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打地 風拂樹影 ——手藝人喬麥的年畫世界

年畫,代表着歲月的溫情回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幅屬於自己的年畫。關注年畫,就像關注我們自己,那些逝去的時光,不見的街巷,把我們的回憶推到了記憶的邊界,喚起記憶,重新回望,靜下來,體味平凡生活的美好,治癒自己,重新出發。

人間只是一個形象

      蘇州人文薈萃,手工藝盛名天下。桃花塢木刻年畫,刻繪精美,色彩絢麗,題材多樣,內容豐富,反映了人們的美好願望,又和吳地的民俗民風緊密相連。1979年4月1日,蘇州恢復了具有270多年曆史的桃花塢木刻年畫社。年畫是隨着年節風俗的演變衍生而成,最早可以追溯到人類早期的自然崇拜和神靈崇拜。明末清初,蘇州是資本主義萌芽最早的地區。工商業的繁榮,市民生活日益富庶,桃花塢木版年畫應運而生。出現於明中晚期,興盛於清雍正乾隆年間。這一時期出現了《姑蘇閶門圖》、《姑蘇萬年橋》、《三百六十行》等,吸收西畫明暗透視法,又完美結合傳統中國畫元素,畫風致細,精工鐫印。





喬麥,師承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大師房志達和王祖德。畢業後在桃花塢年畫社歷練數年,她的作品《麻姑獻壽》獲得2007年全國首屆木刻年畫聯展的金獎、第二屆東方工藝美術之都博覽會的“迎春花獎”。

年畫,是古人的儀式感

儀式感,不是矯情,是在提醒我們不要忘了愛和被愛。

古人其實是極講究的。文人在過年時會畫一幅“歲朝清供”,普通人家裏都會貼上一幅年畫。甚至,過去的蘇州,年畫並不只是過年才貼。從正月十五到端午,從中秋到春節,逢年過節,門畫、中堂、條屏都要更換一新。祈福迎祥,驅兇避邪……在那個年代,年畫就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年畫不同於文人畫,含蓄委婉,它率真,自然。像是一口烈酒,直接就把你醉倒了。是百姓情感的宣泄,是中國人潛在的內心的需求,會意美好。

作爲桃花塢木版年畫的傳承人,喬麥更喜歡別人叫她“年畫手藝人”,更準確點叫“守藝人”。“一個時代需要有一個時代的東西!但不論年代如何變,你始終不能偷懶。”喬麥牢牢記着房志達先生對她的教誨。機器永遠也無法取代人手掌的溫度,也不能替代手藝人一刀一刀刻畫線條的感覺,以及傾注於其中的感情和給予的美。

相遇,也許是註定

  2001年,在一次觀展中,剛進入大學的喬麥頭一次接觸桃花塢木版年畫,便一見鍾情。此前的她學畫十幾年,在那一瞬間所有色彩被真正點亮。次年,“桃花塢木刻年畫研修班”來蘇州工藝美院招生,憑藉紮實的繪畫基礎,和深深的摯愛,喬麥成爲當年招收的4個學生之一,師承桃花塢年畫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房志達、王祖德老師等。

年畫工序繁多,簡單概括三個字——畫、刻、印。老底子裏,不同工序由專門的師傅從事,各司其職只專一行,老師嚴格要求,喬麥必須學會三種工序。喬麥憑藉過硬的繪畫功底,一一過關。如同徐悲鴻所說,爲學如植果樹,野桃雖果實累累,但未經嫁接,終無佳果。喬麥巧妙的將傳統文化的元素和認知方式,解構並融入年畫的語言體系,融古典園林美學。年畫裏,花窗,賞石,曲徑通幽,峯迴路轉,九曲延波,迷宮班般的空間美學,令人着迷。藝術家的稍作轉換,就把江南的元素納入了木刻年畫的通道,模糊了真實可見的部分,凝固成詩,折射出創作者想象的時空迴廊,讓人神迷。

