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村莊

      “無論我走到哪裏,無論到什麼年齡,一個人身上的影子總會從某一個角度看出他從哪裏來的印兒。”爺爺這麼說,爺爺是二爺,親爺爺的弟弟,卻最疼我,我一直喊爺爺,年輕的時候離開家鄉出來闖蕩,上了年紀卻愈發的想回老家,也在家人的陪同下回去過很多次,過了80歲便時常下命令交代兒女,等自己作古的那天讓兒女們一定要把他拉回老家和爺爺的父母葬在一起,給老家捐些錢,86歲那年,這些命令全部落地了,爺爺回了老家,葬在家鄉父母身旁,帶回來25萬,給家鄉鋪了馬路建了公園,發財致富的道通了,豐富村裏孩子們生活的地兒有了,2007年家鄉有了爺爺的味道。

      《我和我的家鄉》是喜劇,我怎麼總留淚呢?閆飛燕說,你們這些城市裏的娃理解不了我們對家鄉的感情。喬樹林說,多少次夢迴窯洞哭紅了眼。家鄉於我是童年,是成長的顏色。我在三間平房裏出生,後來又變成六間,一個橫版的大衣櫃,一個火炕,一個超大號的蚊帳,一個小小的黑白電視機,一個長長的大大的收音機,還有一個燒着蜂窩煤的小爐子,一個粉紅色舊式檯燈,填充了我童年裏對老屋所有的回憶。那些年的過年,會顯的很隆重,臘月二十八九就開始,忙碌生計一整年的父母會專職忙乎過年,會買半個豬屁股開始劈柴生火燉肉,和麪蒸饅頭,年糕,包子,父親的任務是接水,水要滿滿的,缸裏,桶裏都是,母親會多一些,各種飯菜的張羅,邊張羅邊說她小時候一小盆豬油都會喫上一年。年三十兒就要上墳了,先祭祖,10點前回來貼春聯,然後收拾院子,要打掃乾淨,我跟父親倒完最後一桶髒水,就穿新衣服,三十兒晚上的餃子母親是從來不允許我們動手的,怕包破了。三十兒晚上的春晚是一定要看的,那些年趙本山是家喻戶曉的人物,父親對他的好多段子也了熟於心。年初一的早晨,要天亮前起牀,煮餃子,喫餃子,父母跟着家族裏的哥們兄弟們去村裏的長輩那拜年,有別的晚輩上我家裏來給父母拜年,我們要負責接待,那時候我們三個孩子最不願意做的就是這事兒,都往後跑,母親說了多少次接人待物的規矩,諸如來人之後要遞煙,要斟茶倒水,再擺上花生瓜子的,後來弟弟跟着一塊兒拜年去,妹妹還是躲着,只剩我自己,硬着頭皮也得上,習慣了也就自然了。

    村裏人有些是純樸,有些也以他們的方式在他們的世界裏計較着。比如遠房奶奶給的壓歲錢,每年雷打不動的五元新票,即使她沒有收入來源。比如村裏的紅白喜事都是鄉里鄉親一起幫忙張羅的,誰幹多了誰幹少了,也沒人計較,一個招呼的事兒。比如村裏的生活範圍似乎全部都是什麼時間下地幹活兒,什麼時間上集市買賣,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勾心鬥角。再比如,日子一天天好起來,鄰居之間會爲你家種的果樹影響我家種的玉米了。再比如,你家房子蓋的比我家高,這個不能行了。這類的事情,會在他們身上貼上“傻”“奸”“精”“糊塗”“瞎”等等各種標籤外號。這些便籤也會自成體系給他們分組分羣分類。

      2000年的時候,我上高中,開始寄宿生活,走出村莊介紹自己的時候會說自己是哪個鎮的,2003年,我上大學,走出縣城,介紹自己的時候我會說我是哪個省哪個市的。從寄宿生活開始,我便知道了“十里不同風,八里不同俗”的道理,感覺身上帶着的影子,學普通話我是幾夜沒睡好練習的,像學騎自行車一樣。方言本身就是文化了,有時候就是影子的折射,家鄉話,說話偏重,不柔美,甚至生硬,尤其最後一個音節,不是一聲就是四聲,比如“今天怎麼了”家鄉話會說“今兒個怎麼賴”,即使是普通話,後音的感覺依然或多或少會有,明明實在的話,卻讓人聽着挑刺兒似的,容易得罪人,這是我在工作中慢慢體會的。

    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我以爲不會記起來很多,竟然發現說起來竟有說不完的話題,還有很多,村裏的學校,村裏的葡萄地,梨樹地,村裏的相親們,我第一次賣蘋果的手拉車,姥姥家賣豆角的秤砣,冬天裏一屁股坐盆裏接從車裏放出來的熱水上,夏天一日三開箱的換衣服,20多年沒見的老師同學們………在我走來的方向,背後的村莊裏,過去的印跡裏,爺爺的那句話,好像是越老越能明白。像父親說的,《我和我的家鄉》看的懂,我想他一樣,回憶家鄉的形狀,按印兒拼圖就好。我的家鄉,河北省廊坊市大城。哪一個村莊,得再詳細才能說具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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