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淵錄(第三十一章)

  雷孽找了個偏僻角落,將身上的黑色斗篷撤下~,收入了搬山符中。一身粗布麻衣開始折返。踏入只有零星火光的小巷之中。

  白雪難掩地面的泥濘。沒走幾步,雷孽便察覺巷道深處數道不善目光望向了自己,有審視,更多的則是貪婪,人心思變,雷孽對此也習以爲常。

  星淵開口了:“雷小子?你這是想幹嘛呀~?”不等雷孽回答,他便忽然恍然大悟道,聲如炸雷般在雷孽腦海中響起:“哎呦~雷小子,墮落啦~?你這可不行啊!”

  似乎是怕嚇到雷孽,星淵清了清嗓子,搬出一副長輩模樣語重心長說道:“咳咳……年輕人~我知道對於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來說~那些半遮半露的簾後旖旎風光很是誘人,裏面的聲音呢~也會讓你遐想連篇~!可你得學會自重啊,不能飢不擇食~!就算真是耐不住寂寞~想找個姑娘試試‘身手’也不能找這種街邊上十文錢一次的呀!不爲自己着想~也得爲別人想想~!萬一一個不慎弄了一身病,搞不好我都得被傳染……”

  說了半天~見雷孽沒理他,還是繼續往前走,星淵沉吟片刻低聲說道:“…………要實在憋不住,咱們回林府去,那林芸禪我雖然同樣看不上眼,可好歹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也比這些陋巷娼妓強!”最後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大不了~~~我幫你按着她雙手~~!!哎喲……”

  這次雷孽不等星淵說完~便一拳狠砸在自己右臂上,只是星淵哎喲一聲的同時,他自己也被疼的齜牙咧嘴。

  煉體期本就是淬鍊體魄,讓身軀得以適應靈力,可以承受靈力爆發性能力的一個階段,所及即便是此刻雷孽沒有靈力加持,被淬鍊過的純粹力量也遠強於一般人。

  沒和星淵說話不是雷孽故作深沉,只是他有些顧忌周圍三三兩兩的人羣,可見這傢伙思想越跑越遠,他也沒法左耳進右耳出了,只得找了個沒人的牆根彎身依靠,雙手放在嘴邊做哈氣取暖狀,輕聲解釋:“我本覺得林家隱祕與我無關,可現在猜測~這隱祕可能會妨礙我完成獨孤雁的委託~!”

  “哦?你發現什麼了?”

  “嗯~!你可記得,林芸禪和那胡管事說過什麼嗎?”

  星淵想了想:“不就是讓他帶你來找人嗎~會給他留晚飯嗎?”

  “她說~打掃一間西院客房出來……”雷孽直接闡明自己的想法:“我當時腦中就閃過一個念頭,若我真的能順利找到李二花母女,說不定會直接離開文星鎮,即便留宿林府,這母女二人也定然不可能與我同住一間客房,所以需要的房間應該是兩間。”

  扭了扭腦袋,雷孽繼續開口:“……所以我忽然就生出一個念頭,林禪芸會不會一開始就拿準了我找不到李二花~?”

  “啊~?”星淵錯愕:“這算啥~?你就不准她等你找到人再安排房間啊?”

  雷孽呼出口白氣:“呵~自然可以,我也無法確定~所以我才說只是猜測啊~!”

  “那你現在是要……?”

  “雖然林芸禪和韓斌段位都比我高,可也均未入凝海境,不太可能有什麼過於通天的手段,所以我準備用排除法,四處看看能否把我的諸多猜測排除掉~!當然——找人還是主要目的~!”說完~雷孽挺了挺腰桿準備離開此地。

  “可~~若那林小娘和韓斌只是表面人物,其身後有高手坐鎮~怎麼辦?”

  雷孽動作微微停頓,腦中急轉片刻,聳了聳肩,似是抖落身上雪花:“~我能怎麼辦呢~!總不能應了獨孤雁,結果什麼都沒弄清楚就灰溜溜的跑路吧~?”

  “呵呵~,你身邊不也有高手嗎~?我照你啊~?”

  星淵聲音稚嫩,宛若孩童,很難讓人將所說內容當真,可這句話卻讓雷孽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幅場景:日薄西山,一個高大漢子蹲在溪畔,笑看泛着金光的淺淺溪水中~一個全身黝黑、溼漉漉的哭喪小孩……

  雷孽眼中閃過一抹帶着暖意的光彩,嘴角翹起:“嗯,麻煩你了~!”

  言語真誠,卻聽得星淵像是忽然嚥了塊冰,顫聲反問:“額……吃錯藥啦~!?你別嚇我~!”

