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貓遊記·小南

我和小南相遇在一個晴天。

那是我一生中少有的狼狽時刻。彼時我從森林中跑出,腳掌被荊棘所傷,血液將腳上的毛髮凝固得亂七八糟,看上去十分悽慘,同時失去力量,無法飛行。明媚的陽光沒能減少我的沮喪,我靜靜的趴在草叢中喘息。草叢周圍有很多人來來往往,步履匆匆,人類好像總是很忙,忙什麼呢,"busy to life,busy to die "。我看着他們的腿走來走去,百無聊賴的胡思亂想。一雙腿就在這時停在我眼前,這雙腿安放在兩隻白色的帆布鞋內,鞋上手繪着兩者貓,超級可愛。我擡頭,一個長髮及腰的女子穿着一身米白連衣裙站在我面前。

“呀,好可憐,受傷了。”說完她環顧四周,似在尋找什麼,但又自顧搖了搖頭。她看了看錶,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了下來。我藉此看見她烏黑的眼睛,清澈,明亮,略帶憂傷。她從包裏拿出一個杯子,擰鬆了上面的蓋子,將蓋子放在我面前,往裏面到了些水。“貓貓,我要趕着上班,你先喝點水吧。“

我伸出舌頭舔了舔水,“喵……”

“你聽得懂我說話?”隨即她又自嘲的搖搖頭,“哈,我在發什麼傻。”說罷她轉身走了幾步,又再回頭對着看了我一眼:”如果我下班你還在這裏,我就帶你去看醫生,你要好好的哦。“

“喵……”我看着她的背影輕輕告別。蓋子裏的水還溫熱着,我又喝了一些。然後就着這些溫水,輕輕舔舐腳上的傷口。腳掌傳來陣陣刺痛,口腔裏也充斥着血腥味和泥土味。傷口很疼,我舔一會兒,不得不趴下喘息,然後再舔一會兒,再喘息。不知不覺天色已近黃昏。

”呀,你真的還在這裏!“

我一驚,擡頭看了一眼。原來是她,早上給我送水的女子,於是微微放鬆了身體。她蹲了下來,試圖摸我的頭。我躲開了。

”貓貓,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想帶你去看醫生,但是你不能咬我。“她盯着我的眼睛慢慢說着,聲音很溫柔。我靜靜看着她的眼睛,充滿善意。

”“瞄!”輕輕叫了一聲,我拿頭去碰觸她伸在半空的手。

“呀,你答應了!你真的明白我說的話?我就覺得你肯定懂的,你等等,我找條毛巾來。”說罷她急忙往旁邊的便利店跑去。

“是的,我懂你的話。”我看着她的背影,默默說道。

她很快就回來了,手裏多了一條毛巾和手套。她帶上手套,蹲下將毛巾鋪在我身旁,然後輕輕的抱住我的肚子,將我放在毛巾上。落地的時候我的腳掌碰觸到地面,疼,我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更輕柔的將毛巾裹在我身上,輕輕將我抱起,往前走去。

大約走了半小時,終於看到一家寵物店,她走了進去。

店員熱情的接待了她,並從她手裏接過我開始處理傷口。我一邊慘叫一邊看着她被寵物店忽悠着買了一堆貓糧貓砂貓房子。這是準備收養我了?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好呢。曾有一個女孩收養過我,可她總在哭泣,在某個凌晨她準備跳下窗臺的時候,我帶着她的靈魂飛到十字蜘蛛那裏,後來我們一起看了一場日出。離開她後,我很長時間不願意被收養,我討厭那些眼淚所化的黑色灰燼在身邊飛舞的感覺。但如果是這樣一個女子,我想起她早晨在陽光中的樣子,如果是她,我是願意的吧。

店員問她要聯繫方式,說是以後好提醒她帶我來複診。她報了一串數字,然後說“我叫林南,也可以叫我小南。”

