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降臨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二零二零年初春,一場全國範圍內的瘟疫爛桃花似的降臨,盛曉吟工作的醫院因爲專科性質有幸被選中披掛上陣,而她作爲其中的一枚小卒子,稀裏糊塗就成了一線,開始了晝行夜奔。

那天一早,她下夜班回來,直愣愣地站在家門口,閉着眼睛摸索鑰匙準備開門,就在這間隙,隨意瞄了一眼隔壁家丟在門口的垃圾袋,這一眼可不得了。透過薄薄的塑料袋,盛曉吟看到了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東西,方形的、粉色的、撕開了的——套套皮。

隔壁是對新婚的小夫妻。

等盛曉吟喫完早餐洗罷乾淨,躺在牀上準備補覺時,那個開口笑的小東西仍蠕動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它還在那裏的吧,或許裏面還有一個、兩個、幾個它的好哥們兒,她感覺它們已經穿過了牆壁,正油膩膩地對着孤零零地躺在雙人牀上的她訕笑。真是要感謝上帝去上夜班了,沒讓她隔着牆壁聽見現在進行時~

都給老孃滾!盛曉吟在心裏怒罵,她想變成一隻花貓撕碎那個垃圾袋,把那些小東西從十六樓丟下去。她在牀上來回地翻着身,電熱毯升溫很快,不一會就覺得燥熱難耐,她伸手關了開關,抓起一個小抱枕摟在懷裏,茸茸的布面軟軟的棉芯,慢慢的悶氣兒消了,很快就熟睡過去。

盛曉吟醒來時天色已沉,厚重的窗簾把臥室隔離的更暗。小抱枕由懷裏變到了她的身後,緊貼着後腰靠着她,像極了另一個身體。盛曉吟猛拍了一下腦門提醒枕頭上的這個神物清醒,一個抱枕也能引發思春這也太奇葩了點。被子裏不如睡前暖和,她瑟縮起身體交叉兩條胳膊,肩頭、胸部、屁股、大腿,她隔着睡衣一路摸下去,像是在確認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是否還在。她的身體撐起她的精神,她的精神使她成爲一個完整的人,一個都不少啊,可爲什麼就是無人問津。

盛曉吟很不喜歡那製造套套皮的其中一方——隔壁的女人。她是信眼緣兒的,第一次見沒什麼好印象以後只會更壞。那是她剛搬新家不久,下班回來剛好和隔壁的小夫妻同乘電梯,幾秒鐘的功夫,那女的撒嬌賣萌完全當她是背景。等一同出了電梯盛曉吟才知道和他們是鄰居,隨即打招呼,男人倒是挺熱情,只是那女的從頭至尾一聲不吭,臨了還催促男的進門,關門聲那叫一個響亮。盛曉吟暗暗嘖嘖:可惜了那男的。

接下來的一次交涉更有意思。又是一次下班回來,一個快遞抵在了門口,盛曉吟看都沒看直接打開了,是幾盒面膜,她想了半天最後確定不是自己買的。正琢磨着聯繫快遞員,突然就看到了收件人那一欄根本不是她名,再看門牌號,隔壁的…有過上一次的經驗,這次又擺了個烏龍,她有些頭大但沒辦法,她按響了隔壁的門鈴。

開門的是男主人,還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她稍稍鬆了一口氣,忙說明緣由並誠懇道歉。這時本在屋內的女主人走了出來了,仍是慣有的一言不發,一手拿過男人手裏的面膜,一手挽住男人的胳膊。或許是在因爲在自己家腰桿子更硬,她的一雙眼珠子直瞅地盛小吟渾身不自在,沒再多言立馬跳回了自己家,還沒等她關上門,隔壁又是“砰”的一聲。阿彌陀佛,有驚無險,再待下去,盛小吟確定,和那女人,她倆一定有一個會先發飆的。

呵,那小眼神兒,一副“這是我老公”的模樣,不只是提防,還有一股子的敵意。不就是拆了你快遞嗎,它還擋我路堵我門了呢!三無面膜,要不說你長得醜呢!你老公是不賴,但他瞎啊!就你會眼神殺,老孃當年…,當年怎麼了,盛曉吟沒詞兒了。她依舊憤憤的,當她是軟柿子,來啊,再有一次咱試試,別怪我辣手摧花!

