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失戀女孩向法官上訴前任的種種過錯時的辯護

失戀:一種社會行爲。專一成爲了最高道德。互相折磨的口徑。男女雙方誰佔據了“專一”,誰就可以容忍自己的一切過失,忽視對方的難處。他或她是上帝,也是另一半的撒旦。拉鋸。愛情無私的僞裝(自私的累積)撕破(爆發)。痛苦沒有高低,戀人們在訣別時爭強好勝,誰是更痛苦的,誰就會希望對方更痛苦。拉鋸。痛苦的呻吟與懦弱。“我愛你”做出來的勇氣比說出來更輕鬆。沒有對錯。拉鋸。

開庭。

法官闡述:男孩因解決自己朋友與他女友之間的戀愛問題而與該女子保持聯繫。一些在女方看來越界的探討被當作男方精神出軌的證據。

女孩強烈要求:愛情必須包含強有力的佔有慾與分享欲(一些熱詞),佔有與分享必須是一人向的,決不能包含其他異性。女友是戀愛時伴侶身邊一切同輩異性的至高,任何異性不得踏足,不得接觸,不得靠近。爲了論證這一觀點,她將自己比喻爲男方,自己爲他拒絕過所有的曖昧(網絡熱句),從中一一將追求者的名字列舉、說出。口說的證據,包括在雙方視頻時男孩回朋友女友的消息,且自己比該女孩更晚得知他的去處。精準到秒,比科學還要縝密。包括自己與多名高中大學時男性的拒絕,一個死纏爛打的學長願意等到雙方分手,但女孩卻一口咬定戀愛終身。蓋過事實依據的鐵證。她聲稱自己當下“絕對理性”,“不增添感性”,並且專一於他,“將自己的一切託付給他。”。她是嬌豔而高貴的玫瑰。嬌豔:性與慾望的吸引力;高貴:“專一”的至高性。

綜上論述,女孩所表達的唯一信息:玫瑰的地位不容野花侵犯,擁有玫瑰者因獻出自己一切的驕傲。

律師辯護:“沒有詩人,人類的愛情不過是野獸般的低級本能。”在評判愛情過程中的佔有慾或分享欲時,首先要明白愛情是否是人類的最高感情。愛是寬泛的,大到人類關懷小到對物件的迷戀中都有愛。人都需要愛的滋潤,某種補品,人類之愛對自己的滋潤不分地位的高低,而是給予的多少。私人之愛要多於種族或國家之愛。親人、朋友都有愛於人。獸,有稀薄的親情、友情與恩情,對於種羣或秩序間,只有生存的需求,生殖是它們的至高行爲。承認愛情的至高,無非是承認自己生殖本能的至高,是獸的普態。私人之愛有一個適當的界限,過低或過強都不適宜。強加在愛情身上的藝術或渲染過於濃郁,人們高估了愛情在生活中的分量,抑或是生活中人們得愛過少(親情與友情的缺失)。愛情由此至高。

無論是佔有慾還是分享欲,只一人向——只一異性向都是愛的囚禁,是親情中的“強迫晚輩完成長輩未盡的夢想”的同根。專一,絕非是封堵一切的異性來滿足自己的私慾。愛情中必須有讓步、尊重與磨合,同時,也要保持通風口。人非聖賢,無論男女,都有對戀人之外的異性產生興趣的本能。專一若是愛情中的至高道德必然會遭到反噬,是親情中“長輩強求晚輩完成自己不願之事的叛逆”的同根。專一是愛情的最高幻想,是特定時代下的產物,普遍時代下被美化的意境。祖輩,之於中國,他們的愛情多半是契約精神的延續,是可悲的父權強權。人們遵守專一,也必須明白,專一可遇不可求。某種解讀下,是極端的愛情,不摻雜貶義。

愛情與專一,何德何能成爲各自的至高。愛情的至高帶來的,是忽視其他情感帶來的慰藉,忽視自己一直誤解過的父母,或朋友。專一的至高,是忽視愛情過程的美好,也更容易導致出軌。捆綁,長期,若不反抗與其他溫柔,專一導致的,便是佔據者遺忘了自己的所有不足與戀人的一切優點,而摒棄者則在他人那裏得到了戀人的一切優點,並增添了幻想中的優點後,遺忘了第三者的一切不足。容錯也是一種能力。

失戀的人的回憶往往不能被列舉爲證據,像是抑鬱症或焦慮症患者,他們或多或少誇大或美化經歷。在本不理性的狀態用理性的思考分析事件是烈性的感性。她何其同玫瑰一般嬌貴,她便何其同野花一樣低賤,越玫瑰,越低賤。唯有“值得同情”可以形容她,不巧的是,被告也可以“值得同情”。人人都可以“值得同情”。同情也是一種低賤的修飾。

女孩面紅耳赤,爭辯道:

“歪理!一派胡言!我已經放下了,根本不會有低三下四的懇求!”

愛情一定要有表現。男孩在愛情中從未送過女孩任何東西,花、禮物、任何驚喜。抑制羨慕,任何人都可以擁有的浪漫,女孩沒有。她渴求擁抱、牽手、接吻,甚至對做愛有些許期待。保守的女孩,某種覺醒與解放。男孩呆板的像塊木頭,“我愛你”只敢說“我愛”。“愛”字咬得很重。他缺乏浪漫主義。(網絡用語)。生活情趣。女孩的羨慕高於對他的愛。愛情的攀比。同時,他還缺乏勇氣(缺點集合),不敢爲愛情向家庭的束縛反抗。當她來到他的城市,才得知男孩因爲家裏有事而不能接她。懦夫,徹頭徹尾。

“如果你(律師)站在我的角度,如果你的愛人這樣對你,你會怎樣?”

