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官妻-120

120:

        又三年。

        一辆黑色林肯轿车停在小巷口,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拎着厚厚的褐色公文皮包的秘书跟在他身后,向小巷深处走去,然后进了一座幽静四合院的大门。

        “领导回来了!”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从厢房里走出来,轻声叫道。

        男人点点头,径直走进正房客厅。中年女人接过秘书手中的皮包,也随着进了客厅。年轻的秘书平静地按原路返回,上了林肯轿车,轿车随即启动,缓缓驶离小巷。

       客厅里,一个美丽女人安静坐在窗前一张老式藤椅上,她挺着颀长的脖颈目不转睛注视着窗外茂密的老槐树树冠。此时,夕阳的光芒斜着落在她的侧脸上,显得格外娴静和安详。她的身姿笔直一动不动,只有略微弯曲的细密睫毛翕然而动,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微微上翘,和微仰下颌形成同一角度。她的左侧是一株栽在花盆里的豆荚树,枝丫挺翘,叶片黛绿,也沐浴在夕阳之中。

        刚进屋的男人见女人静默出神,便脱下西装递给保姆,保姆接过来平整挂在门后的衣帽架上,然后脚步轻盈地退出房间。男人坐在离女人不远处沙发上,一只胳膊肘拄着沙发扶手托起起下颌,沿着夕阳的方向安静地端详女人,目光中充满爱意。

        许久,女人才把视线从老槐树树冠上移开,慢慢扭过脸,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由于对着窗外的夕阳,她不得不微微眯着眼睛,又注视男人许久,才莞尔一笑,笑靥如花。

        男人也回以微笑,亲切地问:“怎么,想些什么呢?”

        “哦……”女人略一迟疑,之后腼腆说,“老槐树,我们家窗外也有一棵,只是没有这棵茂密。”

       她记起,她小时候就喜欢趴着窗扇看路边的老槐树,尤其是夜晚,老槐树把月光搅得支离破碎,斑驳入窗,碎影满床,她就开始在碎影上忙碌起来,左端详右打量,说这片像什么,那片像什么,总是能描述出一种恰当的事物来。

       “是不是想家了?”男人问。

       “家……”女人微微蹙起眉头,想了想说,“这不是我的家吗?我不想家,倒是想爸妈了,对,还有女儿呀!”

       “一晃三年你都没回莲城了,不,确切说,应该是六年多没有见到莲城了,哦……这样吧,最近抽时间我们回去一趟,正好也要办理离婚和结婚登记,之后呢,把女儿接到这边来读高中,也可以陪陪你,你看怎么样?对了,还有就是你父母如果愿意,也可以接过来同住,一家人在一起,你就不会孤独了!”男人建议道。

        “离婚?”女人有些诧异,仿佛对那一段婚姻有些茫然。

        “是的,我们结婚之前,首先你要离婚……不然,我们的孩子以什么名义来到这个世界呢?”男人不急不躁,微笑着耐心解释。

        女人还是一脸惘然,随即有若有所思摇摇头。

        “你还记得一个叫洛志伟的男人吗?”

        “不记得,只是听你说过几次,难道是他……”女人挑起眉梢。

        “是的,你终于联系起来了,他,就是你之前的丈夫……”男人惊喜地说。之前,她对这个名字不仅陌生,而且始终和自己联系不起。他为她的这个进步感到欢欣。

        女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记得你是我的丈夫,这个人怎么会和我有联系呢?”她有些烦躁。

        “哦,别急,慢慢来,你会想起他的!”

