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倒黴喝涼水都會塞牙真是一點不假，難得有一天不用加班可以早點睡覺，結果半夜被渴醒，一看手機12:30，起牀喝了口水~，結果水還沒下喉嚨後槽牙卻開始疼了~。
炎炎夏日，我那不足20平方的出租屋裏沒有窗戶，又熱又悶，加上這莫名其妙的牙疼讓我睡意全消。
於是乎，乾脆出了門，穿着短褲拖鞋，漫無目的在這即便已是深夜，也仍不冷清的大街上開始遊逛~。
繁密高樓如一座座擎天巨柱，被擠壓的天空看起來既狹隘又壓抑，附着其上那些紙醉金迷的霓虹更是將繁星也都驅散了。跑車引擎的轟鳴時不時在耳旁一閃而過。一個個“成功男士”挽着身旁的妖嬈身影走入24小時開業的溫柔鄉。醉漢們一邊唱歌一邊嘔吐，聚集在街邊小攤上高談闊論，吐着苦水也暢想着光明前景……
似乎不知何時起人類已經拋棄了睡眠這一習慣……
近兩、三年~這座四線城市似乎越發擁擠，我總覺得無論去哪身邊都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神色疲憊的同時也聽着他們口中種類繁多的方言，有的我懂，有的卻完全無法理解，有些語言的怪異程度讓我有時不禁會想：“他們中會不會有人說的~壓根不是什麼‘人話’？”
“呵~牙疼不是病，醫院急診也愛莫能助……也不知道明天公司那邊能不能請到假去看看……？”
心情煩躁，我一邊敲着腮幫，一邊思考着明早應該怎麼向那長得富貴卻尖酸刻薄的上級請假，腳步也不知不覺邁進了一條漆黑小巷。
這是一條小區道路，雜草遍地，因爲建設較早所以連個物業公司都沒有，道路坑窪、路燈損壞自然也沒人願意自掏腰包來修。久而久之晚上走這條路的人也就少了。
對了~我記得，往前300米是個小廣場，傍晚時會有不少大爺大媽在那邊跳廣場舞，這個時間應該早就沒人了，倒是可以去坐一會，清靜片刻。
打定主意，我便一邊思考一邊繼續走入這毫不起眼的漆黑之中……
這小巷兩邊黑磚矮牆高兩米，間隔不超3米，轉過一個小彎，各種嘈雜逐漸自耳畔退去，四周迴盪的只剩下自己的腳步聲，空氣中不知何時變得陰冷了許多，似乎——還夾雜了一股腐朽的氣息。
掏出手機點亮了電筒功能，一道光束從手機背後射了出來，跟隨這一簇光我繼續前進。
可只是過了一會，我逐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我走的雖然不算快，可僅僅300米距離~我應該早已走完，至少也應該看到那小廣場了纔對，可眼前的卻仍是這條狹長的巷道。
我頓住腳步，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凌晨1:45。只是此時的手機信號和網絡皆顯示不在服務區，這很正常，很多老舊小區的偏僻角落其實都有這毛病。
我將電筒往上移了移，想看看這小巷究竟還有多長，可光束卻很快沉入無邊黑暗之中，能看到的除了兩側的矮牆和坑窪地面外什麼都沒有，就連牆後那些房屋也不知何時全部熄了燈……
“莫非是無意間走錯路了？”
心中雖然出現了這個念頭，可我腳步卻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在這附近住了7年，我沒事就喜歡在自己租的房子附近亂逛，對於附近的路線我多少還是有些自信的。可幾分鐘後，我那自信便開始崩潰了，不單是這條小巷似乎仍沒盡頭，就連我一直關注的手機屏幕上，那1:45的字樣也不再有變化。
我再次停住了腳步，看着屏幕開始默唸:“1、2、3、4、5…………121……”