律師辯護:

“無論我的愛人怎樣對我,我都無權在法庭上公開。”

理性,是法庭之必要。理性,到目前爲止,也是所有人之必要。失戀的人的回憶是誇大或被美化的,證據是:男孩因疫情管控要求隔離,並反覆向女方告知。他的朋友,相處數十年,都有過怕女孩不理解而埋怨男孩的擔憂。這不是虛擬世界的英雄。這是現實。

原告有某種幻想依賴症,臆想症?她真真切切忽視了男孩的難處。在他父親過世,弟弟過小時,向自己的朋友四處借錢,爲了給女孩買些禮物,滿足她的幻想。他不得不提早成爲男人。

男孩懦弱,不勇敢。路人皆知。他並非成長爲男人,而是過渡。平行關係。愛情,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愛失衡後的補給。過分依賴於愛情,每次謙讓、忍耐,深夜裏聽憂鬱的歌。一首連着一首,一副破鑼嗓子。一遍連着一遍唱。他懦弱,不勇敢。骨子裏如此。懦弱的近義詞是善良,善良也褒貶不一了。莫大的可悲。

他不是虛擬世界的英雄,只是一個外表男孩心智男孩卻被迫男人的青年。苦難,人人都有。無法直面現實的愛不是愛(加繆言)。無法直面現實的人也不是人。依賴於幻想,像是中了幻術,愛情也有了模板。原告被告均爲大學生,本科,唯成績論的勝利者,而虛擬的思想,敗壞的一致依舊干擾了他們。例如浪漫主義?浪漫主義,多麼偉大的歷史、法蘭西。反抗、爭取、自由之精神,不畏懼。公平與正義,權利之平等,思想的青春期盎然。浪漫的主義,每時每刻的驚喜,玫瑰的濫用,科技繪製下的精緻瞬間,人人均可欣賞。拍攝者的優越滿足,看客們的自卑與羨慕。浪漫的主義,像是裹上糖紙的毒丸,一點一點摧毀人們對於愛情的創造力。私密的竊喜。愛情早於五年前死了。

愛情絕非是渴求被關注的最後底線,只是最濃烈的愛。親情纔是最忠心的愛。而友情是最多元的愛。還有人類之間彼此,得益於道德下的互相關愛。微笑。扶持。擁抱。但最偉大的,是自愛。在多數情況下,人們只能通過他人的反應與自己對視。美是自大,醜是自卑,平等四分五裂。只是無論美醜,人都畏懼與自己獨處的時間。在一個房間裏,四周空無一人,唯有主角,恐慌地展示着真實的自己。時而怒斥,時而大哭,喜悅九霄雲外。自愛,開頭是悲劇,是唯一直面現實的愛。只有自己知道,“我”是怎樣的虛僞或挫敗,又是怎樣的委屈。當一個女孩卸妝後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失落感撲面而來,焦慮混雜着質疑如同石子般砸到自己的肉體,是切膚之痛。苦難,包括自己於自己的苦難,遺忘並不代表沒有。何時能裸露着面對鏡子發自內心的笑,自愛何時爲一種常理的愛。

女孩痛哭:

“爲什麼人要經受飛來之苦呢?折磨,難道是一種寬慰嗎?”

她質疑:男孩的冷酷,不難過,不痛苦,面無表情。她恐慌:男孩從來未曾愛過她,因而他冷酷,不難過,不痛苦。她自卑:是自己不夠美,不夠優秀,連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都不如,他纔會冷酷,不難過,不痛苦。她失態:

“我昨天去了夜店!”
“我身旁躺了個男人!昨天!”
“你不過是我曾經男友的影子!”

最後崩潰(衝着律師):

“你爲什麼不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判斷,是我錯了,還是他錯了?”

法官皺眉:

“肅靜!原告請平復自己的心情。”

律師辯護:生物依靠競爭,競爭必然導致高低分化。爲此,成績有高低、感情有高低,就連痛苦也要有高低。失戀後,真心相愛的人誰又比誰更難過?人,人是不同的。不是所有人痛苦時都要撕心裂肺。人類是類別,而非個體的復刻。若屬實,靠着賤賣自己而換取還留有愛意的人的痛苦,究竟是誰更痛苦?

痛苦論證愛的深淺,本身非道德。利用痛苦只會更痛苦。反覆折磨,所謂愛情相互無私共爲一人的假象被剝奪,雙方的互相不滿是自私的殘留,彼此互爲不同的人的鐵證。累加。失戀是無法抹平自私的爆發,自私也不分彼此。

至於是否是曾經男友的影子,誰也不知道。若是,則她專一於他便是謊言,她所述的一切均不成立。若不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經無理取鬧了。因而:

女孩:

“他不客觀!這不法治!”

律師:

“我是被告的律師。服務本就不客觀。但我能說的唯一客觀的話是,以上對象無論男女都適用。只不過恰好,在這裏,原告是個女孩,被告是個男孩罷了。”

結果:

女孩帶着怨恨活着。愛情是過往唯一的嚮往,現在破滅了,她對於現實的屈服在於加倍沉浸虛幻。

男孩終於一無所有。不是壞事。誰知道會不會是好事。


by 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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