就這樣,我和小南住在了一起。

她在偌大的城市中,租了一套小公寓。她乾淨、簡潔、麻利,所以到家後我很快有地方可以棲身並吃上了貓糧。傷口好後,她常帶我外出散步,和我聊天。但我從不答話。失去了飛行的能量,我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不同,這很危險。

小南的生活簡單有序,猶如機器。彷彿一張火車時刻表,某個時刻準時做某事,從不延誤,甚少意外。我因此過上了非常規律的生活,按時吃飯,到點睡覺。她下班後會帶我到公園散步,風雨無阻。漸漸的我對這種極度規律的生活有些厭煩。太一成不變、太死板了,她不膩嗎?我暗自納悶。

因爲我的緣故,她常常要去寵物店。店員中有一個男生,總是主動接待她。小南保持疏離,淡淡迴應。終於有一次,那男生氣憤不已,狠狠的掐了我一把泄憤。我嗷了一嗓子,跳起身在他臉上拍了一爪。

小南大驚,上前一把抱住我。

“小南,它是瘋貓,極可能攜帶狂犬疫苗,你快放下它,交給我來處理。”男生擡手捂住猙獰的臉,努力控制尖銳的聲音以表示自己還有理性。

小南搖頭,緊緊抱住我。在男生說出下一句話之前,飛也似的跑出門去,身後斷斷續續傳來的咒罵聲。

我們回到家,小南“砰”一聲把門關上,靠在門後大口喘氣。良久,她抖着手將我放進窩裏。“貓貓,你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喵……”我委屈的趴在窩裏,其實我是故意的,誰叫他掐我。

那次以後,小南不再去寵物店。她親自幫我洗澡,烘乾,掏耳朵。我們變得更加親密,卻更加孤獨。彷彿在這座城市,我們除了彼此,就和世界其他人再無聯繫。雖然她去上班,但從未聽她提過同事、老闆,連抱怨加班也沒有。她很知足,知足到在每天必去的公園中偶然看到新開的花,都會欣喜不已。我最喜歡看陽光灑落在她長髮上的樣子,嫺靜,美好。

我想她大約是懼怕變化的人吧。十年前她離開北方那個冰冷的家,拿着地圖一路南行,終於決定在這座陽光充沛的城市落腳。每月固定寄錢回去,偶爾打電話,從不回家。十年了,她依然堅持用匯款單去寄錢,從不向便捷的方式妥協。十年來,也從未有人來找過她。時光彷彿對她分外留情,她看起來和相框裏十年前那張照片一模一樣,甚至眼神更加純澈。她就如一朵在山谷中靜靜綻放的大波斯菊,簡單,明豔,輪廓分明。我不是很懂她爲什麼將自己藏起來,但我很慶幸能加入她的生活,見識她的美。

十這個數字非常奇怪。人類一方面覺得這是個圓滿的數字,什麼都想達到十才滿足,另一方面,又覺得這是一個界限,什麼達到十了,就到頭了。

我和小南的平靜日子,就在6月初,她剛好到這座城市十年的那一天,到頭了。

那天小南如常出去上班,約中午的時候,我覺得門縫光線一暗,有什麼堵在了門口。我跳上窗臺,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那裏,表情沉悶。我不由心生煩躁,在房間來來回回,期待這個身影離開。然而他始終站在門前。傍晚的時候,我聽見門外傳來“咣噹---”一聲。那是小南的飯盒掉在地上的聲音,我之前在她洗碗時聽到過。我急忙跳上窗臺,看見小南正慌亂的將飯盒撿起來。那個男人沉默的看着她。良久,小南用鑰匙打開門,“先進來吧”。

那個男人跟着她進了門,在客廳坐了下來。小南不再說話,迅速做好晚飯,將我抱在面前,吃了起來。沉默在小南起身收拾碗筷的時候被打破。

“她,快不行了。想再見你一面……”

小南收拾碗筷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依然迅速收拾完畢。當小南再次回到客廳坐下時,我看見她眼角亮晶晶的淚痕。“你讓我想想,明天給你答覆。”

“好。我明早過來。”