  無奈搖了搖頭,雷孽不再理他,腰身挺直離開了這堵圍牆,走向一個不遠處偷偷摸摸、斜眼打量自己許久的青年。

  見雷孽徑直向自己而來,青年心中瞬間緊張起來,可也沒做那拔腿便跑~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只是輕描淡寫地將視線移開~轉而望向別處。

  “兄臺~打攪一下,請問這附近可有個叫‘李二花’的女子啊?”雷孽一邊走一邊在臉上堆滿客套的笑意。

  那青年瞥了雷孽一眼~也不答話,“切”了一聲便轉身順勢要走。

  雷孽快走兩步,伸手便拉住那青年肩膀:“嘿嘿~兄弟,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誰都有爲難的時候嘛。”

  青年心中本就有鬼,被雷孽這麼一拉肩膀,那股子怯意瞬間轉成怒意釋放了出來~!怒目圓睜,反身便將雷孽搭在他肩膀的手拍掉。

  “誰他麼跟你是朋友啊~!?”

  正想一拳打在那自來熟臉上,卻見那人一隻手已經伸到他的胸前,五指攤開,露出掌心三個銅錢。

  青年雙眼一亮,遞出的右拳方向一變,滑到自己腦後抓了抓腦袋。

  雷孽說道:“我唐突了,兄臺莫要見怪~。”

  那青年倒是也不客氣,右手一擺,三顆銅錢便被他抓在了手心。

  掂了幾下銅錢,大概是覺得有些少,青年嘴角掛出一抹譏諷,可臉色卻也緩和了不少,說道:“嗯~有點兒道理,誰都有爲難的時候,你剛纔要說~找誰來着?”

  雷孽急忙說道:“女子,李二花,二十七、八歲模樣。”

  “李二花,嗯~好像附近確實有叫這名字的,不過大概是天冷~,我腦子也跟着遲鈍了,怎麼就想不起來呢?”青年斜眼朝天,一邊擺譜,一邊把三顆銅錢塞入懷裏。

  雷孽心中冷笑,面上則繼續保持老實巴交的模樣,又掏出兩顆銅錢塞入對方手中:“呵呵~兄臺說的是,這鬼天氣~,是應當喝些酒水暖暖身子~!”

  青年低頭看了看銅錢,又看了看雷孽,忽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這邊好像有兩個叫李二花的女人,住在那邊~還有那邊……”。隨便指點了兩個位置,那青年轉身便要走。雖然根據他隨手兩指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人,可雷孽也沒攔着,笑呵呵說了一句:“兄臺仗義,何處人事啊?都是背井離鄉的,以後一起喝酒啊?”

  青年心情不錯,停步想了想,頭也沒回:“泰安郡~李曲春~!”

  這片巷子中兩個叫李二花之人雷孽之前和林府胡管事早已探訪過,一個五十多歲,一個才十多歲,根本不可能是雷孽要找的人,之所以要和那青年套話,只是想觀察一下這青年的狀態。

  按照雷孽的猜測~林芸禪之前肯定不認識什麼李二花,即便聽過,也不可能分得清倒地哪個纔是雷孽要找的人,畢竟叫這名字的人這麼多,所以~也就不太可能單獨針對某一人。可~~~若這種情況下林禪芸仍能確定雷孽找不到想找的人,便只能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這文星鎮中大部分、甚至是所有人都有什麼隱祕~!

  可到底是什麼,雷孽猜不出來,只得自己收集情報,在認知範圍內逐一排除……寄望於不要太過超出認知、匪夷所思。

  “問路就丟出去五個錢,心疼不~?”星淵幸災樂禍道。

  雷孽滿不在乎:“我覺得那錢沒丟,那人應該一會兒就會主動把錢給我送回來~!”

  “哦~?你又使什麼壞了?”

  雷孽撇了撇嘴:“我可什麼都沒幹,但也架不住有些人喜歡欺生,見財起意啊~。”

  星淵嘖嘖兩聲。

  閒聊幾句,雷孽走進幾個正抱團取暖的小孩身邊,同樣是假裝問路,給了三個銅錢後套出了小孩家鄉所在。

  其中兩個小孩給出的答案讓雷孽有些疑惑,於是又多問了一句:“陽南郡和祿陽郡那邊應該沒戰亂,也沒聽說有什麼天災,爲什麼你們父母要帶你們背井離鄉?”

  小孩看雷孽的眼神嫌棄起來:“你難道不是衝着林家善堂來的嗎?”

  另一個更小的男孩有些膽怯,可也老老實實說道:“我爹老說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結果家裏所有東西都被他輸光了,娘也被賣去了青樓,爹聽說這邊林家善堂管飯,每天還會給些銀錢,於是就帶我過來了……”

  見雷孽眼神奇怪,之前說話的小孩“哼”了一聲,叫了其他人,丟下一句“白給的錢誰不要誰傻子!”的話便走開了。

  雷孽覺得有些心疼,這三文錢估計拿不回來了……

  選擇目標不宜相距過近,而且問同一人的問題不能太多,否則是人都會起疑,雷孽又分別找了三個相隔甚遠的路邊男人,探出了他們家鄉所在。

  讓雷孽驚喜的是,其中一個矮小男人就是從林遠郡而來,可當他問及是否認識名李二花的林遠郡女子時,那人搖頭否認。

  雷孽想了想~又問道:“那我問問其他人,這附近可還有同樣從林遠郡來的人嗎?”

