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可靠的記憶

【九洲芳文】

親愛的麗達:

人生變幻莫測,很少有人能夠把握脈搏。歷史是勝利者記憶,細枝末節淹沒在洪流之中。你反覆問我1789年7月14日那天發生了什麼,憑藉我自己叔叔和嬸嬸的說法,我試圖給你一個解釋,至於能看到什麼,請不要自信太多。

嬸嬸版本。1789年7月14日清晨,巴黎市民成千上萬地向巴士底獄奔去。人們像怒濤一樣湧向巴士底監獄,有的拿着火槍,有的握着長矛,還有手舉斧頭。

巴士底獄圍牆很厚,有八個塔樓。上面架着大炮,裏面有個軍火庫,裝有幾百桶火藥和無數炮彈。

守衛巴士底獄的士兵看見人羣衝擊,倉促間首先用塔樓上的大炮轟擊,然後從房頂上,窗戶裏向人羣開火。炮火阻止了起義者,他們無法接近巴士底獄,只好從街壘中向裏面射擊,但距離太遠,根本對裏面的士兵構不成威脅。

“大炮,我們需要大炮!”人羣中有人喊道。不久,大炮推來了。炮彈打在監獄的牆上,磚屑亂飛,煙霧瀰漫。人們發出一陣歡呼。牆實在太厚了,起義者打出去的炮彈沒有威力,根本無法打穿它。守衛的反擊大炮倒是兇猛無比,起義者傷亡不斷增加。

有人主張衝到牆邊,把牆挖個洞裝上火藥,勇敢者拿着工具,提着火藥桶衝向牆邊。塔樓裏子彈雨點般射了過來,勇士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人們十分焦急。“我們現在需要真正的大炮和真正的炮手!”街壘裏傳出一個洪亮的聲音。戰場沉寂下來,人們在等待着。

兩個多小時過去,一門威力巨大的火炮終於被拉來了,有經驗的炮手也跟隨而來。大炮發出了怒吼,炮彈猛烈射向巴士底獄,圍牆被轟塌了。眼看大勢已去,士兵舉起白旗投降了。吊橋放下,起義羣衆冒着另一部分拒絕投降的守軍射來的彈雨,衝了進去。

雖然巴士底獄管理者侯爵洛奈,曾命令停火以避免雙方相互殘殺,但是仍然被人拖出來毆打、用刀亂刺。

人羣喧譁,現場非常混亂,組織者思路很清晰,伯爵被下令斬首。

他的頭被穿在長矛上繞城展示。

叔叔版本。1789年7月14日清晨,大炮轟斷了吊橋鐵鏈,暴動的民衆衝進了巴士底獄。在監獄裏面,暴動者沒有找到政治犯,也沒有找到殘暴貪婪的看守。

巴士底獄總共只有八個人,除了監獄長外,四個是假證件販子,兩個精神病患者,以及一個性變態者,他的父母不得不把他交給巴士底獄看管。

監獄長以保姆的身份,照料這些病人,當暴亂者衝進來的時候,監獄長正在替一個精神病者擦口水,他轉身示意這些暴動者不要大聲喧譁,以免刺激到這些病人讓他們發病。

監獄長很快被這羣興奮到極點的人們圍住,從四面八方對他拳打腳踢,飽受毆打之後,走投無路的監獄長撞到了一個廚子的身上。

這個身材高大的廚子之所以來到巴士底獄,因爲他本身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好奇人,喫完飯出門散步,碰到了人們攻打巴士底獄,就想看看達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人建議,將試圖反抗的監獄長吊死,或者砍下他的頭,掛在馬尾巴上。建議先後被否決了,只有最後一個主意得到所有人認同,讓這個被撞倒的廚子割斷監獄長的喉嚨。

廚子來這裏並不是爲了殺人,可是由於大家的意見都是如此,喧囂之中,他也就相信這是一種愛國行爲,聽到周圍的人說他可以通過殺死這個惡棍得到一枚勳章。廚子滿懷神聖的心情,借來一把刀,開始慢慢割這個監獄長的脖子。

刀鈍了,他切不動監獄長的脖子,這讓觀看的人羣有些抱怨。於是他從自己的兜裏掏出一把黑色把柄的小刀,以他嫺熟的技巧,成功割斷了監獄長的喉嚨。


親愛的麗達,這些真是件喫力的事情,我的嘮叨不是試圖讓你頭疼,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充滿了矛盾和衝突。你知道巴士底獄已經被市民完全拆毀。爲了紀念巴黎人攻佔巴士底獄,法國人把7月14日作爲自己的國慶節。


你始終問我細節,我擔心不能夠如你所願。我努力將不同眼光看到的事物描述下來,可往往失望,莎士比亞也無法描述歷史的複雜,也許到了最後,我的一生就是記錄謊言的一生。

不管怎麼樣,請不要抱怨我吧!生活中有太多可抱怨的東西。如果有歡快舞曲,建議你還是多和男孩子跳跳舞,歡樂在悲哀的時日中如此重要,請相信,你的幸福能讓我更加相信生活,而不是那些記憶。

                              你的古斯塔夫·奧涅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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