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塊的故事

【和郝建】

有人說:“生活是最牛逼的編劇,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但作爲大深圳中的一名蟻族,方塊真實的感覺到生活更加趨於平淡,牛逼的劇情似乎只有在電視劇中出現,畢業三年了,還是屬於職場中的小白,被太多的老油條們輕視,也被太多的HR們拒絕,方塊期待的劇情似乎是一條“逆襲”之路,成爲生活“白富美”,升級爲職場“白骨精”,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不再時間中努力,就只能在時間中消亡。

下班之後,男朋友郝建打來電話,電話那頭的他很語氣急速且激動,很明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方方,今天房東範大姐又漲房租了,她說如果不能接受,就讓我們在月底前搬出去,我跟她吵了很久,但還是沒有辦法,咱們一會去看看去白石洲看看房子吧!那邊房租比較便宜,交通也比較方便”,聽到郝建氣急敗壞的說了一大堆,方塊心裏也很不爽,那個範大姐每天都帶着一副督查的嘴臉在房間裏穿梭,看到哪裏有少許的凌亂,就要帶着諷刺的語氣講一大堆的她自認爲很有道理的廢話,每到最後的落款都是“現在這個小區的整體房價都在上漲,我也要調房價了“只有最後這一句不算廢話卻又令人膽戰心驚,郝建在這個房子裏已經住了一年了,經歷過了2次調價,房租也從2500/月上升到了3500/月,方塊是後來搬過來的,這不被窩還沒捂熱,又要漲房價,面對這樣的趨勢,兩人微薄的薪資確實應對不了這樣壓迫性的調價,所以只能另外找房子了,況且和範大姐這樣的女人住在一起,還不知道要被她說多少次閒話,所以搬出去或許是好事,換個環境心情也會輕鬆些。

想到這些,方塊頓時鬆了口氣,安慰郝建說到”好吧!你不要着急,我這邊收拾一下,一會在白石洲地鐵見“,方塊匆匆的趕往地鐵站,此時正值下班高峯期,地鐵站擠滿了人,通道處水榭不通,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行走的速度非常慢,方塊無奈的打量着來來往往的人羣,大多數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臉上或是面無表情、或是冷淡麻木,也許大家都已將習慣了這座城市的擁堵,只要有一處自己生活與工作的狹小空間照樣可以雲淡風清,畢竟這座城市也容納着每個人的理想與價值。 到了白石洲,方塊與郝建就開始馬不停蹄的去尋找房子,郝建在來之前已經在網上查了幾處要出租的房子,所以得一家一家的尋找,他們穿過一條條被商店和小攤割據得殘缺不全的街道,聽着四周吵鬧叫賣的聲音,兩個人不自覺的就有些煩躁。

白石洲這個號稱深圳人口最密集的城中村,成爲了很多深圳年輕人夢想起航的地方,這裏交通便利,房租便宜,周邊設施較爲齊全,吸引了一大批深圳男女在這裏居住,即使環境嘈雜,路邊混亂,但便宜的房租,熱騰騰的路邊攤,散發着濃濃的生活氣息,這也是這個繁華都市中一個最像家的地方。方塊與郝建在迷宮中一樣的小巷中時常迷路,走街串巷3個小時,大概看了5家住房,終於在一個破舊的小區裏找到一間合適的房子,這是一個三室一廳的房子,方塊與郝建租下了其中一間,客廳、廚房與洗手間公用,這個屬於他們倆的小房間雖然只有30平方米,略顯擁擠,但卻足夠溫馨,畢竟在這個城市中有一個與你相伴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找房子很辛苦,但找到後心裏的石頭也總算落了下來,郝建牽着方塊的手,漫步在白石洲的街道上,路過一家甜品店,兩人相視而笑,不由自主的就走進去了,這也許是兩人自大學起就在一起培養出來的默契,方塊看着郝建迅速的喫完他最愛的牛奶布丁,滿足的露出傻傻呼呼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起來,此時的兩人就像天真的孩子,只要有一點甜頭,就樂呵的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城市中的生活忙忙碌碌,每日都在兩點一線間奔波,除了工作睡覺,就只有睡覺工作,看似很忙碌,卻在時間的流過中,沒有碩果的收穫。奔忙的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只有腦子在不同的事務中運轉,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忙得忘記了照顧自己,更別提去關心身邊的親人與朋友。

