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積雪皚皚，地面溼滑不堪。直到馬車到了宮殿門口，我走下馬車，看見圖哈羅德宮殿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喜歡圖哈羅德宮的對稱雙翼設計，宏偉壯觀，中央矗立着豪華的入口大廳，與兩翼建築相間，堪稱一大奇蹟。中間走廊通向巨穴似鎏金宴會廳，在侍衛的帶領下，我走入宮殿，裏面燈火通明。
侍女鞠躬：“大人，女皇召喚你。”
我走在鬆軟的地毯上，波斯紋地毯上有條軸線，直通寶座，上面坐着的是略帶嘲諷表情的凱瑟琳女皇。
“又來給我上課啦，歡迎你，我的彼得德洛夫伯爵。”
“舉世矚目仁慈非凡的女皇，能夠給您上課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大人，看樣子你是準備糊弄一下我了，最近伏爾泰沒有給我來信，本來指望你能給我好好講講自由主義分子的作爲。”
“陛下，你引領世界走向光明的未來，只是這樣把歐洲其他君主嚇壞了。”
“確實有些對不起他們，只是我想讓他們看看曾經被他們認爲落後的矇昧國家，也能夠做出示範和榜樣。”
“你比北極光還要奪目耀眼，您是北部國家最英明的女皇，你的才華無人能及，你的恩惠澤被萬世——”
“算了，伯爵，別用伏爾泰的話折磨我了。”
“但是，我們都知道，你的事蹟必將婦孺皆知，流芳百世。”
“你太聰明瞭，轉圈的奉承就免了吧。今天我有些倦了，隨意聊聊天吧。”
“聽從陛下安排。”
“你最近又在宮外聽到什麼傳聞了嗎？”
“宮外總是瘋傳你的情史，說你對某位朝臣的恩寵超過一般人。”
“這是一件不公平的事，人們總是對此津津樂道，我的情史並不像傳說那樣荒誕離奇，大多數都是我的對手捕風捉影。”
“陛下，沒有人能夠稱得上你的對手。”
“你知道我的婚姻不幸，我16歲嫁給了彼得。他的智力不成熟，政治上也沒有能力，性格多疑。他對朝臣斜眼相向，把酒故意倒在來訪的政要的頭上，極度殘暴鞭打自己的狗。我實在是無法容忍。”
“可是你對他仍然一片忠心。”
“不可能。婚姻生活對我來說只是一種折磨。我很清楚彼得根本不愛我，新婚剛剛15天，他就親口告訴我他愛上了女皇的侍女卡爾小姐，他對我不冷不熱，即使我對他癡心一片，我們也不會幸福，爲他爭風喫醋又有什麼意義。”
“陛下是應該爲自己活着。”
“你說的對，16歲的我決定爲了自己活着。”
她接過侍女遞過來的一杯葡萄酒，淺淺喝了一口。看着我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擡起頭看着我。
“他們傳說我的情人有多少人？”
“陛下，沒有這樣的事情。”
“看樣子你已經考慮好了，計劃着被我送去餵我的棕熊了。”
“陛下，我的肉肯定不適合它的胃口。”
“好了，給我說說你聽見的，我的熊不缺你這點肉。”
“有人說你的情人伯爵薩太可夫、奧爾羅爾、葉爾莫洛夫、索波夫，還有——。”
“究竟有多少人？”
“陛下，有300多人。”
“哈哈哈，真是有點不夠數，也太小瞧我了。”
“陛下，我的肉確實又酸又臭。”
“你這樣不近女色的男人，肉不臭纔怪。”
“陛下英明。”
“我的奧爾洛夫是一個勇敢的人，彼得繼位之後，他下令俄羅斯軍隊退出佔領的所有普魯士土地，和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簽訂合約，幾乎放棄了俄國在戰爭中的所有利益，這讓貴族們強烈不滿。我在奧爾洛夫幫助下囚禁了彼得。”
“陛下所做所爲，讓人欽佩。”
“我希望成爲彼得大帝一樣的人，讓俄羅斯變得無以倫比。”
“我記得喬治·馬嘎爾尼的話，他說：‘我一生還從未見過像凱瑟琳女皇那樣政績卓越又優雅迷人的人，俄國不再是浩瀚星空中若有若無的繁星一點，而是一個令人矚目的偉大星球。雖然它的地位還不穩定，但是它必將影響其他一切星球的運轉。’”
