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篇 百代千齡後,定識有此人

1879年,郭松燾從英國辭官抵鄉後面對官員鄉民對自己的指責和怠慢,藐然事之。他對時代的認識頗具自信,毫不因舉事詬罵而動搖,自信地作詩言志“百代千齡後,定識有此人”。

郭松燾是現代第一任公使。

1875年2月,英國駐華使館翻譯馬嘉理,帶領一支軍隊由緬甸闖入雲南,與當地百姓發生鬥爭。民衆奮起抵抗,打死馬嘉理,把侵略軍趕出雲南。英國駐華使公使威妥馬大怒,堅稱此事乃是清廷幕後指責,便以“增派軍艦來華”“聯合俄國”進攻北京,對清廷進行威脅恫嚇。當時的清廷歷經兩次鴉片戰爭之敗,已經被嚇破了膽,慌亂之中答應了英國“撫卹”“賠款”“懲兇”等苛刻要求,甚至不得不放下“天朝尊嚴”,按英國要求派欽差大使到英國去“道歉”,並開館設使常駐英國。

選派的使臣不僅要懂洋務,而且更要願意出洋,這在當時困難之極。滿腹經綸的大臣們去向洋人道歉,本身就是一件屈辱的使命,道歉後還要常駐下來做“人質”,衆人更唯恐避之不及。清廷爲此反覆遴選,大費周章,最後李鴻章推薦廣東巡撫的湖南人郭松燾,李鴻章對郭松燾頗爲賞識。郭松燾是著名的飽學之士,經久歷練,擔任過巡撫、侍郎等職。

大請派郭松燾出使英國的消息傳開,立刻引起軒然大波,輿論大譁。千百年來,中國人都認爲華夏民族是最先進的民族,中華文明燦爛輻射四方。現在“遣使出洋”在士大夫眼裏乃無異於“屈辱求和”“示弱於滿邦”,一時間朝野上下,捶胸頓足,無不認爲是大傷國體的“奇恥大辱”。外有洋人的催逼威脅,內有國人的誹謗痛詆,在強大的壓力下,郭松燾身心俱疲,意緒全無,他三次上奏朝廷告病以勉求免出洋,但都未獲準。李鴻章等少數開明洋務派大大加鼓勵支持,勸他不要被議論所左右,慈禧,慈安,兩太后也親自出馬,苦口婆心的勸駕,在這種情況下,郭松燾反覆權衡後,毅然決心出使。

郭嵩燾成爲清廷向西方派國家派出的第一位公使。1876年12月12日,年過六旬的郭嵩燾一行登上了英國郵船,經51天海上航行,當郭嵩燾率領的中國使節團出現在倫敦街頭時,這羣長袍長辮奇裝異服的人引起了英國人的一片好奇和笑聲,英國著名的政治幽默雜誌《噴奇》在一整頁的漫畫中,將郭松燾畫成一隻帶辮子的猴子,與英國獅子怒眼相視,郭氏的小妾梁氏的三寸金蓮也成爲倫敦街頭巷尾一的笑料。

然而,隨後發生的一件事很快讓英國人改變了對這羣神祕中國人的態度。

1877年2月1日,中國使館正是在倫敦開館後不久,倫敦人對中國的好奇還未散去。這一天中國使館的兩名隨員上街購物,走在路上,突然被人用手杖擊打頭部,轉身一看是一個搖搖晃晃的英國醉漢,兩人不敢計較,只得埋頭加快腳步,匆匆逃離。誰知這醉漢不依不饒跟在後面,一邊笑罵一邊繼續敲打,有四位路過的英國人實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一舉將攻擊者擒下,英國法院以傷害罪判處醉漢兩個月勞役,郭松燾知道後,立即致信英國有關部門爲醉漢求情,請求英方不要追究其責任。此事很快公諸於倫敦各大報紙,郭松燾的寬宏大度,贏得了許多英國人的尊敬,認爲中國人極有風度,從此每當在路上遇到中國人,英國人都同聲歡呼致意。