        “我想出去透透气!”女人扶着藤椅缓缓起身,男人马上过去搀扶她,女人站直了身子,高挑的身材,一袭长裙,微微隆起的肚腹,尽管腰际浑圆,还是显出身姿的纤细窈窕。

       男人扶着女人来到院落,保姆把藤椅搬到院中放在老槐树下,男人要扶女人坐下,女人摆摆手,让男人扶着她在不大的院落里缓慢转了两圈,之后才坐到藤椅里,保姆马上把一条薄毯子盖在女人膝上。

        “给我讲讲那个人好吗?”女人仰起俏丽的脸庞柔声问。

        男人便取过一个马扎坐在她对面,娓娓讲述她和那个男人的故事。他在故事中认真撷取一些要点,其中包括那个男人的身高、相貌、年龄、工作单位、性格爱好等等,甚至还有一些他所知道的生活细节,诸如查字典等等,为女人的回忆提供素材。

        女人侧耳倾听,听完后又沉思片刻,最终冲他一笑,还是摇摇头。

        男人说:“那就先不要去想了,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这很难,没想到,想起一个人也会如此艰难!”说完,他伸出手,亲切地抚摸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蝴蝶斑。她闭上了眼睛,微微伸过脖颈,由他抚摩,嘴角牵着一缕幸福的得意。

       “那他现在呢?”她还关心原来的话题。

       “现在……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男人扭过脸去回答,女人沉默了。

        太阳即将落山,最后一抹红色恋恋不舍地从老槐树树冠上掠过,天色瞬间幽暗下来,树冠发出一阵树叶拥挤的簌簌声。

        男人说:“起风了,我们进屋吧!”

        “是吗?太好了,我想吹吹风!”女人快活地请求。

        “别,别任性,这时候的风格外阴凉,对身体不好,还是回房间吧!”

        女人孩子般听话地点点头,依偎着男人回到客厅。

        刚刚坐下,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保姆马上抓起话筒,之后又交给了男人。

        “你好,我是沙默!”男人接过话筒,沉声说道。

        “沙默啊,我是耿中华……”

        “中华部长好,好久没去看您,请您原谅……”

        “怎么样,这几年你可相当于赋闲啊,家里病人怎么样?”耿中华关切地问。

        “还好,恢复了许多,不过,要彻底恢复,回归原来,恐怕还有待时日,谢谢领导关心!不过,我可不是赋闲呢,学校工作还是要做的!”

        “不要挑字眼嘛,我可说的是相当于,而且,对于你这样一个年富力强的同志来说,这点担子未免轻了些嘛!你觉得是不是这样呢?”

        “领导,我可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和工作节奏,可谓‘智者乐山山如画, 仁者乐水水无涯。 从从容容一杯酒, 平平淡淡一杯茶’……另外,也不经常接触外面,落后了许多呦,恐怕跟不上形势的飞速发展喽!”

       沙默听出耿中华话里有话,估计是要使用自己,便马上封口。这几年他不问世事,便请名家,自己也悉心研究植物人恢复相关理论和案例,可谓半个专家了,经过不懈努力,终于使欧阳若岫奇迹般促醒,而且记忆也在逐渐恢复。同时,埋头教育工作和学术研究,让他在文化领域也名声鹊起,跻身知名的文化教育专家学者之列,这些都让他很满足,官场和权力的意识渐渐淡薄,已然没了蠢蠢欲动之心。

       “可别这么说,这不是宋朝,你不要学陶渊明弃官而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是清楚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悉心培养一个高级干部,那会让你那么清闲下去,你先有个思想准备,我今天只是问候一下,另外,告诉你两个消息,第一,奉阳又出事了,那个市长郭家栋和省里黎士英联手在高速公路建设项目上纵容承包方伪造工程预算骗取国家追加投资上百亿,现在已经移交司法机关了,第二,弓丹枫老师今年要退下来,教育部需要人,她可是一再向上面推荐你啊!就这两件事,不用多说,你清楚的!”耿中华也没绕圈子,直截了当说了两个重要消息,其意自明。

        “哦……,关于第一个消息,我也有所耳闻,这个老郭啊……不过,现在我沉浸教育,别无它心呦!”

