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的苦惱

文/英歌h

珏是位年近六旬的單身女人,每年都要攢下假期、攢足經費,出門旅行一趟。

出的是國門,而且是自助遊,有點像揹包客,旅伴有時是閨蜜,更多時是陌生的網友。

爲了這趟年度出遊,珏要做大半年的功課,不僅要規劃路線行程,做各種預訂,還要看很多關於那個國家歷史人文的書,先通過書本走近,再實地體驗。

珏的小家佈置得十分小資,很有情調,掛着擺着親手淘來的富有異國情調的各種紀念品。家裏最多的是書,排滿整面牆的書架。珏沒有社交活動,溫暖的燈光、柔和的音樂,一杯茶、一本書,伴珏度過一個個寧靜的夜晚。她很少讀小說散文包括世面上的各種暢銷書,更多的是關於哲學關於宗教。

珏就是那種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女人。腹有詩書氣自華,加上見多識廣,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風韻,淡掃蛾眉,嘴巴小小,讓人想起老畫報上那些風姿綽約的舊上海明星。

珏還是那種動靜相宜的女人。她可以一次走上萬步,走得周身熱氣蒸騰,她也可以在沙發上閉目打坐,一坐一兩個小時。

早在年初,珏就開始計劃今年的異國出遊。可是,一場蔓延全球的疫情讓她不得不改變計劃。她第N次奔向了心中的聖地西藏。

那一天,她來看我,一如以往每次出遊回來,總要給我帶來一件帶有地域特色的小禮物,這次也不例外。

講述着出行的種種見聞,問起爲何會一次次前往,她直言不諱,爲了信仰,爲了找到一個答案,關於如何面對人生的終極問題。但不知她此行遭遇了什麼,她難以掩飾內心的失望。

“我始終無法面對那一天。如果有了一種信仰,相信人是有靈魂的,離散的親人終會在另一個空間團聚,那便會得到安慰,真正獲得心靈的安寧。”

她的一番話令我訝異,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究竟在探尋什麼,又想獲得怎樣的人生答案?

“其實,我對我自己倒不是十分在意,可是一想到父母,我就很難面對......”她突然哽咽了,悄悄地用手擦了擦眼角。

她八十多歲的父母是一對儒雅的知識份子,特別是父親文質彬彬。可是父親晚年得了老年癡呆,有被害妄想,發作起來完全變了一個人,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兩個人都按不住,沒辦法,看着心力交瘁的母親,她狠狠心將父親送進醫院。一次次頻繁進出醫院,父親的病越來越重,生命已完全沒了質量,因無法進食,只能插管。

除了陪着唏噓,我不知如何安慰,因爲我們每個人都面臨着同樣的人生終極問題,眼睜睜看着親人一個個遠離我們而去,我們也將一步步遠離親人。亡是結果,死是過程,人一出生便踏上這樣一個過程,不斷獲取、獲取,家庭、事業、財產、榮譽......然後不斷喪失、喪失,最後兩手空空地走,正如兩手空空地來。

如果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都不能找到關於生命關於靈魂關於永恆的答案,那麼答案又能在哪裏找到呢?

也許,最好的信仰,還是在內心。最好的修行,是修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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