心中整整默數了121秒，可屏幕上的顯示時間卻分毫未變。
“一定是手機系統出問題了……”
這種自我安慰反倒讓我更加不安起來。
我嚥了咽口水，還是決定原路返回，不再繼續前進。畢竟在這神神叨叨的問題上較真實在沒什麼必要。
可正當我想要轉身往回走時，卻聽一聲乾澀、嘶啞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年輕人~想看錶演嗎~?很有趣的那種表演……”
聲音不大，可在我神經緊張時聽到卻宛如耳旁炸雷，受驚之下~下意識往前跳出一步，匆忙間腳上一隻拖鞋都被甩飛了出去。
我赤腳落地，踉蹌了幾下才站穩，趕快回身查看聲音來源。手機光線下，一個矮小乾瘦的人影顫顫巍巍出現在了我的眼前。1米5左右的身高，青色粗布麻衣和已經洗的看不出顏色的褲子上補丁落着補丁，如駝峯般弓着的背，凌亂乾枯似地面雜草般的長頭髮，加上剛纔乾澀的聲音皆顯示這應該是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一個老女人。
之所以說是應該，是因爲我根本看不清這人的面容，她整張臉都隱藏在許久沒打理過的亂髮之下，又好像她的臉本身就是一團不斷扭曲的陰影，似乎五官都可見，可仔細一看~卻又什麼都分辨不出……
“啊……”老人似乎有些怕光，微微往後挪了挪。
我也察覺不妥，趕快將手電光芒側移了一些，晚上被人用電筒直射的感覺可不好受。
“老人家，你不知道人嚇人能嚇死人的啊~？”
我有些溫怒，穩了穩心神，輕吼了一聲。看在對方年紀不小的面子上我並沒打算深究。
可誰知我剛剛移開光線，那老人卻飛快“飄”到了我的面前，整個腦袋幾乎貼在了我的胸口上。
“年輕人~想看錶演嗎~?很有趣的那種表演……”
老人沒有擡頭，同樣的話從花白的亂髮下傳了出來，聲音之近讓我覺得這老太太的嘴似乎是長在了頭頂……
我一邊驚訝於這老太太的敏捷，一邊急退了兩步，喊道；“你~！你想幹嘛！？再靠過來我可要揍你啦！”
似乎是我的威脅有了作用，駝背老人停在了原地。
“看錶演~？這麼大年紀你也不怕丟人~！”
三更半夜出來拉客人，多半也不可能是什麼“正經”的表演~？而且得靠這種老人拉客，估計這“表演”的“品質”也高不到哪去~！我心中一邊嘀咕，一邊用電筒照射周圍，想找找我剛纔甩飛的拖鞋。
不得不說，在這種環境下找東西並不容易，感知中~至少是五分鐘後，我纔看到我那隻灰色的塑料拖鞋橫躺在了老人身後一捧雜草中。而在這段時間中，那老太太也沒再有任何動作，只是如一尊泥胎般呆呆的立在那……
不得不說，這行爲頗爲怪異的老太太讓我起戒心，所以當要越過她時我還是稍微有些猶豫。不過我也深知，面對這些人一旦我面上露怯，對方極可能會蹬鼻子上臉，於是我擺出一副淡定模樣，便向着老太太身後走去。
畢竟要走路，鞋~總不能不要吧？
藉着背後那陣過堂風，我邁出一步，而那老人卻再次無聲無息的“飄”到了我的面前。
“年輕人~想看錶演嗎~?很有趣的那種表演……”
當那聲調、語速、節奏全都絲毫未變的話第三次傳入我的耳中時，我那顆後槽牙似乎更疼了，一股煩躁湧上心頭。我深深呼吸了一口陰冷的空氣，竭力壓制逐漸攀升的怒火，往左側再次邁步，想繞開她。
而那句“年輕人~想看錶演嗎~?很精彩的那種表演”也緊隨其上，老人仍就擋在我的面前。
這次~我沒有停頓，直接往右跨出一大步，可那“伸手矯健”的老人似乎早就知道我的計劃，帶着那句“耳畔魔音”幾乎與我同時向右“飄去”，擋住我的去路，身體也幾乎與我撞在一起~！