        “什么意思?沙默,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们既然当初养着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使用你,你想躲清闲也该分个时候,那个诸葛亮卧龙多年,最终还不是要出山,趁着年轻再干一番吧,儿女情长要的,叱咤风云也是要的,在这一点上,我还是佩服项羽的,我还要去中华门里汇报,就不多说了 ,对了,另外告诉你一声,中姣也要动,原准备到北京来,奉阳出事了,上面很生气,主要领导全部调整,准备让他回去主政一段!好了,我挂了!”

        耿中华挂了电话,沙默这边举着话筒陷入沉思,好久才徐徐放下话筒。

        耿中华明显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去教委就任,可能是接替弓丹枫,另外就是省里,估计是接任常务副省长或者省长。如果按照他自己现在的意愿,当然是希望去教委,自己既熟悉业务,也相比地方工作单纯简洁。可是,如果江中蛟回去主政,那么,很有可能把自己要过去。所以,看来此次回归故里的可能性极大。

       看着沙默一脸凝重,坐在沙发里,女人问:“什么事?”

       “欧阳,”沙默注视着她说,“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回省里……”

       “哦,你不高兴?”欧阳若岫疑惑地问。

       “不,无所谓高兴不高兴,我只是觉得,你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和环境,再换个地方……”

       “没什么呀,我可以不走啊,你记得常回来看我就行了!”说完,她娇柔地歪歪脖颈。

       “那怎么行呢,我还要负责每天给你讲故事,帮你回忆往事呢,这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一次,恢复记忆计划岂非落空了,另外,你还有身孕,我怎么能把你单独丢在这里呢!”

       “唔……那我就跟你去呗,你是我的男人啊!”

       “嗯,也只有这样办了,不过,最近我们必须迅速回莲城办理相关手续,事不宜迟啊!”

       这时,保姆进来说:“领导,佳佳姑娘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叫张帆的,她不知道你想不想见,就让我汇报一下!”

       “张帆!”沙默身子一颤,这个名字虽然很久没人提起,但沙默还是记忆犹新。他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

      尤佳抱着三岁多的儿子,笑眯眯进了客厅,一跨进门就说:“宝宝,来看看沙爷爷,还有欧阳姨!”

      沙默朝她一瞪眼说:“你这是什么辈分啊,乱来!”话虽这样说,还是接过孩子,摸摸脸蛋说,“来,让爷爷看看,这孩子长的像佳佳,有股威严模样……”

       “看你,别吓到孩子了,给我吧!”欧阳若岫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欧阳姐,你这能行吗?”尤佳一边从沙默怀里接过孩子,一边担忧地看着欧阳若岫的腹部。

       “没事啊,我喜欢宝宝!”欧阳若岫搂过孩子,紧贴着孩子的小脸颊。欧阳若岫最熟悉的三个人是沙默、保姆和尤佳。尤佳随孔力调到北京,在北京市公安局工作,尽管刚到三十岁,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她没事自己开着车三天两头来四合院,陪欧阳若岫说话。

      尤佳这才转身拉过身后的女人说:“沙叔,你别生气,我把张帆姐领来了,她想见你!”

       张帆满面羞惭,手足无措,嗫嚅说道:“沙……沙……沙书记好,打扰你了……”

       沙默端详着眼前这个美丽的中年女人,心中一阵感慨,想当年,她和柳淑彦也曾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是她颇为美丽,为人有些清高倨傲,不像韦伟妻子、崔雪和高美美那样随和,所以关系相对略微疏远一些。三年前柳淑彦去世,她去了莲花山公墓,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虽然三年已过,她还是那样美丽,倒如沉睡的欧阳若岫一般容颜不改,只是略微憔悴,眼睛红肿,脸上蒙着一层愁云。现在她突然出现在这间客厅里,可谓不速之客,来意也不言自明。

        郭家栋调到奉阳后,她没有随行,而是留在莲城公安局,所以与尤佳格外熟稔亲切。这次,郭家栋东窗事发,她四处活动,却无济于事,眼见着进入了司法程序,只好拉下脸来跑到北京找尤佳,让她带自己来见沙默,做最后的努力。