好久沒有細細的去品嚐一道美食,更別提親自下廚去製作一桌大餐,好久沒有靜靜的看一部電影,更別提像很久以前看完一部有趣的電視劇。 方塊在跟郝建剛談戀愛時,欣喜中充滿好奇,總想去體驗一個傳統女人該做的事情,包括洗衣做飯,那時的她如一位賢妻良母般每日在家研究各種菜譜,通過手機APP或美食網站收集不同美食的製作流程,之後去超市買來需要用到的食材,回來後就在廚房裏認真地洗菜,一次次地濾過水,放平,均勻地切碎,裝盤,開火,放油,炒菜,每一個過程,都是慢慢的且充滿快樂。

從食材的準備到後期的製作就像做一個項目一般,她都傾注了很大熱情,那段時間她活得很輕鬆,也很專注,看着一道道美食的出爐,她感覺很有成就感,當然郝建的胃口也隨之被撐大了,體重長了不少。每當方塊在廚房裏忙活時,郝建就會不由自主的從後面摟住她的腰,貼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親愛的,辛苦你了,你做飯的樣子好美“,方塊總是打趣的說道“你這個喫貨饞了吧,再等等哈,就快好了!”,郝建被方塊這麼一說,吐了吐嘴,露出羞怯的表情,然後就回到電腦前,打遊戲去了。

在他的心中,方塊還真是個直接的女漢子。開飯時,郝建搖身變成了美食評論家,在方塊熱切眼神的期盼下,他不緊不慢地用筷子夾起一道菜,然後悠然地放進嘴裏,一點一點地咀嚼回味,之後清清嗓子說道:“這道菜很有賣相,但缺少香味,可能是調料放少了”,接着又重複以上的動作,夾起另一道菜放嘴裏,露出難以吞嚥的表情,方塊看到郝建這樣,心頓時涼了半截,看來自己的廚藝還需有很大的提升,臉上浮現起失落的表情,一聲不吭,郝建見到方塊這樣,噗嗤一聲的笑了,憐惜地說道:“小傻瓜,我是開玩笑的,你的做得很好喫啦,能喫到你做得美食,我好幸福哦!胃都撐大了”,方塊見到郝建壞壞的樣子,恨不得對他的胸口來一次重重的“降蟲十八掌”,但之後看到郝建對着整桌的飯菜狼吞虎嚥的樣子,她才少許欣慰了些。

【在北京】

醫生拿着那幾張檢查報告,神情平靜又略帶嚴肅的問“現在你走路是否會撞到人呢?”,方塊心裏一緊,緊張的回答道“沒有呀”,醫生繼續說道“那現在還沒發作,以後的話,可能就會出現走路東倒西歪撞到人的情況,最後就會完全看不見,因爲你的視神經已經受損,這也是沒法治的。”聽到醫生如此的診斷以及無能爲力的表情, 方塊的心頓時掉到了谷底,雙腿顫抖,彷彿要跌到在地上。她不知道怎麼出了診室的門,只覺得周圍的事物與自己似乎在兩個世界,各自在演繹着不同的片段,方塊在冰冷的候診椅子上坐下,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從最初的幾滴到泣不成聲,整個醫院彷彿都回響着悲傷的哭聲。

  方塊神情恍惚的走出了醫院的大門,看到門口的人們,或焦急等待、或掩面哭泣、或表情凝重,似乎每個人都在這裏經歷着人生中不平常的日子,這就是醫院,匯聚了太多人世間的痛苦與無奈,再堅不可摧的事物在這裏都會變得脆弱無比,身上的鎧甲最終都會被淚水融化,只剩下最真實的赤裸身心。方塊穿過擁擠的人羣,走向街邊,急速的車流行駛在空洞的眼神中,她很想衝過去,從此一了百了,就不用這麼膽戰心驚的活。

