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去年10月練筆時寫的文字。還是那句話：大家千萬別當真！
最賺錢的人
王詠剛，200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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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低矮、擁擠的辦公區裏，爲數不多的通道從電腦桌和隔斷組成的迷宮間穿過，在迷宮的每一個小隔間裏，程序員像鼴鼠一樣勤勉地發掘着代碼的礦藏。
一會兒指尖輕拂着鍵盤，一會兒風一般掠過無數開發站點的主頁，程序員用代碼吶喊着，——在這勇敢的吶喊聲中，鍵盤聽到了歡樂！
在這吶喊聲裏，充滿着對成功的渴望！在這吶喊聲裏，鍵盤感受到了憤怒的力量、熱情的火焰和勝利的信心。
看吧，程序員在代碼中飛舞着像個精靈──高傲的、冷峻的黑客帝國的精靈，──他們一邊大笑，一邊高叫……他們笑那些愚蠢的用戶，他們爲歡樂而高叫！
編碼、測試、發佈、金錢、名譽、地位！──暴風雨！財富的暴風雨就要來啦！
這是勇敢的程序員，在層出不窮的需求之間，在怒吼的客戶和領導面前高傲地飛翔。這是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讓財富的暴見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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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員的工作能發家致富嗎？程序員的工作能讓我們名利雙收嗎？
有的程序員把工作當作養家餬口的手段，也有的程序員把工作看成積累財富的捷徑；有的程序員把工作當作實現理想的平臺，也有的程序員把工作視爲享受快樂的前提。你認爲，哪一種程序員更有可能得到財富的眷顧呢？
在大多數程序員心中，財富究竟意味着什麼？是西湖岸邊的豪宅，還是林寶捷尼的跑車？是揮金如土的灑脫，還是頤指氣使的尊榮？是浪漫繾綣的愛情，還是自由閒逸的生活？
換個角度說，財富真的很重要嗎？財富真的不重要嗎？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在程序員和財富這兩樣東西里，究竟哪一個是因，哪一個是果——究竟是程序員創造了財富，還是財富點醒了程序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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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軟件產業中，什麼樣的人能爲自己帶來最大的收益呢？
我們可以從相反的角度考慮這個問題：如果你是整個產業的主宰，你會如何爲產業中的各個角色分配物質財富呢？
也許，你會優先讓程序員獲得最多的酬勞，但這也僅僅是因爲你自己就是一個程序員罷了。難道你沒有想過跳到圈外，用旁觀者的眼光審視這個世界嗎？
比方說，你面前的軟件產業不過是計算機屏幕上的一場《帝國時代》或《國家的崛起》，你不過是一個用鼠標指揮某個民族、某支軍隊的遊戲玩家。這時，如果你有機會獎勵你的部屬，你會優先獎勵哪一種遊戲角色呢？
當然，你不會優先獎勵你的農民、礦工和伐木工，因爲你製造他們時就沒有花費太多的資源。
你會重獎那些衝鋒陷陣的勇士嗎？不，你不會的。你明明知道，大批從戰爭流水線上走下來的劍士、騎士、長槍兵、標槍手、弓弩手的惟一使命就是排成整齊的陣列，毅然走向敵人的堡壘。
那麼，幫助你積累資金的商人是否該得到最高的獎賞呢？沒錯，你會小心保護爲數不多的商人以及他們苦心經營的貿易路線，但你顯然不會讓他們獲得最高的榮耀，因爲商人不過是你在遊戲中實現貿易霸權的一枚棋子罷了。
那些吃齋唸佛的僧侶如何？在遊戲中，他們可以感化敵對勢力的軍事單位，可以修復你自己的城池和裝備，可以讓你的部隊保持高昂的鬥志，他們值得你表彰和嘉獎嗎？
先彆着急，爲什麼不把最誘人的獎勵留給更重要的角色呢？爲什麼不考慮一下屏幕上的阿提拉可汗、亞歷山大大帝或是拿破崙陛下呢？儘管屏幕上這些虛擬的君主永遠也不會爲你的民族進步、貿易往來和軍事鬥爭貢獻半分力量，但他們是你所控制的整個民族或國家的象徵呀！
其實，還有一種更加明智的選擇——把獎勵優先留給計算機前的你自己！爲什麼？這還用問嗎？是誰創建並推動了遊戲的進程？是誰選擇並控制了屏幕上耀武揚威的君主？是誰讓僧侶、商人、軍士和農民們萬衆一心、同仇敵愾？
——是你，是你這個主宰了整個戰局的遊戲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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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一遍我們的問題：如果你是整個產業的主宰，你會如何爲產業中的各個角色分配物質財富呢？
你還想把最多的財富分配給那些任勞任怨的程序員嗎？不，你不會的，在整個軟件產業的戰場上，程序員是辛勤勞作的農民、礦工和伐木工，程序員也是衝鋒陷陣的劍士、騎士、長槍兵、標槍手和弓弩手。即便程序員在職位上攀升到了系統分析員、項目經理乃至技術總監的地步，他們也只不過是軟件產業賴以發展的基石，而非在產業中呼風喚雨的“上帝”——至少，這在目前的中國大陸仍是不爭的事實。
