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完整的人生體驗,請放下一切設備選擇步行

步行,或許是一個生活中最平淡、最乏味、最單調的詞。我們不想過步行的生活。然而也許我們應該這樣做,因爲歷史上許多偉大的思想家都是步行者。亨利-戴維-梭羅和威廉-華茲華斯、塞繆爾-泰勒-柯勒律治和沃爾特-惠特曼、弗里德里希-尼采和弗吉尼亞-伍爾夫、阿瑟-蘭波、聖雄-甘地、威廉-詹姆斯--所有的作家都是將自己的思考工作與步行聯繫在一起,他們覺得有必要站起來讓血液流動,離開書本戴上帽子到外面去散步。他們這樣做,運動和休息的相結合,完全符合自然規律。

有目的的行走

今天我們有多少人能夠在從辦公桌上站起來,從書本中解脫出來,去外面溜達溜達?即使是遵守自然界的規定,在開闊的空氣中深呼吸,當我們邁開雙腿時,很可能我們只是需要儘快速高效地完成它。但這樣做,我們還是錯過了活動本身,放棄了步行的藝術。

“有目的的行走”通常被認爲是一件積極的事情,眼睛始終盯着終點,被認爲是人們專注的標誌。但行走的藝術與目的或目標無關。正如伊曼紐爾-康德所堅持的那樣,美的創造和領悟在於 "無目的"。步行的藝術便是如此。

如今,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我們很難理解做事的意義。我們通常爲了去某個地方而行走:比如雜貨店、瑜伽館、或者僅僅是去飲水機喝水、遛狗。我們走路是爲了保持身材,通過一些App統計步數。步行儼然變成了一個證明、實現、獲得、勝利、達到具體目標的事情。將我們的行走完全圍繞在這些離散的目標,這既有趣卻又可悲。發瘋地想要準時到達某個地方,簡直就是一場與時間的西西弗式鬥爭:當我們到達一個目的地時,我們必須立刻再次出發,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旅途的意義不外乎是 "到達目的地"。步行變成了只是爲了休息所承受的苦差事。

電子設備的阻礙

步行越來越多地被手裏的科技小工具所取代。我們花了越來越多的時間來看待這個世界--通過一個框框捕捉眼前感興趣的信息,並以此瞭解生活。眼睛盯着屏幕,就像附着在屏幕上,被動接受呈現給我們的東西,一遍一遍的呈現。但投影--即使是精細的像素化--它並不是一種經歷,因爲經歷必須要有感知。當我們看着屏幕時,我們可能會看到一些東西,但我們並沒有感知到。通過表象來生活就是一種被動的生活方式,只是接受而不是經歷。同樣,我們擔心,這也是一種追隨者的生活。不問自己看到了什麼?怎麼描述?而是被告知如何去看,被告知如何去感受--這其中大部分是由算法決定的。

行走的藝術和我們生活的屏幕世界不同,它沒有預先設定的規則或算法。散步,只是爲了散步,爲了我們狂熱生活中短暫的喘息,讓我們脫離出來,以便我們可能重新看到自己的生活,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樣。康德認爲,這就是任何藝術形式的自由。但我們不需要去參觀博物館就能沉浸在藝術的感知和沉思中。我們只需走出門,留心去感知和感受。

與藝術有關的步行,不應該被認爲是一種休閒方式。比如說,以遊手好閒者或朝聖者,因爲他們這麼做都有一個目標:遊手好閒的人走上城市的街道僅僅是爲了消磨時間;朝聖者爲了祈福而向聖地行走;晚間散步者則是爲了消化剛剛喫下的晚餐或者社會交往,無論是與同伴同行,還是在路上遇到鄰居。凡此種種,都是有目的的。

無目的行走

藝術家讓我們通過他們的眼睛來窺視這個世界。把自己當成一個藝術家去行走對我們來說也是個難得的機會。在前行的過程中,我們會全身心地投入,但可能會有疏離感。內心不再有目標的去探尋事實或補給或祝福,燃燒卡路里,或被人看見--而是處於一種專注的狀態。活動暫時放棄了目的性,這也是對它自己的一種獎賞,這也是一種藝術形式:康德所說的善的本身。當你意識到自己充滿活力的在一個特定的時間跨越一個特定的空間時,這是一種特殊的美。這種體驗是無法通過屏幕獲得的,而只能通過耳朵、眼睛、鼻子和皮膚去感知:天空、陽光,優雅宏偉的建築物,海浪和風、岩石和樹葉、無邊無盡的地平線。當我們通過屏幕窺視時,我們切斷了這些感覺,也限制了思想的長廊--我們自己有見解和願景,與他人無關。

無目的的行走,一開始需要花點功夫,需要經過練習纔會有效果。比如說,平時的上班路線。我們的目標是能夠安全、準時地到達那裏,也許中途會查看電子郵件,或者把耳塞塞進耳朵裏淹沒在車流或街道生活中。考慮到實際利益,我們其實都是帶着有目的性地在移動。但是,如果我們放假也走着同樣的路,把智能手機留在家裏,決定放慢腳步,讓心靈在眼前的開闊天地中徜徉。我們和伍爾夫一樣,把前進的時間作爲內心的時空。

不過,有人可能會說,單純的行走有什麼意義呢?這就像在問看夕陽的意義是什麼,凝視倫勃朗畫作的價值,或聞玫瑰花的香味。答案很簡單:只爲體驗。不爲別的,重點是感知。真正的美學體驗是漫無目的的。只有當我們建立一種無目的的態度時,我們才能真正領悟到這種體驗。這可能看起來令人困惑,因爲日落、繪畫和玫瑰都是迷人的。但它們不會像日常生活那樣牢牢抓住我們的思想。看着落日,並不會增加我們的銀行賬戶或提高社會地位。帶着目的,通常也會迫使我們以符合我們特定目的的方式去看待和理解這個世界。在藝術中,我們又回到了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可喜的是,我們可以用一種超然的態度,在一種感知、關注的狀態下,行走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可以被看到,但不是受到牽制。

當我們把自己交給行走的藝術時,我們便活在了當下,除了單純的體驗,對美的欣賞和領悟,沒有任何理由和目的。它沒有目的,卻能夠對我們的神經、身體和感知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悲哀的是,當今社會很少能有這樣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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