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還是厭世

不大不小的雨淅瀝瀝、嘩啦啦,如此反覆幾個晝夜。氣溫驟降,供暖日程終歸做了改變,屋內居然暖和起來。

“爸爸,你看什麼時候能下雪啊?”小女兒急切問道,仰起頭盯着我的樣子,着實可愛。或許在孩子們的眼裏,父親是最偉大的,近乎無所不能。

沉默了很久,我終究難以給予確切的答覆。思慮片刻,猝不及防一隻腳踩入一片水潭,溼了衣服,潮了鞋子,苦笑一下:“天氣還不算寒冷,不過不會太久的。”我轉身對她說,用右手緊握住她的左手,唯恐她不慎滑倒。

“不過,爸爸不希望下雪,大雪天氣,接送你就會帶來諸多不便。”

內心深處,倒是喜歡四季分明,如冬雪飄落,那樣的純潔,又不失冷峻。春夏秋冬,想來冬季是最乾淨的。

雨水沿着頭髮滾到眉毛縫隙,順着睫毛繼續滑落,侵襲眼睛角落,一時很難睜開。用力擠了擠眼,依然是溼潤後的模糊,於是順手抹了一把。小女兒早已踮起腳尖,把那把她心愛的粉紅色小傘撐起,剛好把我罩在裏面,應是卡在夾縫裏。頓感暖洋,雨水順着傘面,毫不留情的砸下來,澆透她的衣服右側,背後的小書包已顯潮溼。

原來,小女兒竟然不知不覺地長大了。不由想到大女兒,她也在剛讀小學時候就知道了體貼父母,想着想着,心竟踏實許多,淚水卻不爭氣地與雨水混合起來。

窗外灰濛濛,暖氣加外面的霧,使得遠處樓層顯露的燈光,若隱若現。推開窗戶的玻璃,冷風嗖嗖,打了寒顫,急速關閉窗口,連同窗簾“唰”的帶上,書房頓時安靜下來。

索性坐下來,托腮斜視,牆上的空調如今略顯多餘。書櫃裏的書,已經被我瀏覽大半,雖是囫圇吞棗,不經意間自鳴得意,“噗嗤”笑了一下,算得上自嘲吧。或許慶幸不惑之年竟迷戀起文學來,雖然從未刻意發表任何文字,不假思索熟練說起中外名著的大概,怡然自得倒不足爲奇了。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怪我沒有對衆多作品進行通透閱讀,兩手空空也是情理之中了。家裏多少書,從未數起,答案無從得知。書籍大多是大女兒積攢而成,屢屢搬家,清理了部分,實屬無奈之舉。大女兒雖有不悅,終究隨了去。有時候,我會許空諾:“將來給你買套大房子,專門藏書。”大女兒笑而不語,她知道,丟落的書籍不可能再回來。

桌子上泡好的綠茶竟自涼了起來。抿了一口,輕輕放下,唯恐茶水弄溼了一桌子的書、作業、試卷,這都是小女兒的。從此我的書房也成爲了過去。起身,到了客廳,搗鼓起茶几上的功夫茶,拿了普洱,又想要分生熟;抓起鳳凰單樅,又瞅瞅六堡茶;腦海裏呈現鐵觀音,嘴裏卻又冒出大紅袍的味道來------

無功而返,心靜不下來,端起書房那杯綠茶的剎那間,我徹底無語。

大姐早些日子問我,幾時回去給父親上墳。“寒衣節”那天,愣是看了很多有關“寒衣節”的文章,卻終未踏上返鄉之路。母親電話那頭給我說,來回折騰,意義不大,紙燒人心,找一個地點,對着父親的墳的方向,一把紙錢,就着火機,一邊安慰,也就夠了。

我倒是愈發不安起來。

母親幾年前不知如何聽信了哪位“風水先生”的“指點迷津”,一個多月下來,老家宅基地上的新房拔地而起。看起來有點鶴立雞羣,卻又顯得形影相弔,平添幾許落寞。母親本意是按照“風水大師”那掐指“神算”,好似房子有了,我也會在一年之內有個兒子,大抵是農村說的傳宗接代人。我理解母親的苦衷,弄得返鄉找不到家,電話覈實,才知道陌生的大院子是我的老家。鑰匙是寄存在另一戶人家,這樣方便兒女們來家進入。

暮然回首,瞬間意識到對不起父母來,尤是愧對母親。老人家用心良苦,怎奈我的確生不出兒子來,加上年齡逐漸成爲敏感數字,身體各種器官急劇下降,生兒育女已是奢望。兄弟姐妹中,唯獨我沒有兒子,這本身不是過錯,卻成爲母親和大姐的一塊心病。

茶水涼的無法入口,彎曲的茶葉堆積在杯底,透過微黃的茶水,那意境極度荒涼。

本來想着提前能退休,賦閒在家,看書、品茶,賞書畫奇石,喝陳年老酒,觀老掉牙的電影,唱無人聽懂的歌曲。只是一切只是夢一場,日子還要過下去,幹着一輩子不太喜歡的工作,說是煎熬,絕非瞎話!

遇一老友,閒談中對我的“才華”大爲讚賞,更爲我的“才華”無從施展而不斷叫屈。承蒙他擡愛,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如今暗淡無光,看來我是空有其表。所謂的“才華出衆”,不過是表象掩蓋了真相,我仍處在無能之列。

卻也不感到有任何委屈,於是自我安慰起來:放錯了地方,哈哈,等來生,早日遇到伯樂。回頭細想,有人硬生生地踩住你的腳,按住你的頭,就如身上多了一個千斤頂。縱然你力大無窮,乃至你長了翅膀,粉身碎骨,還是飛不起來的。

不過對老友的言語深表謝啦意,看得出,他發自肺腑。

曾經要翻唱一些歌星的歌曲,並不是要模仿。多年來,停留在計劃中,從未實行。“快手”、“抖音”盛行起來,翻唱者層出不窮,乍聽起來,有點味道。倒是後悔自己沒有實施。這本身就不是遙不可及的夢,遺傳母親的基因,唱的歌曲多年來一直得到周邊人的讚賞。衝動,要買器械,如在書房,或在樓下小廣場,高歌一曲。如此少了遺憾,又會引起新的人羣播放,不免樂了起來。

夢想終是破滅,我怕如此會引發所謂的利潤,是否會劃爲經商,不得而知。網絡這新鮮玩意,我着實喫不透,悻悻放棄了初衷。

一個朋友向我推薦了他的朋友,一番讚許後,要求我去接觸,發展成好友。我告訴他,人到了一定年齡,都用減號了,況且你的朋友怎麼保證會成爲我的朋友呢?那邊好久的沉默,接着表示認可。

周圍有很多飛黃騰達的政界同學、朋友,如今我卻又不知爲何,反而不願主動聯繫,除非大的節假日來臨,羣發短信以表祝福。突然感到自己:是不是有種“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的嫌疑了?

毫無意義的飯局,也不再惦記着要去了,找個藉口躲得遠遠的。人多的聚會,也不願摻合了。

上週重讀《苔絲》,感覺自己像苔絲,但又不全像,畢竟我的生活不都是糟糕的。

不知不覺中,天黑了下來。電話突然響起,老鄉來此簽約合同,問我能否見一面。

起身,換雙鞋子,找了件襖,披上。胳膊夾了把雨傘,匆匆按了電梯,下樓。

到底我是活在現實中,還是死在生活中,使得我徹底迷糊了。

雨還在不停的下着,依然是不小不大,令人生厭,卻又心生喜歡。

撐開雨傘,我戴上口罩,把頭埋在傘裏,徑直往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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