我急忙後腿一步，腦中浮現出一個猜測：“這傢伙不會是專門出來‘碰瓷’的吧？只要我碰了她，她一倒地，再喊一嗓子，周圍就會出來一羣人要我賠錢……”
帶着這種猜測，我站在原地，再次用手機電筒掃了一遍周圍，可仍是找不到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
“世界很無聊，不是嗎~？”
正當我將注意力專注於找人時，面前那矮小的老太婆再次開口說話。
“原來你還會說別的話啊~。”
我瞟了那老太婆一眼，我不鹹不淡的說道。
“咔、咔……你有多久沒發自真心的笑過了~？”老太太乾澀笑了笑，似乎沒察覺到我的愛答不理，繼續說道：“每天帶着如面具一樣的微笑，一個人摸爬滾打，不敢生病，不敢請假，不敢讓別人看出你的情緒，甚至不敢拒絕的無理請求，因爲你怕被別人在背後‘捅刀子’，可你的努力有人在乎嗎？沒有加薪，無法升職，更多的只是做的越多錯的越多，和擺在眼前越來越多的‘義務’~！每個人都可能出賣你，你甚至沒有可以說真話的朋友，……這世界很無聊，不是嗎~？”
她所說無論是聲音還是內容都很刺耳，但無疑正是我的現狀。
我沒懷疑她監視過我，這種手法其實很常見，就像街邊的算命先生總會把一些屬於大多數人的生活共性囫圇拋出，讓人產生共鳴以此吸引“獵物”。
這老太婆所說的的現狀其實並不僅限於我~！
從“顏色表演”、到“碰瓷”、再到現在的“傳銷”，這老太婆短短十多分鐘在我腦中就轉換了3種形象，不得不說~這引起了我一絲的興趣。
“年輕人~想看錶演嗎~?很有趣的那種表演……”
還是那句話結尾，只是這次說完，老太婆卻伸出了一隻手臂，將那滿是黑色污漬、褶皺、乾枯的右手擡到了起來。
她的手指細長如樹枝，食指與中指間，一張漆黑、方方正正似紙片般的東西遞到了我的面前。
“給你……這是門票……”
“…門票？”
面對着突如其來的一幕，我有些愣神，鬼使神差的伸出右手便接住了那所謂的“門票”。
可就在這“黑紙”入手的一瞬間，我忽然發覺它蠕動了一下~！我心中一驚，下意識便想將其甩掉，可它方方正正的表面卻忽然“炸了毛”，瘋狂扭曲起來，一會捲成一個黑球、一會拉成長方、一會化爲三角、一會扭成圓環……短短3、4秒時間，已在數種幾何形狀中來回變化數次~！唯一不變的只是我無論怎麼用力甩，它都牢牢粘在手掌上，彷彿與我的右手長在了一起。
最終，這不斷變換的形狀乾脆直接炸開，成了一灘如墨汁般的黑水，從我掌心鑽了進去~！
“—————啊~！！”
恐懼讓我我喉嚨中不自覺嘶吼出聲，只覺一陣涼意席捲全身，我一邊甩動右臂，左手就要去扯那老太太衣領~！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快給我我弄出去！！”
“咔咔咔咔……齊了~！人總算是齊了~！咔咔……”
誰知乾瘦老太婆卻沒因我表現的暴怒出現半分的恐懼，反倒是像磕了“搖頭藥”似的，一邊瘋狂搖頭，一邊發出難聽的乾澀笑聲~！
很快我抓住老太婆衣領的手便鬆開了，我一邊目瞪口呆的盯着她，一邊緩緩往後退去……
因爲老太太笑聲越發大了~！
一個如此矮小乾瘦的老太婆，其笑聲竟能與卡車笛聲鳴聲爆鳴相提並論，這讓人怎能不覺得詭異~？
不單如她此~那滿是亂髮的頭顱搖動也越發猛烈，其幅度之大，速度之快，讓我都不免擔心其會不會忽然掉下來，看着那手機光線下幾乎出現殘影的腦袋，我隱約間~似乎聽到了頸骨劈啪作響……
我嚥了口口水，再次退出兩步，可卻聽到身後也有動靜傳來。
