,他奔前忙後,盡心盡力,充分發揚了老鄉之間患難與共拔刀相助的厚義深情。

趙衲初身高只有一米六多點,體型壯實,寬肩厚背,脊背微微有點佝僂,頭頸肩呈之字形,頭在平時總是呈四十五度角向下盯地,說句不好聽的話叫形如烏龜。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人義氣深重,在社會上很有口碑,深得老鄉敬仰。當趙衲初臉紅脖子粗,鼓着一雙銅鈴眼,口沫四射地爲趙賜朋仗義執言時,趙賜朋感動得熱淚盈眶,從此對趙納初俯首貼耳、死心踏地視同恩人。

世上的人情可貴處在於雪中送炭,那種錦上添花的總被人視作浮雲,甚至唾棄。救人於危難恩同再造,最是讓人銘感五內,終生難忘。

人和人之間總存在着種奇怪而愚昧的現象,個體原本是寂寞孤單無助弱小的,卻冷漠自私不願去幫助他人,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處世格言制約封閉着自己不去向同類拋灑橄欖枝。可有時只要肯給別人一點善意溫情,就會令那人感激終生,收穫亙久的友情歡愉,使自己脫離那種誰都不願有的寂寞孤單無助弱小。手留餘香是因爲予人玫瑰,自己什麼也不做,落難時怨天咒地又有何用?可惜世人偏偏吝嗇那一點溫情,偏偏要用冷漠孤傲僵硬武裝自己,很多時候還用譏嘲輕蔑鄙夷去拒人千里喚起別人的仇恨!是不是一個人只有在窮途末路時纔會懺悔自己的錯誤?可是到那個地步又有什麼用呢?

趙賜朋結婚時安趙衲初爲媒人,他和王萍葉是自由戀愛,原本是沒有媒人的,安了趙衲初這個稱呼,似乎是爲了以後跟趙衲初走動顯得更爲名正言順。

趙賜朋爲了表示自己對趙衲初的感激,本來是要認趙衲初當乾爹的,趙衲初笑着拒絕說他比趙賜朋大不了十幾歲,不願那個稱呼把他叫老了。他和趙賜朋約定,趙賜朋生了兒子後要他兒子認趙衲初做乾爹,兩人還是平輩論交、兄弟相稱好了。

閒話少敘,書歸正傳,這是舊時小說常用的套語,可所謂的小說不都是些閒言碎語嗎?有多少微言大義、金玉良言?華夏所謂的四大名著或是誨淫誨盜,或是宣揚封建迷信,或是津津樂道些極端無恥下賤的陰謀算計,什麼教化啊,主旋律、正能量那是一點都沒有。小說本就是消閒的,何必在它頭上強加功利呢?

我想接着說趙賜朋在昆明的事,用閒話少敘,書歸正傳是不是最好的轉折呢?

昆明的夜遼闊高遠,萬里無雲,一輪上弦月懸掛中天,分外皎潔。幾十顆稀疏的朗星散置空際做月的陪襯,清輝所被,街道樓房明澈如畫。而各種七彩繽紛的燈光霓虹交相輝映不甘寂寞地欲與星月爭輝,天空地上綺麗萬方,讓人眼遇目及應接不遐。

“三賤客”昂首闊步,在暮春的夜風中順着機場路的林蔭道走向昆交會。他們盡皆陶醉在美好和煦的空氣裏,一切都使之欣喜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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