世界上真正有價值的事物,都需要歲月的沉澱和深深的摯愛。就像是談一場長長的戀愛,相互吸引而後朝朝暮暮,長相廝守。年畫作品完成周期長,單刻這一道工序,就需要半年甚至一年之久。“整個工藝流程是一個從感性到理性再回歸感性的過程。”在喬麥看來,藝術家就是在這種重複千遍萬遍的過程中實現成長與“拔節”的。“這不僅是在磨時間和磨作品,更是在‘磨心’。只有經歷這全部過程,纔會豁然開朗,感悟它的美與內涵。”喬麥說。那些在普通人看來平淡無奇的日子,一個人,在工作室裏,只有刻刀與木頭接觸的聲音,一擡頭,校園裏已下起初雪,悄無聲息......

畫有語,人有情

每個人到世上來都有自己的意義。喬麥覺得,自己彷彿生而爲年畫所來。

喬麥坦言,當今社會節奏越來越快,手藝人兩耳不聞是不可能的,選擇這行,需要極大的決心和毅力。“只有不斷與森林,小溪,花木,鳥獸,蟲魚和美術館中的傑作親炙的人,纔會永遠保持童心、純潔與美好的理想。”《傅雷家書》中這樣寫到,“保持童心、純潔與美好的理想”,都可以在喬麥的作品中感受到。尋常生活,樸素時光,浩瀚萬物,生命的熱愛,一筆一劃,匯入作品。喬麥筆下,傳統與現代達成了和解,濃濃的人文情懷和意境指向,呈現美妙而柔和的過渡,讓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我每年有3件事必須要做,一是復刻一副經典,而是延續一副生肖年畫,三是創作一幅全新的年畫。這是她定下的目標,她一直堅持着。

風花竹石,靜閒得之


從前日子慢,嫁女娶親、生子彌月、入塾讀書、考試中舉、升官授職、拜師收徒、酬師謝神、養蠶獲利、捕魚豐收、出獵平安、安家遷居、謝醫掛匾、祭天酬神等民俗活動中,都用年畫點綴其盛。古時沒有手機,沒有電影、電視,也沒有報紙、刊物,人們的目光深深的 被年畫鎖定,一年365天、每時每刻,年畫與每一天都有關係,是精神必需品。

      有的人做事情,是想清楚了規劃好了纔去做;有的人,是邊做邊想;還有的人,是做完了以後纔想。喬麥說,我屬於第二種人,邊做邊想。汲取古典素材的養分,嫁接紮根,發芽,開花,長出屬於自己的作品。古典的畫面中充滿了寧靜與優雅,蕩氣迴腸,默然之美。往前走的時候,根本沒有去留意自己在這一段路上留下了什麼,也沒有去在意別人在幹什麼,後來才發現這條路上特別冷清。宮崎駿曾說“我們要做不放棄理想的現實主義者”,而“生肖系列”正是承載着這一創作態度誕生的。歷時5年製作、傾盡心血,以最原始的全手繪方式作畫,手稿超萬張,可以說,現代系列,傾注了喬麥無限的心血與愛意。無論是從內核表達還是創作方式上,都印證了她的初衷“希望用最本源的美好,對抗這個焦慮的時代”。就像這人間,處處虛實參半,時時悲欣交集。現代人認同的生活方式,是高效、精緻和美好,但無論如何,即便生活壓力再大,工作再忙碌,生活中濃濃的人情味兒,便會很溫暖。

      年畫不會表現生活中的陰暗面,或者說不好的情緒,它表達的永遠是現實中的美好,或者理想中的美好,有天然的治癒作用,看似稀鬆平常,卻給人治癒與希望。

      年畫,已經融入我們的血液裏、靈魂中。它以一種現代的形式,回到我們的視野中。靜下來,體味平凡生活的美好,治癒自己,重新出發。

    喬麥說,深情無可救藥,只有越愛越深,一起去看未見的風景,點亮內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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