很快,機會來了。

有天,盛曉吟一早起來神清氣爽,於是比平日裏格外用心地打扮了一下。這一臭美不要緊,晚了十分鐘出門,好巧不巧的和隔壁的兩位在等電梯時撞上。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她沒再多話,微笑以示禮貌。電梯來了,那女的像只樹懶一樣拖着男人進了電梯,盛曉吟隨後跟上去。一進去那女的就又開始了,毫無邏輯的言語直讓她憋笑憋的難受。一大早和你老公聊衣服聊包包,瘋了不是。她知道,從剛纔自己被對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時她就知道,那女的慫了,這次是她盛曉吟贏了。她不着痕跡地挑挑眉毛,嗯,今天的眉峯畫的很滿意,頭髮也吹的夠蓬鬆,口紅不濃不淡剛剛好,香水也是她最喜歡的、最適合她的味道,還有腳上的高跟鞋,落地的聲音顯示出它的品質。那女的明擺着是不淡定了,可不就是贏了嗎

盛曉吟惡趣地揉了揉小抱枕遂起牀,隨便弄了點東西吃了個撐。她盤坐在椅子上,兩手攤開放在腿上,仰起頭看着餐桌上方的燈,像是在打坐。是的,那些小東西又糊進她腦袋了。等着吧,等我擄到了那個來自未來的男人,我天天丟一袋藏着套套皮的垃圾在門口,我要放開了嗓門兒快活震翻十六樓,我天天手牽手領着男人出去晃悠,讓所有人都看到,不放過超市大媽、門口保安和小區裏的小貓大狗。哈哈哈~她被自己逗樂了~

盛曉吟正了正思想,人家哪裏是故意放在門口示威。當下疫情席捲全國,政府天天教育羣衆呆在家不讓出門,想想啊,一間房子,兩個年輕的男女,自然而然會形成一個外不可破的幸福孤島。既可以強身健體又可以增進革命友誼,還能爲人口老齡化做貢獻,這個時候窩家裏做愛做的事是最英明的。對哦!盛曉吟像發現了人類起源的奧祕:十個月後出生的嬰兒,正是誕生於現階段的休養生息啊!

這麼說,隔壁興許會在某次阻斷不成功時造人成功,盛曉吟頓感緊迫,她自覺最後還是會輸給那女的。雖說那男人是可惜了但眼神兒不好的她也懶得多瞧,但如果人家拿孩子衝她耀武揚威,那她真真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她好像看到了隔壁的女人正對着她磨刀霍霍,她逃啊逃,以前幫她完勝的、載着她衣服鞋子包包香水的車子,翻了~

盛曉吟最近很累,是身體上的疲憊外加精神上的惶恐。零三年的非典,她開開心心過了一個相當長的暑假,而這次的新冠肺炎以白色恐怖的面目走進了她的職業生涯。凡事都像懷孕一樣總會又個意外,她真的怕被感染上,因爲她對這具本尊是否能扛過去極度不自信。她還有許多事情想嘗試,還有很多心願待完成,等不到那個人她不甘心,,

盛曉吟知道有人在背後稱她“大盛”,大盛嘛,齊天大聖(剩),事實如此,明着來她也不會生氣的。她不要變得鋒利以對抗鋒利,那不是她希望的模樣,並且那樣會更受傷。她努力的保護着自己內心的柔軟區,做個受制於愛恨嗔癡懼,俗到和隔壁鄰居爭奇鬥豔的小女子,也不要做冷、惡、狠、絕、厲,武裝到無懈可擊的完美女人。

二零二零年是讓人銘記的一年。盛曉吟也希望在這一年裏能再發生點什麼讓她終生銘刻。

對於此次疫情,社會各界愛心人士向她所在的醫院捐資捐物,牛奶、水果甚至蔬菜,有什麼捐什麼,逮什麼捐什麼。她知道,接受別人的捐贈並不是理所應當,在歡樂之餘她是感動的,感恩的。這不,情人節這天,她拎着一雙44碼的男士拖鞋回家了。

盛曉吟盯着穩穩地踏在地板上的大號拖鞋出神兒,它傲然屹立充滿雄性氣息。那得多大一雙腳才能勝任啊!她試着踩上去,用腳趾摳摳鞋底,想象着某一天穿上這雙拖鞋的那個人。

他腳踏大地,他背靠山河,一步步走向她,走向她…他們融爲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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