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滄1 - 草稿

        我看着麥克甩着手向十字路口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左右張望,兩個女郎迎面走來,說着什麼,一起開心的笑了起來,如同瀾滄江吹來的一陣清風,麥克甩着的手慢了下來,肆無忌憚的盯着兩個女郎。只要我決定在哪坐一會,他就會說要去周圍轉轉,就這樣甩着手走開,把我和全世界都甩在身後,興致勃勃的消失在街道上。我也樂得其所,他喜歡甩着手到處遊走,睜大好奇的眼睛流動過全世界,而我喜歡就這樣懶洋洋的坐着,看着全世界從我面前流過,像一尊佛陀,看着花花綠綠的滾滾紅塵從我面前流過,爲一片偶然飄落的落葉感動,爲看透滾滾紅塵的奔忙而微笑,像真正智慧的佛陀。

        臨滄據李健說是個小城,小的不得了,我覺得他是一如既往的誇大其詞,臨滄明明是一塊碩大的織花地毯舒服的鋪開在滇西南的羣山中,而中午我和麥克才探訪了這塊地毯的古老部分,僅僅只是這塊地毯小小的一角,就把我累成了一條狗。我像一條外地的狗跟在麥克的屁股後面,麥克在前面東張西望,甩着手,把正午灼熱的陽光也甩到了我身上。我們沿着一條上坡的小路,兩旁都是棕櫚樹。我們決定去探訪以前的州政府,我曾經見過一張臨滄老州政府的照片,仿蘇聯式的磚建築,一顆巨大的紅五星在樓頂照耀四方,我喜歡所有城鎮裏的古老部分,而麥克對一切都饒有興致,新鮮的,古老的,今天的,昨天的。如果昨天真可以探訪,麥克一定會愉快的甩着手,把今天和明天都拋在身後去探訪他。

        我們來臨滄是來探訪李健的,他打電話給我說是有一筆利潤可觀的礦產生意可以做,需見面詳談,而我願意去所有沒去過的地方,礦不礦產的無所謂,我就拉着比我更加願意探訪任何事物的麥克來了。我站在曾經的州政府大樓下的樹蔭裏等麥克,也叫行署大樓,以前的,他繞到巨大的迴廊式的大樓後面去了,大樓靜悄悄的,像所有具有歷史感的東西一樣靜悄悄的。

        “哇哦!你快來看,這裏肯定是槍眼”

        麥克已經繞了一圈回來了,指着大樓入口處牆上的一個小洞說,旁邊的木門上的綠油漆在陽光下明媚嬌豔,像才刷上去的一樣。

        “哇!上邊還有”順着他的話聲望上去,更高的地方好些密密麻麻細小的洞。

        “這些傢伙是真打啊!”麥克搖着頭難以置信的嘆息,我知道他說的是那傳奇而遙遠的十年,所有的人都瘋了,把傳統敲碎,把希望砍倒,全都扔進火裏,要燒出一個不一樣的世界,每個人都彷徨,可每個人都相互鼓勵,都說盡情的燒吧,會燒出一個不一樣的明天的。

        往回走的路上我還一直琢磨是誰在州政府大樓抵抗,是誰在圍攻。

        “那些洞是五六式步槍打的”麥克甩着手說,那眼神自信得就像是他親自打的,他說的肯定沒錯,他打過很多槍,甚至包括機關槍,突突突突,一陣狂扣扳機,煙霧散去土牆就只剩下半截,他說的。

        “五六式射程有十公里。”麥克手指着遠處的山,又划向我們身後的老州府大樓。我搖了搖頭,對於這個我卻不認可,公里在雲南從來不是一個測量單位,而是一種心情單位,這條來的時候曬得我像一條狗的上坡路,我說最少有兩公里,麥克認爲一公里都不到,他用他的前女友發誓保證,頂多零點九公里,現在太陽剛好在一片悠閒的雲朵後面,下着坡,我想他和他前女友是對的。

        李健說要五點才下班,我看大衆點評找了一家咖啡館,叫“薩爾瓦多”,我此刻正坐在它臨街的桌子上,看着麥克消失在紅燈路口,臨滄的午後時間流淌緩慢,包着頭巾的女孩端給我的美式咖啡半晌依然滾燙,昆明文化巷也有一家薩爾瓦多,周邊的外國人都喜歡在那廝混,白皮膚的黑皮膚的,坐在沒有玻璃的窗邊談笑風生,不知道它們有沒有關係,我也懶得問,皮膚黝黑緊緻的服務員正在低着頭洗杯子,面容姣好。陽光又射了下來,我往後挪了挪,把臉躲在陰影裏,下半身暴曬在臨滄盛夏的街邊,陽光穿過棕櫚樹,彷彿薩爾瓦多.達利軟綿綿的鐘就掛在樹頂,時間變成咖啡色的液體,一滴一滴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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