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催着松鼠一起長大

上一次見松鼠還是在雙語,當我悠哉悠哉地走去喫飯時,忽然從眼前跑過去一隻松鼠——之所以能確定它是松鼠,是因爲小傢伙在跑向綠色末路時忽然定住了,它抖了幾下,然後扭過頭瞧了瞧兩腳獸們造的一切,之後,消失不見。

那時我已經初二,在雙語呆了一年多,我都不知道在這所封閉的校園裏還有這麼可愛的小夥伴。之後問了問學長學姐,他們也很詫異,說這所死氣沉沉的校園裏怎麼可能會有松鼠?

我肯定的用力的點頭——我看見它了,它就在那裏,一點都不害怕,甚至還有點興奮。只是好像那些帶有裂縫的灰色並不是它所愛的,於是好奇只有一秒,隨即便是放棄,調頭重回自然。

松鼠與兩腳獸們不一樣,它可以不受鐵門的限制,想去它想去的任何地方——可比起淨月潭的松鼠來說,雙語的松鼠顯然要委屈的多。對於它來說,鐵門柵欄都是一種景色罷了,它不會明白鐵門外的世界對於兩腳獸來說是自由,就像我也不會明白,它眼中的鐵門裏外,都只是一片灰色——

痛己所戀,於是它只能留守校中,去找尋僅剩的植被,跟它們談情說愛。

但淨月潭的松鼠不一樣,反而對於它們來說,灰與綠只是顏色罷了,在綠色中浸久了的松鼠,忽的有一天發現那灰色的石板路也有了韻味。大片的綠矇住了它的雙眼,也麻痹了它的味蕾,對於它來說,清香反而是一種負擔,而兩腳獸路過的地方,才更像生命企及之地。

於是松鼠們出來了,它們不會怯場,更不會在意周圍閃光燈的窺視。在淨月潭路上的松鼠,大多都愛蹦蹦跳跳。有時,還會和常來的小孩子一起玩,繞着小孩轉來轉去,引着小孩轉來轉去,也逗着大人們、看客們與無數剪影布上刻畫着的樹木一起笑着打轉。就連路過的自行車都要減緩齒輪,騎在上面的人也會眯着眼、蹭着光來鼓掌叫好。

松鼠驚奇,人跟着木訥,落葉伴舞,人跟着放聲,日光沉淪,人跟着簇擁。點滴間一步徘徊,只剩下松鼠逃去的背影、落葉入土的無情與日光消散的倔強——人無法長留,就連時間也不能,被殘酷月光剝離過後的相同場景下,忽然變得恐慌起來,無人無風也無聲,連松鼠都丟了。

——丟了松鼠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松鼠的家裏迷了路,想見它,又找不見它。

於是我轉彎來到了林子裏,彎下腰,撥開散裝的樹枝條,聽着水流的呼喚,一步步,一步步挪到再也看不見灰路的地方。再去側耳傾聽,再去屏息凝神,忽然,那微微毛茸茸的滑溜感踏着裸露出的肉色直上臉旁,那一刻,我彷彿感受到了生命的體溫,它安穩地在我肩上落戶,尾巴蓋住了臉頰上的舊疤。

——它把我當做樹樁了,一個發熱的樹樁,一個嫩滑的樹樁,和一個微吐着清氣的樹樁。

就這樣,在霧月中,一鼠一人,一樹伊人,我們互相催促着對方長大,在這寒冷無垠的東北,活着像個長春的生命。


by 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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