男人走後,小南久久的呆坐在沙發上,連帶我出去散步都忘記了。我默默的趴在她身旁,將頭枕在她腿上。她的手有意無意的順過我的脊背。

我閉上眼,集中所有力量,看到了小南腦中的畫面。

冬天,周圍的人來來回回。這是在街上。周圍的雪發出刺眼的白光。年幼的小南,跪在冰冷的雪地裏,羞愧,害怕,卻不敢動。小南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跪在這裏,只希望自己的乖順能緩解她的怒氣。小南其實很愛她。此時此刻,如果她命令小南去死,小南也會遵命,因爲她是小南的全部。

客廳內,很多人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年幼的小南也微笑着坐在角落,她多希望能參與進去,去看看她和剛出生的寶寶。小南看見她的腳露在被子外面,就站起來走過去,想幫她將腳放回去。就在小南的手剛接觸到她的腳時,一個女人尖叫“小南,你要幹嘛!那是弟弟,不能打!”原來小寶寶躺在她腳的另一側。來不及辯解,小南被一腳踢到一邊,耳邊傳來咒罵聲……

夏日的午後,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少女時期的小南,踮起腳尖,用竹竿輕輕敲打樹上的桑葚。桑葚從她的白裙上劃過,留下紫紅色印記。良久,小南擦過鬢角的汗水,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小籃子桑葚到她身邊,未曾開口,她便大叫“要死了你個天殺的小東西,好好的衣服穿成這樣,簡直浪費布料……”

十七歲的小南。心儀的男生約她一起騎自行車,她答應了。臨出門前,她叫住小南,讓她中午前洗完所有髒衣服,她要去菜場買弟弟最喜歡的菜等他週末從學校回來。小南無從辯駁,唯有拼命洗拼命洗,洗完後匆匆忙忙趕去約定地點,他早已不在……

十八歲生日凌晨,小南拎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偷偷溜進她的臥室,趁她熟睡之際,拿走她的錢包,將鑰匙和一張便箋放在客廳,輕輕和上門,往火車站走去……

時間,總能將傷口慢慢填平,將破碎的內心細細縫合。十年來,小南除了生存,唯一做的事,就是讓自己慢慢治癒。小南依然愛她,但不願再次面對她。有的人,再愛,也無法好好相處,因爲不論人怎麼扭曲自己,都無法討好一個不愛你的人;不論怎麼讓自己發光發亮,都無法照亮一個看不到你的人。小南覺得自己早已被耗盡,所有的愛恨、自尊、自我、自信,都被撕裂揉碎在那些漫長的過去之中。離開她的前三年,小南總是無法走出,她覺得自己是多餘的、笨拙的、惡毒的、醜陋的,否則她怎會如此厭惡她?直至某個清晨,小南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第一次發出了疑問“我真的那麼差勁嗎?”那一日後,小南總在思考,“我到底是怎樣的人?”小南開始相信,自己並非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人。但要想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人,是件很難的事。小南又花了三年,依舊沒有答案。但至少,小南想清楚了一件事,即自己其實是值得被愛的人。“就算別人不愛我,我也可以愛自己的。”所以小南嘗試着善待自己。這其實是最難的,當一個人早已習慣苛待自己,覺得自己是一切壞事的根源,習慣當替罪羊,承受所有懲罰時,讓她嘗試善待自己,她反而會有罪惡感和愧疚感,覺得不配值得被善待。小南花了四年的時間,才習慣善待自己。

所以,某個清晨,小南覺得自己需要陪伴時,她發現了躺在路邊的我。

原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原本以爲我只是一隻被收養的貓,和所有人類收養寵物一樣。但現在,我明白原來我不是小南的寵物,是陪伴者。

沙發一動,小南突然站了起來。我看着淚水佈滿她的臉龐。小南一定很心痛,畢竟小南很愛她,而她要離去了。小南在房間走來走去,我知道她猶豫不決,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再去見她。不是誰都有勇氣擁抱過往,更不是誰都有能力去原諒。那些被烈火灼燒過的體驗,誰願意再去經歷第二次?即使小南明知道她已無力再傷害她,過往的經驗卻在小南的潛意識作祟,不斷放大過去的傷害體驗,以阻止再次受傷的可能。