       沙默叹息一声,指着沙发让张帆坐下。

       张帆坐定后说:“沙书记,不好意思,我来得突兀,可我这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打扰你,念在你和老郭是好朋友,又同在奉阳工作了那么长时间的份上,请你出面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救救老郭……”

       张帆对官场传扬的沙默是被郭家栋等人用举报的方式挤走的一事有所耳闻,也就此问过郭家栋。郭家栋说沙默是被人盯上了,跟他无关。但她还是怀疑是郭家栋做的手脚,因为郭家栋多次流露出对屈尊于沙默之下的不满情绪。而且,沙默调走后第一获利者便是郭家栋,他被任命为奉阳市市长,在暂时没有市委书记的一段时间里主政全市工作。所以,对于此次拜谒沙默她多少心虚惭愧。

        “哦……”沙默沉吟片刻后说,“老郭的事我听说了,他经手的那件事,当初我也过问过,说起来也曾暗示过他,可是还是出了问题,也难怪,那时他的想法太多了啊!”

        “是的,他那时不识好歹,沙书记,你大人大量,别……”张帆低头说。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沙默摆摆手说,目光也随即落在张帆脸上。

        “现在已经进入司法程序,看来回天无力了,只是希望你出面尽量少判几年吧……”

        “哦……对了,张帆,你有没有去找过江中蛟?”沙默突然问。

       “找过,我找到了蔡芳,蔡芳姐说中蛟书记很生气,说他……是罪有应得,不过,后来他还是和有关方面做了沟通,可证据确凿,又涉及其他一些省领导,他也不好涉入过深……”张帆有些沮丧,泪眼婆娑注视着沙默。

        “唔,是啊,”沙默站了起来看着窗外,此时暮色深沉,月色晦暗,他说,“中蛟书记最痛恨的就是在这方面出问题,老郭一直跟着他,甚至比我都早了好多年,居然就在这方面出问题,他怎么会不痛心呢,这是爱恨交加呀……”停顿片刻又说,“上面一再要求不能做说客,反腐倡廉大势所趋,不好轻易说话,所以中蛟书记能做到如此,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这都怪老郭不争气,所以,我也不好再去找他了……”张帆又垂下头。

        “沙叔……”尤佳小心翼翼从欧阳若岫怀里抱过孩子,扭过脸来说,“您就帮帮帆姐嘛!”

        沙默没有回答,依旧凝视窗外暮色。屋里顿时寂静下来,空气凝重。

        “我问你,”许久,沙默才说话,“老郭的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他仍然原地伫立,对着窗外问。

        “在这个案件中,他处于第二位,黎士英是主使,他也是按照领导意图办事,不过,也收了一些……”

        “其他方面呢?”沙默又问。

        “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大问题,中蛟书记过问之后,也就就事论事,没有涉及其他方面,另外,老郭在其他方面还是比较谨慎,这你应该了解的!”

        “嗯,好吧,我尝试一下,不过,这种事情官场都很忌讳的,不能强人所难……”沙默说。

         说完,沙默看看仰着脸庞充满渴望注视自己的张帆,知道她心情焦急,便轻叹一声坐到沙发上,朝电话机对张帆示意一下,张帆马上起身捧着座机来到沙默身边,见站着不甚合适,便蹲下来把话筒递给沙默。

        沙默笑了说:“嫂子起来吧,这让我不好意思了!”

        “没事,这样你方便吗……”张帆也笑了,笑得虔诚而美丽。

        沙默便没多说,拨了一个号码,接电话的开始是个女人,后来又是个男人,沙默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委婉表达了愿望。

        接电话的是燕京大学的一位女性副书记。她的丈夫是高法一位副院长,原来是正厅级干部,这位副书记十分靠近沙默,尤其是在沙默促醒欧阳若岫事情上帮助做了许多工作,让沙默十分感动。沙默便引荐她结识了耿中华的妻子文雅姿,之后她和丈夫频繁拜访文雅姿和耿中华,关系日益亲密,所以在去年调整提升为副院长。基于这个过程,这对夫妻也对沙默感激涕零,可谓有求必应。可是沙默很少与外界来往,自然无事可求。现在沙默不得已出面说了这件事,而且说得很明确,希望在坚持法律和原则基础上,适当考虑给予从轻处罚。但他们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办。表示马上过问此事,给予考虑。

