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時代的一粒灰塵，落在每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而現實和命運一樣詭譎，玄而又玄。
南方富家大小姐斯嘉麗的命運就被南北戰爭徹底改變了。
前線不斷傳來的是南方人節節敗退的消息，眼前看見的是越來越多的傷員。
開始的時候，斯嘉麗還可以把這當做一場很快就能醒來的噩夢。
但幻想隨着表姐梅蘭妮的臨盆坍塌了。
已經不能再像照顧傷員時一樣，因爲害怕鮮血淋漓的截肢手術就臨陣脫逃。
暴風雨一樣的成長淋得人措手不及。
那天，窗外的天空被地上的大火點燃了。
滿天的雨，依然澆不滅亞特蘭大失序的人們心中的恐懼。
醫生早已都被臨時醫院徵用。
在幽暗而破敗的房間裏，斯嘉麗面對着梅蘭妮的尖叫和產道汩汩而出的血液，再也沒有了孩子般的任性，有的只有作爲一個成年人的冷靜和沉着。
現在，母親和孩子的生存和死亡都掌握在斯嘉麗手中。
斯嘉麗沒有絲毫的猶豫，用盡全力去拯救這位名義上的“情敵”。
梅蘭妮的丈夫是斯嘉麗的青梅竹馬艾希禮。
這個男人前往更前線的戰場時，將懷孕的妻子託付給了在他新婚前還向自己宣告她熱烈愛意的斯嘉麗。
和艾希禮猜測的一樣。
斯嘉麗雖然對梅蘭妮的感情複雜，但善良的本性讓她任何艱難的處境中都沒有放棄這對虛弱的母子。
02
之後，斯嘉麗決定帶着梅蘭妮離開這個混亂之地，回到童年的故鄉塔拉。
她向瑞德•巴特勒求助。
瑞德•巴特勒，這個曾經目睹斯嘉麗在艾希禮面前像個孩子一樣撒潑打滾似的追問艾希禮愛不愛她的男人。
他知曉斯嘉麗對艾希禮那份初戀的感情。
但還是愛上了她。
少女時代的斯嘉麗像是野火，她靈動，活潑，天真，任性又充滿魅力。
而瑞德•巴特勒看到了他和斯嘉麗靈魂重合的部分。
他桀驁不馴，神祕而孤獨地存在於這個世界。
斯嘉麗爲了報復初戀艾希禮，隨便嫁給了自己的衆多追求者之一的查爾斯。
這個年輕人來不及享受新婚燕爾的快樂，便早早離世。
而瑞德不顧衆人的目光，在舞會上果斷地邀請斯嘉麗跳舞。
在斯嘉麗欣喜地接受他的邀請之時，他明白了，他們都是世俗的漏網之魚。
正如他們之間所說的：
“先生, 你可真不是位君子。”
Sir, you are no gentleman!
“而你, 小姐, 也不是位淑女。”
And you, Miss, are no lady.”
03
瑞德•巴特勒。
這個與斯嘉麗深深羈絆的男人。
他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在電影演到南北戰爭剛剛結束的時候。
此時斯嘉麗已經可以毫不猶豫開槍射殺企圖闖入家中鬧事的狂徒了——母親和一個妹妹的死，以及父親的癡呆讓她成長了更多。
失去昂貴華麗的連衣裙襯托，她依然很美。
有人在紛塵亂世中蹉跎歲月，得過且過；
有人在連天戰火中，身心俱碎，只留下一具空殼向後來者講述生命之殘酷；
而有人卻不同於這兩者，荒誕和苦難之中，他們的美由容顏轉換到骨骼。
斯嘉麗就是這種人，苦難讓她的美褪去幼稚的蒼白，更加驚心動魄。
那時候瑞德•巴特勒以戰俘的身份被關在亞特蘭大的監獄。
不過他依然富有。
斯嘉麗的父親死於與債主的衝突，爲了償還家中的債務，她再次向他求助。
爲了不讓自己的來訪目的太過明顯，斯嘉麗利用家裏爲數不多的好布料——一塊深綠色的窗簾，縫製衣服打扮自己。
她賄賂了獄卒，以妹妹的身份見到了被俘虜的瑞德。
在監獄中，她使出曾經欺騙其他她的愛慕者們的手段，梨花帶雨地對瑞德說：假如你真的被絞死，那她一定也會陪着他離去。
之後她擡起頭，等着瑞德•巴特勒熱烈的吻，但瑞德•巴特勒這個桀驁不馴的男人卻溫柔地親吻斯嘉麗的手背，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龐上。
瑞德的感情真摯熱烈。
