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幼兒園啦(No.150)

秋雨一場連着一場,天氣漸涼,果凍也終於踏上了幼兒園的旅程。

幼兒園採取了漸進式入園策略,先家長陪着,然後只上半天,最後纔是正式全天。所以,儘管鬍子拉碴,我也冠冕堂皇地重新混入了幼兒隊伍。

第一天陪同日,幼兒園亂得像個菜市場,老師上面說,小朋友下面講,家長也沒閒着,都在暗中觀察,默記名字,看哪個娃聰明伶俐,適合當朋友,哪個有暴力傾向,回家趕緊和娃交代。

這麼多家長坐鎮,老師壓力大,動作難免變形。比如午餐時,老師好不容易纔讓小朋友們坐好,就有站起來要喝水的,還有想上廁所尿尿的,老師只能先去照顧這些傢伙,把大部分聽話的娃晾在一邊。

如果是家長,只要大吼一聲不許去,憋着! 一會再喝!問題也就解決了。但老師當着家長面畢竟不好發揮,只能按下葫蘆浮起瓢,到處滅火。

一上午,4個老師微笑已然僵硬,被31名小娃折騰的滿頭氤氳。當幼師,不容易啊。

除了少數反應快的,大部分小朋友一開始都沒弄懂什麼叫「上幼兒園」,以爲只是被爸媽領着去了個小朋友很多的遊樂場,等獨自入園那天,揮揮手就被老師領走了,教室裏一片寧靜祥和。

真正爆發是獨立日第二天,小朋友終於發現,爸媽這是要扔下我逃跑!

於是,有拽着爸媽衣服嗷嗷叫的,有躲避老師圍追堵截的,有坐在小板凳上梨花帶雨的,據說,還有的拽着家裏小區單元門,死活不肯放手。

果凍有些壓抑自己,被老師從我懷裏抱走,也只是撇着嘴強撐。果爺在家可是個隨時能找到理由,嚎出豬叫哭聲的主,但到了幼兒園,脾氣內斂,安靜的像頭優雅的馴鹿。

老師反饋說,果凍這孩子有點內向,哭的時候都是偷偷趴在桌子上,生怕別人看見,我去問她怎麼了,她才說想爸媽了。


我心想,裝吧果凍,看你能裝到啥時候,果然,第三天她開始抱着我大腿不讓走,第四天,終於哭出了平均分貝。

聽到熟悉的哭聲,我一顆懸着的心纔算落地。敢做回自己,這是適應環境的節奏。

這些天,我挺期待老師分享的照片,看到她緊緊拽着老師的衣服,或者和其他小朋友擠眉弄眼地交流,我總能一下回憶起她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我身上的時光。

恍惚中記起果凍調皮時,我總是默唸再忍忍吧,等送去幼兒園看老師怎麼收拾你,待這一天真的來了,我卻有些不捨。

就這樣上幼兒園了?

班主任老師說,千萬別每天放學追着孩子問,今天誰打你了,你和誰鬧矛盾了,要不孩子的小腦袋會塞滿負面的事情,留不住愉快的回憶。

我雖深以爲然,卻還是放心不下。尤其聽聞有的老師報喜不報憂,非得家長質問老師才坦白的案例後,我默默點開同事分享的幼兒套話六招,認真做起了筆記。

啥事都要講技巧,公安大哥給犯罪嫌疑人做筆錄,一件事還起碼問六遍呢,對親閨女幼兒園的日常,更要上點手段纔行,你說要不要買個竊聽器掛她脖子上呢?

果凍在幼兒園這些天,淘寶成了我點擊率最高的app,綠植、馬克筆、沙包、活頁夾、牙缸、網球......老師的採購清單還挺長,感謝淘寶,以後手工、摺紙、貼畫啥的,全靠它了。

老師佈置的家庭作業,還有給娃取個英文名。叫啥好呢,我撓頭苦想。

土鱉如我,特別怕果凍的英文名不洋氣,在外國人眼裏是“翠花”“珍珠”“慈禧”啥的,於是趕緊拿着小本,問了一圈領事館的姨姐,留過洋的同事,美國的大侄兒。

Emma,這個美國最流行,但聽着像東北話唉呀媽呀;Allison,讓我聯想到已破產的愛立信;Evelyn,像女鞋達芙妮;Hannnah,感覺是個有味道的名字......

還是姨姐一語道破真相,隨便叫個吧,以後人家長大了自己就改了。

最終選了個Erica,偷眼外教的反應,沒流露出聽到“劉桂花”“劉春喜”般的迷之微笑,終於放下了懸着的心。

不過有天給果凍電話,What are you doing Erica?電話那頭沉默半晌,只聽果凍說了句,他不是我爸爸,就啪地掛了電話。

幼兒園給果凍上的第一課,就是告訴她,你並不是世界的中心。可不是嘛,果凍享受的注意力,從100%降到了1/31,老師要遇到調皮搗蛋的,連這份都沒有了。

比如幼兒園的廁所,憑什麼要設計成你喜歡的樣子呢,一條壕溝連接南北,愛上不上。

這種工業風格果凍從沒見過,不知她如廁時,有沒有種被深淵凝視的感覺。

我叮囑老師,多帶她去幾次吧,次數多了,也就培養出了感情。

看着她舉手求關注,但老師並沒注意的照片,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失落。這和她平時隨便說點啥,家人忙不迭的彩虹屁反應,簡直是鮮明的對比。

爭寵,是集體生活的必修課。

家長會上,我挺直腰桿,拿着馬克筆挨個給果凍幾十本教材寫名字,責任重大的,像簽署上億的合同。

從今往後,果凍在學校的每次作業,都要我這個完全民事行爲能力人追認或閱悉了,我會爲她的成績欣喜還是憂愁?

我想起小學時老師課堂提問,全班同學大喊着“我我,老師,我”,恨不得把手伸到老師臉上的場景。

雖然即使有幸被選中,問題也不一定答對。這個過程,感覺果凍也會經歷一遍。

有句東北話叫“上趕子不是買賣”,說得就是這個道理,家人的關注來的太容易,果爺嫌煩,老師稀少的認可卻格外珍貴。

我得告訴果凍,必須信任這些小姐姐們,她們就是你未來3年要託付依賴的人,她們就是爸媽在幼兒園的代理人。

有可能,你們會建立深厚的感情,會有溫暖的關愛和信賴。

老師在家長會上說,我帶的孩子都比較犟。犟不犟無所謂,我喜歡老師「我帶的孩子」這個措辭。

同事中班的小朋友佳佳,在熟悉的老師調走後,偷偷抹了幾天眼淚。這讓我又想起小學分班,想起軍訓結束,班上的女生哭成一片,彷彿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我記得我當時像個人格障礙患者,眼淚使勁擠也擠不出,在一片悲鳴中格格不入。

我希望她不要像我,真的能體會到家人之外的愛;也希望她有點像我,在得不到時,不至於太傷心難過。

老師發來一條微信,說果凍主動和老師說要去廁所了,而且從那一次之後就不再抗拒。

天啊,這真今天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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