        沙默这边说话,张帆捧着座机的手不停颤抖,渐渐情不自禁地也欠身凑近听筒,唯恐漏掉一字。她那撅着屁股的姿态和专注的表情,多少有些滑稽,让欧阳若岫和尤佳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沙默放下话筒,兀自红着脸说:“嫂子都听清楚了吧,我就不转述了!”张帆的脸贴得那么近,让他十分窘迫,可又不好意思点破,所以弄了个大红脸。

        张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难为情地咧咧嘴,但颇为轻松地自我解嘲说:“别挑嫂子,见笑了……”

        事情落实,张帆又坐到欧阳若岫身边,拉着欧阳若岫的手嘘长问短,还对沙默调侃说:“我们莲城就是出美人,你看佳佳、欧阳我们几个都还行吧,不过,最优秀的还是欧阳,可谓绝代佳人,你真有眼力……”

        这时,保姆进来说:“领导,该吃饭了!”

        张帆起身想要告辞,被尤佳拦住。尤佳说:“别走啊!我正等这顿东北菜改馋呢……”

        沙默也说:“嫂子,既来之则安之,你是客人,不好走的!”

        张帆见此,也不再退让,挽起袖子麻利地帮着保姆端菜放碗筷。几个人围坐一桌吃饭,沙默夹起一块红烧肉递给尤佳说:“给小宝宝,将来长成一个结实的大小伙子!”

        “那是一定的!”尤佳笑逐颜开说,“我家宝宝一定非常优秀,将来好娶小妹妹呀!”说着,把红烧肉喂孩子。

        沙默一蹙眉,盯着尤佳看了看,不解地问:“什么小妹妹?”

        尤佳没回答,只是咯咯地笑,欧阳若岫也红着脸浅笑。沙默又看看欧阳若岫,似乎明白了一点。

        保姆在一边一边给沙默盛饭,一边插话说:“领导不知道,佳佳姑娘早就和欧阳姑娘定好了,将来做亲家,让宝宝娶你们的小丫头呢!”

        沙默闻言,陡然一惊,差点把一口茅台酒喷出来,惊愕地看着两个美丽的女人。两个女人都同时羞红了脸,兀自歪着脖颈得意而俏皮地朝他笑。

        好半天,沙默才回过神来,无奈地摇着头说:“你们这些女人啊,真没办法,还搞什么指腹为婚,闹大了呀……”

        “咋地,不满意我家小宝宝啊,将来肯定是个小帅哥,对不对?”尤佳说着,喜爱地掐了孩子脸蛋一下。小家伙没理她,兀自摇头晃脑嚼着那块红烧肉。可爱的样子逗得大家一片笑声。

        “光帅可不行,男人吗,还要有才能,这才是立世之本!”沙默又抿了一口酒。

        “这还不简单,”尤佳马上接过话头,“等宝宝大了,你也退休了,就在家培养两个小孩子嘛,还愁他们没出息?”

        “什么……”沙默又是一惊,放下筷子说,“你这丫头,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把我退休后的事都安排好了,给他们当幼儿园老师,你见过有省级待遇的幼师吗?乱来!”

       “怎么就不行呢!”尤佳继续说,“欧阳姐就是幼师出身嘛,你们两个一边享受天伦之乐,一边教孩子,肯定没错,我绝对放心!”

       “别说啊,我看还真是这回事,佳佳这宝宝多帅气,欧阳妹生那闺女就不用说了,肯定是万里挑一的小美女,年龄也相当,还真是天设一对,地就一双,再经过你们悉心培养,将来肯定大有出息……”张帆也插话表示赞同。

       沙默叹息一声,半真半假说:“你们倒是省心,一个不愁儿媳妇,一个不愁女婿,可苦了这两个小家伙,一个懵懂着,另一个还在娘肚里睡觉呢,就这么被定了终身,一点选择权也没有了,你们就不怕他们将来造反!”