郭松燾剛剛在英國站住腳,卻在國內惹一個小麻煩林。行前,朝廷命郭將沿途所記日記,以及各國風土人情當詳細記載,郭非常贊同此舉,他早就有意將西方富強之道介紹給國人,他從出國那天起,堅持每天寫日記,在日記中用心記錄沿途所見所聞,對途經數國的地理位置,風土人情,宗教信仰,無不詳盡書其詳,且對這些見聞作出了獨到的評價。到倫敦後,郭嵩燾把五十一天途中日記稍加整理,潤色定名爲,《使西紀程》抄寄給總理衙門。拿到這份日記之後,大大觸動了保守派的封建統治階級和士大夫,引來朝野守舊派,一浪高過一浪的口誅筆伐。有人彈駭他“有二心於英國”“與中國臣之事”,強烈要求郭松燾撤職,調回查辦,否則一睹海外“蠱亂人心”,後果不堪設想。

郭松燾深陷孤立無援之境,但清廷後來找不到合適人選,才未將他召回。他獨自在夾縫中開始了外交政策,一邊是愚昧與盲目自負的本國政府,另一邊是如旭日初昇的大英帝國,他必須在期間這種周旋,困難之大可想而知。

在英國期間,他跟隨維多利亞女王檢閱英國海軍,陪同法國總統閱兵,這些經歷讓它目睹了當時世界上最精壯強大的海軍與陸軍器械之完備,軍容之盛大,規模之宏偉,使他心中翻天濟浪,久久難以平靜。他認識到西洋之所以能強國,是因爲軍民兼主,使用法治。他不禁感慨“中國朝野人士,若不幡然醒悟,及其直追革新,除殘去害”,勢必西洋日強,中國日蹙。

郭松燾的很快卸甲是因爲一個人——副使劉錫鴻。

劉錫鴻與郭嵩燾本是故交,劉得以出使英國還源於郭的大力舉薦。他們之間的矛盾源於大清國書的一處失誤,剛到英國,外交部發現大清國書中並未署名副使劉錫鴻之名,因此不讓劉錫鴻一同瑾見女王。劉以爲是郭故意知道而不言,給他難堪。同時他原以爲當副是可以左右控制郭嵩燾,誰知到了英國才知道西洋人的規矩,只認正使,副使不過聽命於正使,事實無從商榷,自己只不過白拿一份薪俸而已。

兩人更大的矛盾來自於思想認識上的不同,劉錫鴻出生於標準的儒家之學,保守觀念根深蒂固,認定“夷狄之道爲可視主中國”。他出使英國後,得到清廷中一些大員的支持,暗中監視郭嵩燾濤的一舉一動,從一開始就不斷向清廷打小報告,列出郭的種種罪狀。比如,有一次參觀炮臺中天氣驟變,陪同的一位英國人將自己的大衣披在郭身上,劉認爲“即使凍死,衣不當披”。巴西國王訪英時,郭參加巴西使館舉行的茶會,當巴西國王入場時,郭隨大家一起一同起立,這本是最起碼的禮節禮貌,但劉卻將其說成是“大失國體之舉”,“堂堂天朝何之爲小國國主致敬”。

本來國內的保守派就對郭嵩燾濤不滿意,再加上劉錫鴻的火上澆油,郭深陷泥潭,無力自拔。後來李鴻章憤然出手相救,清廷才同意將郭和劉同時撤回,並不再治郭嵩燾之罪。

1879年1月,郭嵩燾正式卸任。英國首相狄士雷親自贈送一張自己的簽名照片給郭嵩燾,希望郭“永勿相忘”。英國的許多官員和新聞工作者也紛紛前來告別,大家對這位“東方紳士”懷着依依難捨的心情,拳拳情意,令郭嵩燾感動難忘,這是出使兩年,英國人對他最後的高度評價。

他回到家鄉後,卻招致鄉鄰們的一片謾罵。郭松濤歷經了這麼一場風浪,他對這些事情看得很清楚。並沒有對把大家的詬罵所折服,他居住在長沙,仍然關心國事,經常提出有益的看法和建議,在他的奔走呼籲下,大清開始創辦新式學堂,爲近代中國培養了第一批翻譯、外交、科技方面的人才,促進了西學在中國的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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