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辛的電影《奪冠》拍出了一種我們心裏默認嘴上否認的女排精神。
那麼什麼是女排精神呢?
女排精神的核心就是贏冠軍。
不能拿冠軍的女排,還能叫中國女排嗎?
中國人民是這麼想的,教練們是這麼想的,女排姑娘們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電影的名字”奪冠"這兩個字取得好,它準確而犀利的擊中了女排精神的核心。
一、
女排精神誕生的標誌,就是第一次拿世界冠軍。從此,女排精神和冠軍融爲一體。
1981年,中國女排和日本東道主的世界冠軍賽上,前四局中國女排均落後於日本女排。
當時的教練什麼也沒說,只是義正言辭的質問大家”我們是中國人,我們是在什麼地方打球?”。一個運動比賽,教練卻要拿家國仇恨來激勵隊員們只能贏,不能輸。
爲什麼我們把一場體育比賽看得那麼重要?
因爲我們輸了太多次了。
翻開我們的近代史,那是一個長達兩百年的屈辱史,我們輸掉了一次次戰爭,我們也一次次失去自信。而離我們最近的一次屈辱歷史,就是抗日戰爭,14年間,幾億中國人民被一個無論國土面積還是人口基數都比我們小得多的國家打得滿處逃。
日本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着我們的恥辱。所以,無論在什麼競技場上,只要對手是日本,我們都很容易把這種比賽和家國仇恨聯繫在一起。
因爲早已經是和平年代,我們不能通過武力洗刷我們的恥辱。那我們就會利用和平年代的一切競爭比賽,打敗對方,宣示我們贏了。只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歷史所帶給我們的屈辱感。
所以,在我們這種意識形態嚴重的國家,女排奪冠是一種手段,弘揚國威纔是目的。
女排如此。娛樂文化亦如此。和女排同時代,以第五代導演爲主的中國電影,每一次獲得國際大獎,每每都能從文化高度上升到政治高度。
二、
時代造就了郎平,郎平也被時代綁架。
奪冠,揚國威,就是時代加註在郎平身上的包袱。
她當初的出走國外,應該於此有關。她想逃避,也想甩掉這種包袱。所以,她有將近10年的時間一直在國外任教。
08年的奧運會,改變了她看似輕鬆而自由的職業教練生涯。
其實,她剛一回國就意識到了自己根本沒有甩掉那個包袱。
她所率領的美國女排還沒有和陳忠和帶領的中國女排決戰。她已經開始緊張,她怕萬一自己贏了,中國女排輸了怎麼辦。
事實,果然如她所料,中國女排輸了。
當美國女排隊員們爲勝利喝彩的時候,她揹着包在中國球迷的一片罵聲中,沉默的走出賽場。
相比陳忠和的如釋重負,郎平的心情是複雜的。而複雜的原因並不是因爲中國球迷的嘲罵,而是中國女排失去冠軍這個事實,讓她難以接受。
她一直放不下中國女排。
之後的女排成績越來越暗淡,在一次家庭聚會上,當家人抱怨電中國女排打得非常差,說現在體育賽事就是一場遊戲的時候,郎平顯然不同意這種說法,卻又不得不接受當前中國女排的現狀。
其實,那時候,她已經有了回國的想法。所以,才能在隊友的追悼會上,毫不猶疑的接過那個大家請求她回去的排球。
道德綁架也好,情感綁架也好,時代綁架也好,在這一系列綁架裏面,有郎平的身不由己,也有郎平自發的挺身而起。
她是和中國女排一起輝煌起來的,她沒有辦法看着中國女排逐漸沒落。
最後,她意識到了,這個包袱她退休之前也許都不能卸下來了,人民不讓她卸,隊友不讓她卸,甚至她自己已經習慣了負重前行。她終於擔起了自己的使命,成爲中國女排的主帥。
三、
關於女排發展的專家研討會上,那些領導專家們的話,也可以看出體制內的一些問題。
專家們善於講一些正確而沒用的屁話,在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上繞來繞去,就是不提出解決關鍵問題的方法。當郎平打斷他們,提出自己具體的改革措施時,專家們驚呆了。聽着郎平大膽的改革措施,一位領導忍不住斥責她“郎平,你要想想自己能不能負起這個責”。這一句話,說明了很多問題,那些體制內的領導專家們,誰也不想承擔改革的責任。
郎平和體制的矛盾,影片應該展開講,這樣我們才能更好理解郎平這個傳奇人物。很可惜,電影在這裏只是點到爲止。
郎平見證了美國女排姑娘享受體育本身的輕鬆和快樂,她很想讓中國女排姑娘們也能快樂的打球。所以她纔會在調查問卷上問大家“熱愛排球嗎?”。
興趣不僅是最好的老師,也是激情和快樂的來源。
很可惜,除了一位隊員明確表示自己不愛排球之外,其他人都默不作聲。
相比,郎平的那個年代,現在這個年代物質上要好得多,起碼大家都不用爲溫飽問題發愁了。
所以,你能從90後姑娘們的對話中,看出她們更個性,更自我。
當時,當你真正問她們,自己想要什麼時,她們又回答不上來。
問題在於,她們得益於時代的背景,天然的反抗壓制自由,天然的想做自己,又對自己認識不清茫然無措。
這當然跟我們的教育有關。
被問到爲什麼打排球時,朱婷說是爲了爸媽。對朱婷來說,打排球是一種能最快擺脫貧窮的謀生手段。這跟之前我們上學的時候,老師一遍遍告誡我們”知識就是命運“是一樣的。
那位主動退出女排的姑娘,說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問過她愛不愛打排球。
說到底,我們的教育從來都是實用的,而長期忽略了培養個人的興趣愛好。我們從小就被扼殺了快樂的能力,等突然有一天被問及,怎麼可能輕易答的出。
鞏俐飾演的郎平,嘴巴緊閉,永遠一副嚴肅的模樣。這樣的一個狀態的郎平,當她去跟隊員們說放輕鬆,要快樂的打排球的時候,是沒有說服力的。
而且一到大賽的時候,她比隊員們還要緊張,其實,她心裏更在乎輸贏,還是放不下女排要奪冠的目標。
最後,中國女排在里約奧運會上,重新奪回冠軍,奏國歌的那一刻,郎平撥通了陳忠和的電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曾經中國女排在她手上失去的榮耀,終於被她親手送回。這一刻,她不欠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四 、
影片重點應該放在郎平個人意識與集體意識之間的矛盾和掙扎上。
其次是,影片對90後表面上個性,實際上有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茫然無所也應該展開講。
因爲只有聚焦到個體,電影纔有靈魂。
那些看似是個體的掙扎,都描述的過於簡單而宏大,所以模糊不清。
太多的欲言又止,太多的點到爲止,所以整部電影拍的有點浮面化,它看起來更像是一部紀錄片。
不過,我們也能理解,這樣的命題作文,以上說的兩點很少有深挖的空間。
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客觀環境所造成的的。
想想,我們自己也有意識無意識的妥協在這種客觀環境中,所以,也就不能對電影的主創人員苛責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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