我看着小南越走越急,眼神從清明變爲迷亂,她煩躁的揪着頭髮,喃喃自語,淚水不絕,心中十分着急。不行,我不能讓小南再次掉入過去的陰影。我決定冒一次險。

“小南,你過來。”我站在沙發上喊。

小南明顯驚住了,她不知誰在房間說話。

“是我,我是飛貓。你到沙發這裏來。”可惡我失去力量,無法飛行,否則我就飛到她眼前。

小南有些驚恐的坐到沙發上。“你怎麼會說話?”

“其實我還會飛,只是我現在沒有力量。”我有些害羞。“我是飛貓,不是普通的貓。我對你沒有惡意,你信嗎?”

小南猶豫很久,“我信。”

“小南,我看得到你的內心。就在剛纔,我看到你的過往。我沒有惡意,我想幫你。”

“你一定覺得我差勁透了,是嗎?”小南臉上突然有些自嘲。

“不,小南,你很善良。你一點也不差勁。只是你心中住着一個別人放的惡魔,它總是想慫恿你毀滅自己,毀滅一切。但小南,你挺過來了,相信我,你有那個能力戰勝內心。”

“不,不,我沒有。否則我怎麼會還記得住過往,記得那些傷害。你看我,我這樣差勁,她就要走了,我卻連見她的勇氣都沒有。如果我真的很厲害,我就該毫不猶豫的原諒她,飛奔過去見她最後一面。我是最最差勁的人。超級沒用。”她失聲痛哭。

不行,現在不能和小南辯駁,越辯,她心中的自我否定越堅定,那是她根深蒂固的模式,我不能任由這些過往將她拖入黑暗。

“小南,你今天沒有帶我散步。往常都是你帶我走,這次,我帶你走可以嗎?”我趴在她肩頭輕聲說到。

“抱歉,我現在沒有心情,也不想動。”小南拒絕了。

“小南,求你了。”我看着她的眼睛,悄悄放大自己的瞳孔,做出乞求的表情。

“好吧……”小南無奈的嘆口氣。穿上外套,將我放在肩上,出了門。

此時已是午夜,城市很安靜。只有橘黃色的路燈排排站立在馬路兩旁。我們去了平常散步的公園。“小南,走過前面的噴水池,就往左轉。”我給她指路。

“噴水池前面沒路了呀。”她有些詫異。

“聽我的。”

“好吧。”小南在池邊脫下鞋襪,赤腳踩入水中。夜裏冰涼的水刺得她一激靈,眼神稍稍清明瞭些。冰涼的水包裹住她的小腿,將白色的裙襬在水中鋪開,宛如一朵白色玫瑰。我伸出爪子,悄悄拂過她的長髮,心中漾起些微幸福的感覺,她本就有能力令人感到幸福。我看着她費力的爬出水池,往左走去。

原本的樹林變得黑暗幽深,貓頭鷹“咕咕”叫着,飛過我們頭頂。“不要害怕,繼續往前走。”我對小南說道。

我們穿過樹林,走到一條小路前。小南遲疑的看向我。“就是這裏,走吧。”

小路的兩旁是高大的鳳凰木,大紅色的花朵在夜色下顯得有些妖媚而詭異,但卻奪人心魄的美。小南一直擡頭看着,絲毫不知盡頭是十字蜘蛛織就的巨網,直到她感到被什麼束縛住,無法前行,才驚覺自己落入網中。

“飛貓!”小南驚恐的看着我。

“我在,別害怕。小南,我想幫你,你相信我嗎?”我擡眼看她。

她的眼中閃過無數情緒,猜測、懷疑、猶豫、恐懼、自嘲,最終平靜下來,“我信你。”

“蜘蛛,快出來!”我扯着嗓子大喊。

“喲,這不是飛貓嘛。”十字蜘蛛慢吞吞爬過來。“喲嗬,你還帶了禮物來?”