也就是說，儘管有不少軟件公司的天才程序員以技術總監或高級副總裁的身份拿着七位數甚至更高的年薪，儘管某些擁有技術專利或“核心”源代碼的程序員可以憑藉物以稀爲貴的商業定式獲得可觀的收入，但從總體上看，程序員這個行當絕不是一個“暴發戶”式的職業，程序員的收入水平在整個軟件產業中也絕不會處在金字塔的尖端。
相反，在軟件產業中扮演“商人”角色的市場或銷售人員倒很有可能因爲產品推廣的成功而“發家致富”。國內相當多的企業對市場和銷售人員實行薪金“提成”制度，這可以讓“商人”們徹底擺脫月薪制、年薪制的束縛，可以讓他們的收入在更大的範圍內浮動。當然，成功的市場營銷也需要超人的智慧和出衆的膽識，在一個功成名就的營銷明星身邊，往往還可以找到成百上千碌碌無爲的陪襯。
此外，企業的管理層至少在組織結構圖上處於產業金字塔的中上部，他們通常會獲得較爲穩定的高薪。如果進一步地探究下去，我們不難發現，在國內大多數的軟件企業裏，市場和銷售人員通常比軟件開發人員更有機會升任部門、分支機構或整個企業的管理者。箇中的道理並不複雜：在中國大陸的多數軟件企業看來，市場和客戶資源與知識和技術資源相比，前者更容易轉化爲企業的利潤；而掌握市場和客戶資源的人顯然更適於坐在管理者的位置上運籌帷幄。
軟件企業的投資人可以在產業中扮演“僧侶”的角色：他們不一定會關心某個企業是否擁有核心競爭力，他們也不一定會關心某個管理者是否有能力施行某種最流行的質量管理體系，他們的直接關注點只能是——投入企業的金錢何時能生成更多的金錢？在這些“僧侶”的眼中，錢生錢的辦法有許多種，通過技術優勢盈利類似於用“巫術”創建自己的特殊兵種，通過追加投入、擴大生產規模盈利類似於爲自己的戰鬥單位“補血”，而通過股份運作和實體買賣盈利則類似於“轉化”敵人的戰鬥單位。所以，一旦財富變成了資本，我們的視線也必然會由簡單的軟件開發和企業運營轉移到更宏觀、更具風險也更能創造新財富的層面上來，這時，我們連自己的企業在明年上市後是否還屬於自己都不再介意了，爲什麼還會介意自己的程序員是否能拿到行業中最爲豐厚的酬勞呢？
那麼，誰又是軟件產業裏的阿提拉可汗、亞歷山大大帝或者拿破崙陛下呢？更進一步說，誰是那個躲在產業背後爲整個產業制定規則並操縱整個產業運行的“遊戲玩家”呢？也許是你，也許是他，也許是某位把大筆資金投入到足球圈裏以便揚名立萬的產業大鱷，也許是某位貌不驚人、深居簡出的大家閨秀，當然，也有可能是某種看不見、摸不着、似無還有、亦有亦無的產業幽靈！
毫無疑問，在國內的軟件產業中，程序員發家致富的可能性遠小於市場和銷售人員，而後者的穩定收入通常又比不過軟件企業中的高級管理人員，相比之下，企業的投資人會佔有更多的收益，但他們仍要聽命於整個產業的規則制定者和遊戲監督者。
其實，這種財富規律在歐美更爲發達的軟件產業中也隱約存在，只不過，在歐美更爲崇尚個人價值的社會背景下，某些把握了良好機遇的“超級”程序員可能會悄然爬上財富金字塔的尖端，坐穩世界富豪排行榜中的一把交椅。想想看，儘管那位名叫比爾·蓋茨的世界首富兼具投資人、管理者等多重身份，他自己不還是喜歡把自己稱爲程序員或軟件架構師嗎？
這種複雜的、似乎只有經濟學家才能徹底解析的財富遊戲是不是有些類似於我們小時候玩的鬥獸棋：貓能吃鼠，狗能捉貓，虎能勝狗，象能伏虎，而鼠又能把象追得四處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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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個技術至上的軟件產業；這也不是某些立場不堅定的程序員所能棲身的軟件產業。
如果你熱衷於無休止地追逐財富，那對你來說，最遺憾的事莫過於成爲一名職業程序員；如果你曾經有過崇拜技術的狂熱和嘗試創新的夢想，那對你來說，最殘酷的事莫過於徹底屈服於金錢的誘惑。
所以，當你選擇了程序員這份職業，你多半會最終面臨技術和財富的兩難選擇。這時，你會不會考慮其他的解決方案呢？
我的意思是說，爲什麼我們一定要把財富當成職業奮鬥的終極目標呢？難道財富本身比我們的生活、比我們的快樂更重要嗎？
如果一個人可以一生快樂，那麼，財富多一點或少一點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如果一個人在財富的糾纏下總也找不到快樂，那他的生活質量和人生意義又何從談起？
如果做一名程序員或編寫一段代碼對你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樂趣了，那你爲什麼還要那麼在乎十年以後自己能擁有多少財富呢？
擁有財富並不等於擁有了快樂，擁有快樂也並不等於拒絕了財富。爲什麼我們不能把快樂當作我們至高無上的理想和追求呢？
有人說，追逐快樂的人很可能比單純追逐財富的人更容易獲得財富的眷顧。——我不知道如何證明這一論斷，但作爲一名職業程序員，我寧願相信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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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領域裏傑出的華人科學家和經理人的代表李開復先生曾對中國的廣大在校學生說：“與其說快樂帶來成功，還不如說成功的目的是帶來快樂。我曾建議同學們追逐自己的理想和興趣，其實做自己理想的、有興趣的事情就是一種快樂。所以，快樂比成功更應成爲我們的最終目標。”
李開復先生是在提醒我們謹慎處理財富和快樂的關係嗎？李開復先生是在鼓勵我們用畢生的精力來追尋快樂嗎？當然，這毫無疑問，難道還有什麼東西比一位業內成功者的建議更有說服力嗎？
既如此，我們爲什麼還要高喊着“財富”的口號衝向執迷不悟的深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