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與外甥女,黃藥師與梅超風:恁時相見已留心,何況到如今

電視劇《清平樂》中有個情節,歐陽修因“與外甥女曖昧”而被政治對手攻擊,最終宋仁宗將其貶謫到滁州——歐陽修在那裏寫出著名的“環滁皆山也”的《醉翁亭記》,大呼“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多年後,歐陽修被仁宗啓用爲知貢舉,主持禮部考試,可放榜時一堆未被錄取的學子又拿出這陳年“豔史”,說他道德不修,愧爲人師。

其實,歐陽修惹到這幫學子,不是真因外甥女那事,而是因爲此次大考,他和副考官梅堯臣等反對大掉書袋的太學體文章,而倡導平易曉暢、直抒胸臆、言之有物的文章,譬如蘇軾的《刑賞忠厚之至論》就被視爲當科最佳。

於是,那一科錄取的都是蘇軾、蘇轍、曾鞏這樣的真學問家——唐宋八大家中這三位均爲當科錄取,可見歐陽修、梅堯臣之慧眼識英。

這樣一來,習慣了大掉書袋的太學體擁躉們就落榜了,於是他們才重提“歐陽修與外甥女曖昧”一事來發泄。

這事可以說是歐陽修一生的“污點”。這究竟是個什麼事?他真與外甥女有過曖昧?

話說,歐陽修有個妹妹,其丈夫死了,還遺下個與前妻生的女兒。

歐陽修好心收留了這母女,而且幫這外甥女(與歐陽修及其妹妹都沒有血緣關係)尋出路嫁了人。後來,這外甥女與他人有苟且之事,被告到開封府。審理過程中,這女子竟說年少時與歐陽修有曖昧。

於是,歐陽修陷入輿論漩渦。

此事,因牽扯到歐陽修這樣一位大腕,關注度極高,於是宋仁宗命令認真審理。審案結果是:歐陽修與外甥女的“曖昧”查無實證,但他“侵吞”妹妹和外甥女家產,有罪!

於是,歐陽修被貶謫到滁州。

從專家們的研究看,這基本是個糊塗案,曖昧事查無實證,可收留落難的妹妹和外甥女怎就成了侵吞別人私產?

另外,對手、言官、學子們攻擊歐陽修作風問題還有個“證據”,是他曾寫過的一首《望江南·江南柳》詞——

江南柳,葉小未成陰。人爲絲輕哪忍折,鶯嫌枝嫩不勝吟。留着待春深。

十四五,閒抱琵琶尋。階上簸錢階下走,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葉小未成陰”,“留着待春深”,“恁時相見早留心”,這樣的句子,由居心叵測者來解讀,自然會說:看,歐陽修對年少的外甥女動了老牛喫嫩草的心思!

這些人才不去管作者不過是在寫初春和少女的美好。

把此詞解讀爲歐陽修對少女動了春心的,歷代有不少人,金庸便是其中一個。

《射鵰英雄傳》新修版,桃花島上,黃藥師對弟子梅超風動了情,卻囿於禮法不能表白,於是總是手寫歐陽修此詞聊以自慰。

不料,這事被同樣對梅超風心有愛戀的曲靈風給捅破,他拿師父手書之詞給梅超風看——

曲師哥說:“據書上說,歐陽修心裏喜歡他的外甥女,做了這首詞,吐露了心意。他見到十二三歲的外甥女,在廳堂上和女伴們玩擲錢遊戲,笑着嚷着追逐到階下天井裏。歐陽修見外甥女美麗活潑、溫柔可愛,不禁動心。後來外甥女十四五歲了,更加好看了,歐陽修已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子,他只好‘留心’,嘆了口氣,做了這首詞。後來給人見到了,惹起了挺大風波。歐陽修那時在做大官,道德文章,舉世欽仰,給朝裏御史們大大攻擊。其實,他只心裏贊他外甥女小姑娘美貌可愛,又沒越禮亂倫,做詩詞過分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師父爲什麼特別愛這首詞,寫了一遍又一遍的?”

他左手中執着一疊白箋,揚了一揚,每張箋上都寫着“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他問:“小師妹,你懂了麼?”

我(梅超風)搖搖頭,說道:“不懂!”

他湊近了一點,又問:“你真的不懂?”

我搖搖頭。他笑了笑,說道:“那你爲什麼要臉紅?”

……

這是新修版上金庸所加情節,讓黃老邪愛上自己的女弟子梅超風。

在金庸看來,歐陽修與外甥女,黃藥師與梅超風,都是“恁時相見已留心,何況到如今”!

愛情,確實是扯不清的事。

這些事的真假實在難辨,就別再糾結和爭辯了,當個故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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