“蜘蛛,這次我有事請你幫忙。”

“什麼事,說吧。”十字蜘蛛死死盯着小南,我明顯感到小南打了個冷戰。

“這是小南。我希望,你能吃掉她靈魂中絕望的部分,但是剩下的部分你不能動。怎麼樣?”我有些緊張,決不能讓它發現我失去了力量,否則它會吃掉小南的整個靈魂。此時我纔對自己的冒失感到後悔,我怎麼可以低估蜘蛛的貪心呢,只希望它能看在以後合作的份上答應我。但想起我從前對它態度惡劣,以及一次次嘲笑輕蔑它,心中不禁失去了底氣。我真不該拿小南來冒險。

“恩,這麼奇怪?爲什麼?”

“小南並沒有絕望,我想幫她,讓她不那麼痛苦罷了。”

“飛貓,這次你過界了。這樣是違反規則的。”

“我知道。這算是我私人請你幫的忙,可以嗎,反正對你來說也沒有壞處。回頭我會消除小南的記憶,不會將迷霧森林暴露出去的。”

“好吧。”蜘蛛眼中閃過狡黠的光。

“小南,把左手腕伸出來。”我對小南說着。

“不,飛貓,這蜘蛛,不太妥當。”小南低聲說。

“抱歉,小南,我本不該讓你冒險。但現在我們沒有退路。我失去了力量,我不該帶你過來的。只是現在我們都沒有退路了。小南,你聽我說,一會蜘蛛吸收你的靈魂時,我會恢復一點力量,到時我拼盡全力將它打開,你用力掙斷右手邊第一條蛛絲,整個網就會瓦解,到時你逆着鳳凰木小路一直往前跑,千萬不要回頭,到了小路盡頭你就安全了。”

“不,飛貓,我不能……”

“噓,別說話,聽我的,它過來了。”

小南有些緊張的伸出左手腕,十字蜘蛛得意洋洋的將毒刺扎入。我看到小南痛苦的閉上眼,眼神開始渙散。不對。

“蜘蛛,你這次放的是什麼,爲什麼小南快要昏迷了?”我大吼。

“哦呵呵呵呵,當然不是一般的毒刺,是直接麻痹整個靈魂的毒。我怎麼會將到嘴的肥肉吐出去呢,飛貓你太會折磨人了,什麼叫吃一半留一半,我可做不到。要吃,我就要吃全部!”說罷它張開巨口咬上小南的手腕。

“不!”我大驚失色。臭蜘蛛真的太壞了,我不能讓小南受到傷害。我從小南肩上跳到蜘蛛背上,伸出爪子向它的背上狠狠抓去。

“哎喲!死飛貓,你太過分了!犯的着爲了一個人類傷我嗎,我好歹認識你那麼多年!”十字蜘蛛咒罵着,伸出一隻腳將我彈開。我沒躲開,被揮出了好遠。“咦,你的力量呢?”十字蜘蛛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飛貓,沒有力量你還敢來抓我。哼,小心我下一個就吃了你。看在你今天給我送點心的份上, 我就不吃你了。你趕緊走。別耽誤我享用美食。”

“你休想,你個不守信用的臭蜘蛛,就算沒有力量,我也要阻止你傷害小南。”

我掙扎着走過去。我看到小南的靈魂已被蜘蛛吃了一半,還好是她絕望的那一部分。但我不能讓另一半受到傷害。我拼命向前跑去,竄到了蜘蛛的嘴邊。“蜘蛛,要吃吃我,放了小南吧。以前得罪你,是我不對,請你別再吃了。”

“喲,你居然會道歉?”

“是的,我道歉。請你放了小南。”

“我想想。”我看到它眼中再次閃過狡黠的光。我大概知道它在想什麼了。

“我想跟小南道個別。”

“恩,你去吧。”

我輕輕爬上小南的右肩。“小南,等下我偷偷的扯斷你右手邊的蛛絲,我們會一起墜地,你要趕緊跑,知道嗎?”

