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瓜

晌午,妈妈的脚步停靠在窗外。弟弟妹妹和我并排躺在床上,眼睛眯起一条缝,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确定是在察看我们后,闭眼假寐,时不时地打两声呼噜,开启熟睡模式……等她的脚步渐行渐远,我们三人则咧开嘴,压低声音窃笑。

在床上继续躺着,约摸过了十几分钟,一骨碌翻下床,轻手轻脚地穿上鞋,踮起脚尖,弓着背,蹑手蹑脚地挪到妈妈的房门外,听到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噜声,如闻天籁,顿觉神清气爽。

此时,我的小心脏开始砰砰乱跳。我们三人相视一眼,立即心领神会。纷纷抓起各自的草帽,胡乱扣在头上,人手一个塑料袋。干嘛去?屋后的山坡上掏野地瓜去。

我们那里有句谚语:“六月六地瓜熟,九月九地瓜走。”现在正值农历六月,正是地瓜飘香的时节。可是家里人却不让我们去掏那玩意儿,说是被各种虫子爬过,吃了会肚子疼。可是,禁果分外甜啊!我们实在难挡诱惑,总在偷偷行动。趁爸妈午睡的间隙,不肯乖乖在家待着。不过这样做有点冒险,要在他们醒来之前,把“胜利的果实”消灭掉,如若被发现,总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我们三儿轻手轻脚,穿过院子,在屋旁那条通往后山的台阶上一前一后地走着。六月,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嘶嘶的蝉鸣声,高亢而又急促。或来自挺拔的乔木,或来自低矮的橘子树丛,总之它们无处不在,待你仔细分辨,又寻觅不到那轻盈的身影。只见橘子树上,徒留些许空空的蝉壳,像是一件件被随意丢弃的脏衣服,钮扣脱落,露出破绽。

上到台阶顶,我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这里已经不在爸妈的视听范围之类。通往山坡的路,是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路的两边是我们家的菜园子,地里长着各种菜蔬。

这个季节的菜园子是繁华和艳丽的——青青红红的西红柿,大小不一地隐藏在绿叶之间。嫩绿的四季豆三五成群地挂在藤蔓上,彼此之间保留着适当的距离。紫色的茄子,头戴一顶小帽,挺着圆滚滚的肚皮,看起来憨态可掬。还有那“刺头”黄瓜,细长苦瓜,敦厚的大南瓜,各自守着脚下的方寸之地,静默不语,却又热闹非凡。

我们说说笑笑,几分钟后就已经来到了坡地。头顶有几棵梧桐树,梧桐树下长满了杂草,绿色的大蚱蜢,或是灰色的小蚂蚱,在脚下的草丛里跳来跳去。杂草丛中的地瓜藤叶子稀疏,叶片呈椭圆形,斜斜地铺在坡地上。它们叶片不太茂密,不过根须却十分发达,粗壮的根须匍匐在地面上,牢牢地抓住松软的沙土,顽强地扎根。

只见那些又红又圆又香又甜的地瓜,生长在根须旁,绿的叶,红的果,看上去非常醒目。我们三人,纷纷把塑料袋套在手腕上,蹲下去,双手不停地在草丛中来回拨弄。梧桐树落下的腐叶,盖在贫瘠的沙土里,土质松松软软,地瓜一小半在土里,一大半都露在外面,所以刨起来也是毫不费力。

“咦,这里有好多!”这是妹妹的声音。只见她搬开了一块小石头,就看到一小堆地瓜紧紧地挨在一起,被妹妹的小手如数捻了起来。此时,我们三儿故意拉开距离,这也是为了便于找到更多的果实。不一会儿,我和弟弟也刨得了许多。这里的地理环境符合它们的生长条件,所以地瓜本来就多,再说,这里可是我们三儿的“秘密基地”。

其实我们平时都挺胆小,什么蛇虫鼠蚁之类,看到都要逃得老远。可是这会儿,就没想过遇到蛇该怎么办?也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爸妈快醒了,我们开始急急忙忙地往回走。走到家门口,先在院里站一会儿,听见里面没有动静,又才轻手轻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

此刻,我们开始清点战利品,  一,二,三,四……

“我刨了一百七十多颗”,妹妹小脸通红,兴奋地说道。

“我也有一百多颗,不过比起你要少一点儿。”

“啊,那我最少,我才一百零几颗”,毫无悬念,几乎每次都是弟弟刨得最少,因为他总是边刨边吃。

好了,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分享胜利的果实。我负责去厨房洗,妹妹去爸妈门口放哨。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我们三儿,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把一堆地瓜风卷残云般地吃掉了。此时再相视一笑,我们的小脸儿都晒得红彤彤的。

这大概也是你的童年记忆吧!一个又一个甜蜜的晌午,一个又一个提心吊胆的夏天,就在找寻地瓜的乐趣里,丰腴着我们的童心。其实,不是地瓜真有那么香甜,而是那份对冒险的热衷,对世间万物的那种好奇心,驱使着我们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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