只可惜斯嘉麗沉浸在自己的戲碼中，絲毫不曾察覺。
可一出好戲還是被被看破了。
斯嘉麗因爲長期幹粗活而粗糙的雙手和她與之不匹配的衣着讓瑞德敏銳地察覺到她來此的意圖並非與他互訴衷腸。
被看穿的斯嘉麗氣急敗壞地像個孩子一樣撒嬌、懇求。
但瑞德又換上了標誌的雅痞微笑，表示自己的錢並不在亞特蘭大，對此無能爲力。
他並不知曉飽受流離和生活之苦的斯嘉麗有多久沒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事實上，生活的殘酷讓她以鋒利相對，現在她只會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性。
遺憾的是，斯嘉麗在不知不覺中卸下面具，瑞德卻在失望之至中又戴上了面具。
05
現實最詭譎荒誕的地方，並不是憑空而來的厄運。
而在於它不願意太過刻薄你，又不願意你活的好。
斯嘉麗經歷了兩次婚姻，兩次都是和不愛的人，兩次都在不久後就守寡。
好像命運故意安排瑞德•巴特勒纔是斯嘉麗的命定之人。
但他們的婚姻，也因爲斯嘉麗對初戀艾希禮的執念而走向終結。
斯嘉麗愛艾希禮嗎？
愛過，就像所有少女面對風度翩翩的少年總會怦然心動。
但斯嘉麗將轉瞬即逝的心動變成了執念，她總上迫使自己相信艾希禮纔是她應該擁有的人。
就好像孩子總是念念不忘的總是父母不願意付錢買下的玩具。
斯嘉麗與瑞德大女兒邦妮的死成了終結他們婚姻的導火索。
在電影的最後，斯嘉麗終於明白自己對瑞德的愛有多深，但瑞德卻對這段感情心灰意冷。
又是在斯嘉麗的不斷挽留中，瑞德走得乾脆、決然。
斯嘉麗疲憊地靠在樓梯上，她的心緒凌亂，愛人離開的痛苦讓她幾乎無法起來。
落日將要消失在地平線，清冷昏黃的光與陰影混合。
斯嘉麗彷彿又想起了父親的話：她還有明天，明天，會更好。
於是她擦乾眼淚站了起來。
在斯嘉麗對明天的期待裏，電影緩緩落幕。
06
《亂世佳人》是1939年上映，由費麗雯主演的影片。
故事背景是南北戰爭時期的美國，關於南方的富家大小姐斯嘉麗的成長和愛情。
在她跌宕起伏的經歷裏，人們可以看見窺見美國南方的衰落的冰山一角。
電影中富有個人魅力的斯嘉麗即使到現在，也依然被很多人稱道。
每當我重溫《亂世佳人》，我總是回憶起一個女人，她是我的大學教授。
快退休的年紀，很高，很瘦，總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子外衣，她站在講臺上，像山頂上的寒松。
多年來學術的操勞讓皺紋爬上她的臉龐，但她上課的時候，身體永遠站的筆直，聲音永遠溫柔、堅定。
論五官，她並不算標緻，只是很端正，就如同她爲人。
她從不因爲哪位學生讓她喜歡，就特意給此學生高分給其他人低分。也從不倚老賣老，以前輩自居壓榨學術上的後來人。
大學畢業後，我曾去拜訪過這位老師。那時她已經退休，和丈夫住在北京通州區的老式居民樓裏。
老師的丈夫在做飯，老師戴着眼鏡，安然地依靠再沙發的扶手上，一杯碧螺春，一本書，一方小小的生活，即使不算富裕也能恬淡幸福。
窗外是北京冬日的黃昏，陽光柔和地灑在不大的屋子裏。我聞見了飯菜的香味，耳邊是樓下傳來的相夫教子的聲音.....
那時我才恍然，陶淵明所說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大概就是如此境地吧。
木心說：“歲月不饒人，我亦不曾饒過歲月”
是，你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但風處心積慮又不擇手段，想讓她蠅營狗苟，市儈精明，讓她理想盡喪，意志消沉。
幾番周旋，她依然是她，縱使風霜滿面，也從不屈服，風骨猶存。
一年復一年，亂世佳人還在，在市井之中又何如？
反正歲月從來不敗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