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

      每到一处地方,无论是求学还是差旅,少不了会尝尝当地饮食,味觉记忆库里的内容日渐丰盈:螺丝粉的辣,芒果饭的香,树莓派的甜,芦笋汤的鲜……然而说到最爱,就不能只是尝一口,叫声好了,那必须得:想到就要流口水,入嘴就难停下来。对于我,能有这份魔力的,便只有包子,姥娘用大锅蒸出来的肉包子。

      初夏的小院,夹竹桃花开得正盛,一棵梧桐树给大半个院子遮了阴凉。几个八、九岁的孩子东跑西跳,鸡毛信、木头人……,一刻也闲不下来。一会儿,居然安静起来,原来是个个搬了小凳,坐在门洞里,拿大铁门背面当黑板,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一个当老师,几个当学生,像模像样的。门洞旁边的一排小屋便是厨房,里面一个女人在忙碌着。她身型偏瘦,微微有些驼背,已经有五十多岁,头发却乌黑整齐,只略微夹杂着几根灰发,又用两只发卡别在耳朵后面,看上去十分精神利落,比同龄人更显得年轻。这个人,就是我的姥娘。

      从记事起,姥娘就已退休在家。那会儿不比现在,肉不是想吃就有的,可姥娘家爱吃肉,于是我一嘴馋就跑去蹭荤腥,常常是肉刚出锅我也正好进门。姥娘常说我是狗鼻子,闻着味儿来的。

      这天姥娘说晌午吃包子,我们几个都叫好,谁都知道姥娘包的包子最好吃。头晌午,几个娃肚子里没了食儿,一会儿一个儿地跑到厨房,催问包子好了没。“快啦,快啦!”姥娘说:“饥成这样,看你们一会儿能吃几个。”

      一大盆腾腾冒着白气的包子终于端上了桌,我们几个“呼啦”一下围着小地桌坐下,伸手就去抓包子。“小心,烫!”姥娘话音没落,已经有人“丝哈”一声被烫得缩回手去。然而包子还是要拿的,要么用两个指头捏住包子一角拎起来,放到嘴边狠命地吹凉;要么捏起整个包子丢到两只手里来回颠着散热。包子的香味诱惑着我们,稍微凉一点,便一口咬下去。里面自然是更烫的,我们便一边“丝哈”着,一边吞掉了第一个包子。姥娘包的包子皮薄肉多,肉馅里放了豆瓣和大葱,既能尝出一丝酱香,又丝毫不会觉得调味过重喧宾夺主。一眨眼,第二个包子也下了肚。

      等吃第三、四个时,手指缝里全都是油了。姥娘包包子舍得放油,好些包子角都金光灿灿的,那是馅儿里的油渗进面皮里了。这样的面皮最好吃,既香,又有味。虽然油多,但这包子面皮和肉馅的比例刚刚好,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油腻。

      姥娘在厨房里收拾完,出来一看,盆里的包子已经下去大半,“好家伙,亏了今天多蒸了两屉,不然还不够吃哩!”

      等吃到第六个,肚子里已经十分饱了,几个孩子也基本打着饱嗝离开了桌。可我的嘴巴仍是馋,犹豫了一下,就又抓起两个吃掉。这下真是撑了,肚子吃得圆鼓鼓,按都按不下去。“姥娘,我吃了八个包子!”我颇为得意。“八个?!可别撑着你了!”“没事儿,我橡皮肚子!”我笑嘻嘻地跑开了。

      离开那个小院子,后来又吃到过各种各样的包子:灌汤包、水煎包、小笼包、狗不理包……却再没有一次,能让我像那回一样,吃到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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