  矮小男人大概覺得這青年是來找親戚的,沒打算爲難雷孽,可也沒帶路的打算,指了指一處不遠的棚子:“喏~那棚子裏邊的柳山就是,還有最裏面一個叫計高興的,鎮子西面花巷那邊曹弓媚、蔡明亮……對了~!還有~鎮子外面南面大坨坡有寧園、胡飛掣……東邊田埂裏有~柳雨…………”

  宛如竹筒倒豆子,一大串名字從矮小男人口中蹦了出來。

  雷孽心中默默記住這些名字,足足四十多人~!這還只是矮小男人認識,叫的出名字的~!由此可見,此刻待在文星鎮內,原本林遠郡之人可一點都不算少。

  雷孽皺了皺眉:“爲什麼大家要隔這麼遠住?同鄉聚在一起才更不容易被外人欺負啊~!”

  這本是很尋常的疑問,可矮小男子一聽此話,瞳孔竟是瞬間放大,面露茫然,喃喃自語:“哎~?是啊,我好像記得……纔到鎮子上的時候……大家明明是聚在一起的呀……?”

  可很快,男子神色恢復正常:“嗨~這有啥?不想待在一起便分開了唄……”

  男子轉瞬即逝的古怪雷孽自然察覺到了,他面上毫無波瀾,心中確是一震——果然有問題~!!

  正想繼續追問,身後卻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雷孽扭頭一看,只見身後七、八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朝他走了過來,年紀最大的約莫五十出頭,最小的也不超十歲。之前那自稱李曲春的男人赫然在列,衆人皆一臉冷漠看向自己,只是那眼中彷彿捉到一頭待宰肥羊的欣喜確是難以掩飾。

  周圍其他人似乎都認得這幾個地頭蛇,見此情況皆是做鳥獸四散,只是幾吸功夫,連同之前那答話男人在內~雷孽身邊便再無一人。

  七、八人不疾不徐~緩緩將雷孽圍在了中間,衆人中,唯一一個穿着棉布衣物的男人往前走了幾步,盯着雷孽率先開口:“聽我朋友說~~你打算請咱們兄弟喝酒暖暖身子,這人都來了~你打算咋請啊?可先說好了~兄弟幾個可都海量~,銀錢若是少了想來可不會答應~!”

  雷孽揚了揚下巴,瞥了縮在後面一副幸災樂禍李曲春一眼:“我只說請李兄弟喝酒,管你們什麼事啊~?”

  見這青年好像不明就裏,這條巷弄中橫行慣了的男人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眼神中閃過一抹狠厲,快衝一步~扯住了雷孽領口,順勢將其推抵背後牆壁,惡狠狠說道:“識相點~身上值錢物件都交出來,免得一頓毒打,還得人財兩空~!”

  瞅了那人抓住自己領口的手,雷孽自己也擡起右手抓住對方手腕,只是手上力道綿軟無力,惹得對面男人大笑不已:“哈哈~看你那樣子本以爲會有點力氣!結果卻像個娘們似的給我撓癢癢,早知道都不用叫這麼多人過來,人少還能多分點~!不過說白了~自己不濟事也就莫怪別人心狠手辣~!哈哈~……”

  正想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臉上來上一拳,卻見雷孽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不是早說好了這種事情我自己解決嗎~?”

  男人只覺莫名其妙,惡狠狠開口道:“少特娘給我在這套近乎,我……”

  沒等他話說完,雷孽抓着他手腕的右手已經鬆開,順着男人胳膊反手一拳橫砸在他右臉上。

  一干人等但聽“砰、砰”兩聲悶響,眼前一花,那外鄉青年面前已沒了與其說話之人的身影,左側一堵矮泥牆之下,牆頭積雪滾落,彷彿獨獨那一處雪勢忽然大了,牆下多出一人,已是癱軟在地。

  “三個月都不讓動動筋骨,這不是手癢了嘛……”星淵聲音傳入雷孽腦海,剛纔那漢子所謂的癱軟無力,其實是雷孽與星淵在爭奪右手的控制權所致。

  一羣人高漲的心情彷彿瞬間被四周的天寒地凍所影響,跌至冰點,知道這次踢到鐵板,遇上了硬茬~!短暫錯愕後也不管那昏迷同夥,紛紛四散逃竄。

  雷孽一個健步登上矮牆,縱身一躍便到了最先逃跑的李曲春身前。那痞子反映倒也不慢,瞬間便溼了褲子,正要跪地求饒卻發覺身體已經離地而其,眼前視線天旋地轉,隨後撞上了什麼硬物,意識也逐漸模糊。

  雷孽收回拳頭,沒去管其餘人,緩緩向昏迷的李曲春走去。他沒用靈力,否則恐怕只是一拳這兩人都沒法活命~!

  彎腰從李曲春懷中摸出了二十多個銅錢,雷孽轉身便向着這條巷弄出口走去,得換個地方收集情報了。

  “這麼冷的天,那兩昏迷的傢伙會被凍死吧~?”

  雷孽搖了搖頭,想都沒想便回答星淵:“這又不是無人區,附近這麼多人居住,又有這麼多‘好兄弟’,不會死的……”

  走出兩步後,他頭也沒回補充兩字:“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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