“這句話恰當。”
“你一定有很多情人吧？”
“陛下，我給您丟臉了，除了書本以外，再沒有喜歡的女人。”
“我們都知道這一點。你不怕餵我的熊，除了肉的酸臭，還有書本的腐爛氣息。”
“陛下耳聰目明，看的非常清楚。”
“陛下，您最愛的應該是波將金將軍吧？”
“我不知道。第一次遇見他，我就感覺到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給我的情書充滿了愛的火花，向我表露此情不渝，天地可鑑”。
“你對他也是另眼相待。”
“他是英雄，英勇優雅，我早就很愛他；聽說他來了，人們議論紛紛，不知道我已經私下裏給他寫了信，也想偷偷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布魯斯伯爵夫人懷疑的那樣，已經有了我希望他有的那種想法。”
“他在您的召喚下來到皇村，然後是冬宮，陪伴在您身邊。”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非常開心，我們一起度過了四個鐘頭，無聊的情緒煙消雲散，我不願和他分離。你不知道，他多麼英俊、多麼聰明、多麼幽默、多麼機智。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世界都不重要了。我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我爲陛下感到慶幸。”
“他和我生活方式上截然相反：我井井有條，有着德意志的剋制與冷靜；而他是狂野的、紊亂的、斯拉夫的風格，情感充沛、高於生活、極其浮誇。我比他年長十歲，出身高貴；他是斯摩棱斯克小士紳的兒子，有五個姐妹，從小被溺愛。在宗教方面，我是個理想主義者，幾乎是無神論者；而他信奉東正教的神祕主義。”
“矛盾能促進彼此感情，相似的人話語不多。”
“是的，他妙語連珠；我天生愛笑；他唱歌，寫歌；我五音不全，但愛聽音樂。他是個夜貓子，我每晚十一點上牀睡覺。在外交政策上，我非常務實；他富有想象力，是個幻想家。我用情專一，而他貪得無厭，忍不住要不斷地勾引貴族女子，包括他三個外甥女。”
“陛下過於寬容他了。”
“我只是瞭解每個男人的秉性，他是男人中的佼佼者。”
“陛下，據說他旅行時要攜帶一個花園，由農奴們搬運，不管他停在哪裏過夜，都把花園安放下來。”
“我喜歡他這一點，我們都是有強迫症的藝術品與珠寶收藏家，陶醉於輝煌富麗，不過品味是奧斯曼蘇丹式的，並非埃及法老式。但最重要的是，都是爲了權力而生活的人。”
“格里戈裏•奧爾洛夫說波將金和魔鬼一樣聰明。’”
“我們之所以相愛，是因爲心有靈犀。他是我的靈魂雙胞胎。”
“你培養和造就了他，讓你的朝臣嫉妒的眼睛發紅。”
“我把波將金從中士培養成元帥。我告訴他：‘在公共場合舉止要聰明，那樣就沒有人知道我們真正在想什麼。’”
“埃爾米塔日打牌的聚會上，他常常不通報就闖進來，穿着土耳其式晨袍，甚至緊身褲子，嘴裏啃着蘿蔔，陰鬱地穿過房間。我們以爲會造成巨大混亂，您卻毫不在意。”
“他是光輝璀璨的生命力和靈魂，我修改了埃爾米塔日聚會的規則：“第三條規則：我要求你保持快樂，但不準弄壞、打碎或者咬任何東西。”
“他聰明非凡，知道如何討陛下歡心。”
“是的，他的所有怪癖都有着這樣的意義：他是個獨一無二的人，不遵從凡夫俗子的規則。儘管暴脾氣和疑病症讓我疲憊不堪，但我對他的慾望也讓自己驚異。”
“陛下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是帝國的福分。”
“沒有愛而活着，女皇也不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