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兩株紅薯苗

2017年的冬天,大約12月份,我養了兩棵紅薯。

紅薯是朋友給的,一直捨不得喫,結果放的發了芽,就養在了水裏。

它們一點點長大,從小碗換成了大盆,從暖氣臺移到了桌子上,來來回回地換了好幾次地容器和地方。

中間,當我去外地的時候,有時候把它們泡在桶裏,有時候又叫鄰居同事來澆水。

從一開始的幾小片綠葉,到後來的滿桌綠葉,這兩株紅薯在我家生長了將近10個月,也帶給了我10個月美好的心情。

那一片片葉子,還有那根鬚,還有那努力提供營養、奉獻了一生、最後耗盡了生命的母體,都似乎有着超乎尋常的靈性與生命。每日裏,走過它們旁邊,我的眼球與心神總是被吸引,長長地盯着它們看。真可以一直盯着、一直看。

那種奇怪而令人舒服的連接,美的欣賞,生命的享受,至今想來,仍是回味無窮。

那兩株紅薯,直長到最後完全被榨乾,或奉獻殆盡,成了枯體,像腐朽的身體,開始散發出臭味,並且生出了很多小飛蟲,像果蠅一般,實在沒辦法再留了,我纔不得不忍痛決定,把它們扔掉。

我知道紅薯葉能喫,也有好幾個朋友建議我把紅薯葉喫掉。在它們生長的10個月裏,在它們生命最蓬勃、最青翠、最鮮嫩的狀態時,我一直不捨得喫。這樣美而靈性的生命,我怎麼下得了手、下得了嘴呢?

但到它們壽終正寢的時候,我卻還是決定,把葉子送給我不在家時,經常來給它們澆水的鄰居同事喫。鄰居一家人淳樸而實在,她們沒有我這麼矯情或多愁善感,她們可以安然喜悅地喫紅薯葉。

也許,這跟淳樸或矯情都沒有關係,只是因爲,在十個月的養育、相伴期,我跟這兩株紅薯苗有了深刻的感情吧。

但儘管如此,仍然不能否定,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一直如此。

儘管紅薯母體已經腐爛,儘管已決定將最後所有的紅薯葉都送給鄰居喫,但還是拖到了去年9月份,我要去外地學習10天,走之前的最後一天,我才叫來了鄰居,叫她親自來摘紅薯葉。

那一桌綠葉已沒有年輕時的嬌嫩,但我還是下不了手親自去摘它們。那感覺,像叫我生生地去摘自己養育了很久的親骨肉。我下不了手,會心碎,會流淚。

在與我談笑間,鄰居風輕雲淡地摘完了紅薯葉,回家去了。

望着桌子上殘留的紅薯莖、母體、根鬚,我心感慨,失落而略有傷感。唉,這世間什麼也不能永恆啊!有些東西,陪你一程,它就走了。

當天夜裏,我把整個紅薯枝蔓及母體根鬚抱到樓下,把腐爛枯乾的母體埋到了樓下的綠化池裏,並把光光的莖蔓鋪在地上,如它們原來生長時候的樣子。我心存幻想,希望它們在地裏還能長,還能活着。

那塊地裏原本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但十天之後,當我從外地學習回來,發現那兩株紅薯不見了。估計被物業拔掉了。那地上原來種着鳶尾,但夏天之後,鳶尾就枯死了。我把紅薯種那裏其實不礙任何事。但地是公家的,物業要整齊劃一地管理,咱也沒有辦法。

總之,那兩株紅薯就那樣徹底離開了我的視線、我的生命。

時間過去了大半年,我一弄新的紅薯,偶爾就會想起那兩株紅薯。心裏依然是曾經的幸福與哀傷並存,內心複雜的感慨。我能說,我想它們麼?我渴望永恆的生命,不老,不死,永遠的陪伴,但,怎麼可能呢!

感恩它們給我那麼長的陪伴,美麗而幸福的時光。祝福它們重回世界,去到那個屬於它們的位置。或再次轉換成大地的營養,滋養我們生存的土地。從這個意義來說,它們永遠在我的生命裏,從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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