“飛貓,你呢?”

“不用管我。我不會有事的。”

“好。我信你。”

“一,二,三!”我用力揮斷蛛絲,蛛網失去了力量支撐,瞬間瓦解。我們三個一起墜地。在十字蜘蛛反應過來之前,我跳上前,死死按住它的嘴。

“小南,快跑!千萬別回頭!”

小南摔到地上,懵了一瞬間,聽到我的喊聲,立即跳起來,拼命往小路跑去。

“你個該死的貓。”十字蜘蛛緩過神來,暴跳如雷。氣得發出蛛網將我整個網住,連毒液都懶得注射,直接張開巨嘴準備將我生吞了。

我認命的閉上雙眼。

“不!”是小南的聲音。我睜開眼,看見她正往回跑。

“這個笨蛋,不是讓她走了別回頭嘛。”我着急的掙扎着,該死的蛛網,越掙扎束縛越緊,很快我就動彈不得。

我看見小南在路邊撿起一截樹枝,拼命往蜘蛛衝過來。“天啊,她真是在自尋死路!”我崩潰的想着。

“嗷……嗷……疼,疼,別打了!”我聽到蜘蛛的慘叫,看着小南將它打得四處逃竄,同時一股力量進入我的身體。並不同於以往的新生之力,而是,護持,對,是守護之力。

我不僅熱淚盈眶,我飛貓也是有人守護的貓了。力量很快充斥我全身,我用力一掙,就掙脫了蛛網的束縛。我終於重拾力量,飛了起來。“臭蜘蛛,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飛到小南旁邊,看見她周身籠罩着白光,這些光順着她手上的樹枝,一下一下打在蜘蛛身體上,打得它四處逃竄。“小南,我沒事了,我來幫你。”

“不用你幫,我打死這只不守信用的臭蜘蛛,敢欺負我的貓,有沒有問過我先!”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南抓着樹枝將十字蜘蛛打得慘兮兮。要知道,這是十字蜘蛛誒,而且是一隻有靈力的十字蜘蛛,小南怎麼做到的,她只是個人類。

隨即我明白了,小南身上自我毀滅的力量被蜘蛛吃掉了,現在她身上的,都是自我修復的力量。沒有什麼能阻止人的自我救贖。我感受到小南對我維護,幸福死了。

隨着一聲慘叫,我看到小南用樹枝在蜘蛛頭上,打出一條白色的坑。蜘蛛疼得無力再逃,小南也氣喘吁吁。“飛貓,我們走。”

我乖乖的趴在小南肩上,隨着她往小道走去。期間,回頭對十字蜘蛛做了一個鬼臉。

等小南穿過噴水池,再次穿上鞋襪,已近黎明。

“小南,我帶你看日出吧。”

“好。”小南已平靜下來,將我抱在懷裏。

我帶着小南飛過公園,飛到我們小公寓的樓頂。

橘紅色的太陽一點一點穿過黑雲,發出光芒。我看到小南眼角劃過晶瑩的淚。再黑暗的過往,都會過去。只要我們心生希望,就能將這一切踩在腳下。

“小南,你會回去看她,對嗎?”

“是的。我想我該回去看她了。而且,我也可以再次面對她了。”

“抱歉,小南。我讓你涉險了。”

"傻貓,有什麼好道歉的。我已經想通了,沒有過往那些經歷,就不會有今天的我。經歷過的,不論好壞,都是我的一部分。而且,已經不再懼怕它們了。"

“真好,小南。”

“恩。是挺好的。”

“小南,我們,該告別了。謝謝你。”

“恩,我知道。也謝謝你,飛貓。但,請別消除我的記憶,我想記住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的事。你信我嗎?”

“信。小南,我信你!”

看完日出後,我帶小南飛回公寓。這城市慢慢變得喧囂,人們再次匆匆忙忙的走來走去。我和小南一起吃完早餐,8點整,一起出門。她走向門口那個等着她的男人。

而我,是的,我要回到森林去找裏夫特,完成必須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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