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繁花,青樓一夢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昔日騷人墨客於青樓邀客侑觴,而在19世紀末的上海,衆聲喧譁,文化的變故與更迭時時發生,公子賈人唯知揮金而風月不再。成爲空間的上海和流落風塵的妓女遂被符號化,在《海上花列傳》的隱喻下的一切都指向碰撞中的社會文化屬性。

《海上花列傳》,亦名《繪圖青樓寶鑑》、《繪圖海上青樓奇緣》,是清末著名小說,是第一部以19世紀末上海租界的狹邪事蹟爲故事的長篇說部。它是最著名的吳語小說,也是中國第一部方言小說。這部長篇小說的主要內容是寫清末中國上海十里洋場中的妓院生活,涉及當時的官場、商界及與之相鏈接的社會層面。後世張愛玲曾將其翻譯爲英語、國語,國語版新命名爲《海上花》,分爲《海上花開》《海上花落》兩部。

張愛玲在與胡適的信中提到:“《醒世姻緣》和《海上花》一個寫得濃,一個寫得淡,但是同樣是最好的寫實的作品。”

《海上花列傳》寫得平實連貫,從頭到尾都是白描,毫無企圖心,寫得很淡,但是人物神采飛揚,陸秀寶的放蕩,楊媛媛的詭譎,姚文君的颯爽,衛霞仙的鋒利,周雙玉的任性驕盈,張惠貞的水性楊花,人各一面。《海上花列傳》有很多處《紅樓夢》的影子,而它最不像《紅樓夢》的一點是作者不耽於物,把所有的功夫都用在了人物的刻畫上。他明明寫盡了大上海最金貴糜爛的生活,卻嗅不到一絲銅腥味兒。他從不刻意遣詞去描寫那些精緻華美的器物、動人的美酒與美食,黃翠鳳贖身時與老鴇清點交接鉅額財富,在他筆下只是一串數字,她腕上價值千金的烏金釧引得小柳兒專門繞路過來一睹,卻也不得一字着墨——極致的白描。韓子云只是寫了這些人喫飯喝酒,閒話家常,紙的背面卻是一種於最深處有迴響的幽微共鳴——什麼是紅塵什麼是愛,什麼是繁華什麼是夢。

而小說近乎真實的書寫特點和平淡近自然的敘事方式使它與上海構成互文關係: 《海上花列傳》是想象上海的一種方法,上海又是解讀《海上花列傳》的基本門徑之一。它以吳語畫地爲城,上海因此在文本中浮出水面,小說的現代意味並不僅僅指涉現代化的器物,更多地是關涉到生活和生活在其中的人們。

《海上花列傳》以趙樸齋兄妹的故事爲主線,插入十幾對嫖客與妓女的故事,多個故事並行發展,東穿一段,西插一段,同時,不同故事間又用藏頭露尾的綿密筆法,在正面文章之後又有反面文章藏在字句之間。上自達官顯賈、文人名士,下至店夥細崽、幫傭勞工等諸階層人物,這些人物在設宴叫局、賭牌碰和、開燈吸鴉片、打茶圍、喫花酒以及看戲聽書這些消閒兼社交活動中進行着熱鬧喧譁的都市生活體驗,都市衆生在晚清上海這個瑰麗喧鬧的大都市裏的原生態生活通過作者那平淡自然的敘述娓娓道來,而這種敘述又建構在“穿插藏閃”式的獨特藝術結構的自覺運用上,構架玲瓏精巧,針線綿藏縝密。

至於《海上花列傳》到底說的是什麼呢?它說了很多,說些愛而不得,說着薄情寡義,說些生死有命,更要被看到的是對於現代化的都市和都市中的人們的書寫。處於現代性進程中不斷野蠻生長的上海,其所包含的屬於未來的經濟特質,更使它本身成爲清末民初具有代表意義的“孤島”,於是,大家都成了孤島上的人。內容雖以寫妓院生活爲主,而旁及官場和商界,反映了日益殖民地化的城市上海的部分社會面貌。作者以看似不動聲色的筆墨,描寫了當時貧富懸殊、貴賤分明的社會生活畫面。海上花開花落,滬上燈明燈落。是海上繁花,亦是青樓一夢。



2020.12 中國古典小說鑑賞作業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