       尤佳自豪地说:“我家宝宝可不会,娘命不可违嘛!”

       欧阳若岫突然笑了,看着沙默腼腆地地说:“我喜欢宝宝!”

       欧阳若岫平素话很少,总是默默倾听别人说话,偶尔报以一个浅笑。沙默见欧阳若岫也参与进来,顿时心生欢喜,马上说:“好好好,既然你们高兴,那就这么办,我就等着宝宝叫岳父了……”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尤佳又说:“那不行呀,要加个字,叫老岳父!”说完朝沙默扮个俏皮鬼脸。

       “这是干什么?”沙默佯作不悦,“佳佳,我有那么老吗?”

       “沙叔,我给你算算啊,二十五年后,你是不是七十多岁了,不叫老岳父叫什么?”高美美认真起来。

       “哦,别说,还真是这回事,呵呵,廉颇老矣……”沙默无奈地摇摇头,又扭头对身边的欧阳若岫说,“嘿,老伴儿,那时你也成了老岳母了!”

        尤佳说:“欧阳姐可不老,现在比起来,显得比我还年轻呢,那时也不过五十几岁,面相再年轻十几岁,应该是个年轻漂亮的岳母啊,怎么能称老呢……”

        “是啊,欧阳妹确实显得年轻,现在单凭外表看,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媳妇儿,真令人羡慕!”张帆端详着欧阳若岫赞叹说。

        欧阳若岫没说话,但略微红了脸,抿着嘴唇腼腆浅笑,脸颊上一个酒涡若隐若现。

        沙默叹息一声说:“好吧,男人嘛,老一点无所谓啦,这叫做成熟嘛!至于女人,还是年轻一些好,希望你们都韶华常驻,容颜不改,永远那么美丽迷人,我这个老头看着也高兴嘛!”说完,一仰脖把一小盅酒倾入口中。

       晚上,欧阳若岫伏在沙默胸脯上入眠。沙默轻轻抚摩她的长发,在她柔和而均匀地呼吸中想着心事。

       看来,这次自己重返政坛确定无疑,好在欧阳若岫已然逐渐恢复记忆,或许,再回莲城重返旧地,会对她恢复记忆大有裨益,甚至是一个飞跃。欧阳若岫促醒后,对于父母女儿的印象也很模糊,但当沙默把他们接来北京见面后,欧阳若岫陡然醒悟,泪流满面认出他们。所以,沙默笃信直接接触故地旧人,可以迅速唤醒沉眠的记忆。他也就此咨询过有关专家,他们对此给出肯定的答案,这更坚定了沙默的信心。所以,他决定回省里任职。

        但在就任之前,必须办好几件事,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办理好自己和欧阳若岫的结婚手续。所以,他必须尽快和欧阳若岫回莲城,找到洛志伟。听芸介绍过洛志伟的情况,他已经升任商贸委副主任,虽然没有让沙默出面说话,但并不排除他利用沙默的影响。金鹭的酒店也经营得很好,成为莲城一家知名餐饮品牌。他想,只要洛志伟工作生活顺利,就不会对他和欧阳若岫的离婚设置障碍,也不会对自己与欧阳若岫结婚进行阻挠。

       另外,还要去拜访一些省里的老同事,把搁置多年的老关系恢复起来,建立和加深感情。张帆的到来,让沙默也想到了郭家栋,据说他现在异地羁押在莲城拘留所,便决定回去看看他。尽管当年那封举报信让沙默对郭家栋有所怀疑,但还是觉得他走到这一步实属惋惜,从朋友和同事的角度给予关怀还是应该的。

        窗外月色似乎明朗了一些,可见老槐树树影婆娑。

        沙默把欧阳若岫搂紧一些,慢慢合上眼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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