正當她大步向前,眼看着一輛急速的汽車朝她駛過來時,她緊閉雙眼,想象着自己的軀體被強大的慣性撞得血花四濺的樣子,她害怕了,在最後幾秒鐘趕緊躲過了這個可怕的殺人機器,只見司機的一個急剎車,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男人粗魯且夾雜着顫抖的罵聲:“你丫幹嘛!找死呀,神經病,找死也要找個沒人的地呀!還想讓老子陪你一起死呀,那樣的話,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說着又氣沖沖的跳回到車裏,一溜煙又開走了,只見一股帶着汽油味的白煙在空中升騰,嗆得人彷彿窒息。此時的街邊已經成羣結隊了不少人,看熱鬧般的議論紛紛,方塊心裏平靜了些,但依然恐懼,目光遊離在四周,沒有焦點,也收不回視線,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去向何方,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只是踉蹌的沿着街道行走,走了很久很久!

北京的冬天非常淒冷,寒風在城市的樓宇間無所顧忌的盤旋着,由地面刮到天空,然後將這個迷宮一樣的城市籠罩在刺骨的冷意中,彷彿這個季節的時間無法流動,如水一般結成了冰帶,靜止在空氣中。媽媽得知方塊的情況,在電話那頭半天說不出話來,方塊知道她在強忍着淚水,試圖用最平靜的語氣與方塊進行這次交談,媽媽知道自己的女兒,從小就敏感脆弱,遇到這樣的打擊,方塊一個人恐怕難以承受,媽媽定了定嗓子,關切地對方塊說“方兒,任何問題都是有解決辦法的,即使生病也有治療的辦法,你在北京不要着急,媽媽現在就訂票去北京陪你治療”,方塊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她的脆弱在最親的親人面前暴露無遺,彷彿在用眼淚訴說着心中的委屈與無奈。

第二天媽媽就到了北京,她帶着方塊又去了幾家大型的知名醫院去檢查,此時的兩人多麼的希望之前的檢查結果是誤診呀,但現實終歸無法扭轉,檢查結果是確診,方塊呆呆的說不出話來,耳邊是媽媽的各種勸導與安慰,方塊能強烈的感受到媽媽的辛苦與難過,在北京看病是不容易的,真正的看病難看病貴,當全國各地的人都湧來北京看病時,醫患市場就呈現出了供不應求的趨勢,醫生的號就比剛上市的iphone手機還要難買,媽媽與方塊在醫院旁的旅館住了好幾天,總是排不到專家號,當得知部分的號碼被黃牛買走,再高價賣出時,媽媽很是氣憤,索性在凌晨2點鐘就起牀幫方塊排號,而此時的方塊還在沉沉的睡眠中。

凌晨4點鐘時,媽媽在衆多的排隊人羣中排到了一個專家號,欣喜萬分,彷彿看到了希望,她興奮的跑回醫院旁邊的旅館,叫醒了方塊,將手中緊握着的號碼紙交到方塊的手中,高興的說:“方兒,今天很走運終於排到了號,你也快起牀,收拾一下,喫完早餐,咱們就去醫院”,寒冷的空氣中,方塊依然能夠感覺到這張號碼紙的餘溫,心中頓時升騰起一股暖流,而這就是媽媽的愛,從骨子裏滲出的愛,熱烈而無私的愛,方塊緊緊盯着這張紙,流下了炙熱的眼淚,夾雜着感動與愧疚,媽媽這些天憔悴了,在迷宮似的北京城東奔西走,帶着方塊四處求醫,不着片刻的休息,因爲缺乏睡眠,臉上看起來非常滄桑,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又因爲心情焦急,使其神態憂鬱,難熬的日子,總歸令人身心疲憊。

而又不得不面對,這個冬天的滋味,苦澀而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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