順着那“嘿嘿嘿嘿……”的聲音，我扭頭望像左後方，只見2米高的矮牆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灰色人影，正雙腳來回擺動盯着我笑。要說是人影或許有些不恰當，因爲這灰影身子雖只有1米、2、3的模樣，可腦袋卻異常龐大，幾乎佔到了總體的3分之2。
我急忙將手機電筒轉過去，可在那光線之下，灰影~還是灰影，唯一讓我看清的只有那大腦袋上，正如蛇一樣90度張開的大嘴……
“呵呵呵呵……”又一個笑聲出現在我耳中。
這聲音似乎是從頭頂傳來的，我再次偏頭，眼中所見是一個極爲瘦高的灰影，站在矮牆之後。
有多瘦？
這灰影無論手、腳還是軀幹~都像是一根根竹竿拼接而成~！
有多高~？
呵呵……旁邊老舊小區居民樓高5層，這灰影彎着腰，右手可以扶住3樓房屋的陽臺~！
“嘻嘻嘻嘻……”
正當我覺得腦袋有些懵的時候，又一個帶着妖嬈嫵媚的笑音加入進來。
聲音的主人自老太婆身後顯現出來，光看灰影似乎是一支碩大的鐵桶，只是桶下面似乎長出無數只腿，且每隻腿卻又似都被打成了骨折，彎彎曲曲。
緊接着，又出現一灰影，像是一個肩膀上扛着兩顆頭顱……
一灰影~，似一隻如轎車般碩大的長腳毛蜘，扒在無燈的居民樓上……
一灰影~，脖頸扭曲，且奇長無比……
一灰影~，似被攔腰斬斷，只餘一半身體趴伏在矮牆之上……
一灰影~，似被人開膛破腹，腸流滿地……
一灰影~，若圓球，其上數不清的手如汗毛密密麻麻……
…………
……
原本空蕩死寂的小巷在老太婆開始搖頭狂笑後，瞬間變得擁擠不堪……被近百的灰色影子飛快佔據。
這些影子大小不一、形態各異，我甚至連他們怎麼出現的都不知道，似乎~他們本就在那，只是我一直看不到而已……
近百灰影皆在發出了聲響，似乎是都在笑，只是其中沒幾個聲音正常的。交錯之下，仿若鬼哭狼嚎，加之漆黑環境，讓四周顯得根本不似人間~！
而其中~那老太婆的聲音也越發響亮，“咔、咔、咔”的難聽聲音已經洪亮到讓我出現面前是一個防空警報喇叭的錯覺~！而她的腦袋轉動速度也更快了，或者說~此刻我覺得那根本都不是一個腦袋，更像是一個帶着毛髮的陀螺，放在一個人肩膀上正飛快的360度高速旋轉……
眼前忽然出現的景象讓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反應，我呆立原地不知多久，後槽牙卻是猛地一疼~！
疼痛將我從震駭中拉了出來時，我只覺手腳冰涼且酥麻，一股熱流也自胃部翻湧而上~！
強壓嘔吐的衝動，我第一反應便是扭頭拔腿就跑。
老太婆所在位置是我進小巷的方向，我只能選擇反方向逃跑~！
耳旁風聲呼嘯，眼前~一個個詭異的灰影在我身旁略過，他們仍在笑，絲毫沒有阻攔我的意思，可恐懼中我只覺得我得速度也是越來越快，也不得不快……
……
怎麼出的那條狹長巷道我已經不記得了。
再次清醒時~，卻是被那天殺的上班鬧鈴所吵醒的，眼前第一眼仍是我出租屋的天花板和吊頂燈……
“夢……？”
我靠在枕頭上，只覺得全身疲憊不堪，彷彿昨晚根本沒有睡覺。深呼吸一口，我手扶額頭眯眼凝神，開始鑑別虛幻與現實的卻別，那夢很逼真，但似乎真的只是一場夢，因爲至少現在我的後牙並沒有疼……
“這夢還真討厭……”
就在我自言自語時，第二次鬧鈴卻響了，這說明再不下牀就要遲到了。我苦笑着搖了搖頭，此刻我真覺得這世界就如夢中老太婆所說，很無聊……
可即便再無聊~生活仍得繼續，畢竟——人不能只爲自己而活。
我一邊進行日常的思想鬥爭，一邊坐起了身。
然而眼前景象卻讓我腦袋卻再次一懵~！
——我那雙灰色拖鞋竟然不見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