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魂(41)

        他驻足立在溪水旁,心中回想着与彩雪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因为放野猪而背的美人归,嘴角掠过一丝谁也察觉不了的笑容,哪是从心底释放出来的,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他抖了一下身上的鸟铳和工具袋,思绪添着哪些快乐时光在燃烧,走起路来似乎加大了油门精神了许多,黑狗在附近草丛中无声地东嗅西闻,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山顶,一般清风吹来,使他发热的身体恰到好处地舒爽起来。 

        山顶是山顶,一座小山的山顶,属于山埂,山坳,山垄,山脊,最高的山和最高的顶须擡头仰望,山体突兀相连,似笔架排队,高低错落,山顶上飘着白云,还有彩云;德意长舒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吸着大山的味道;原始密林中,太阳光从树梢落下,跌倒在空旷大地上撒出光的辉,给阴冷的林中带去光明;他手握枪和工具袋的揹带,向四周地上看看,是否有猎物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两条黑狗向四周地面延伸搜索气味。 

        秋天大山里是座宝藏,随处可见成熟,天地赐与秋的礼物,人们欣赏这种自然美的同时,享受它带来的野果根茎,德意仔细地观察动物留在地面上的痕迹,时不时擡头看看树枝藤蔓,注视着不远处一颗硕大的黄枫树,好奇地走过去,来到树下,擡头看时,满树附生着薜荔藤和骨脆补,更惊奇的是黄枫的叶片,一半不同另一半,朝南叶状呈圆心形,朝北方向的叶片形呈五角状;他听过老辈讲这种树叫半边风,受南风藤蔓和枝可医左边风湿,受北风藤蔓和枝可治右边风湿;受北风结果实属阴,受南风不结果属阳,半公半母,阴阳调和,晚秋或霜天,北方叶片枯黄,南方叶片血红,秋风刮过,温暖的南风,血红叶片夹杂着枯黄叶纷纷堕落,强劲的北方,枯黄叶裹着血色叶片飘忽而下。 

        德意擡头望向树顶,太阳光从叶丛中透过,不知是天还是地在旋转,他马上低下头不再往上看,硕大的根部呈褐色,想用手箍一下,根部没有很好的落脚点,站在旁边抚摸着枫树,表情中流露出无奈,若要砍伐下来做药,至少也有几十万副;黑狗跟着他在枫树四周转游,他轻轻地拍了两下枫树,抖了抖肩上的挎带,找了块稍平整的石头坐下歇休。 

        从工具袋里淘出装火药的黑水牛角,水牛角根部嵌了块严丝合缝的杂木板,角尖镂了个小孔,小孔外削的比枪口还小,便于装火药,一眼看上去光滑的如玛瑙,凹处溜光,也不知他爱到了什么程度。 

        秋天野兽白天一般不出来,躲在隐蔽地方睡觉,无法找到猎物,只有到处寻找,运气好时可能能撞上大运,十次上山七八次是空,但德意乐此不彼,只当是排解无聊,打发时间,没猎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猎到了更好,抱着这样的心理,所以每次上山都很开心。 

        他收起牛角,站起来,两条黑狗仰着头望着主人朝哪个方向走,走走停停,看看地表被野兽扒过的土是否新鲜,听听四周有没有异常声音响动。 

        一条黑狗咬了咬他的裤角,他立刻警惕起来,这是狗发现了野兽,向他发出了信号,狗在自己奈不何的情况下,不会狂吠,发信号给主人,德意从身上解下枪,轻手轻脚地跟着这条黑狗,他看到另一条黑狗蹲在不远处,当他走近哪条狗时,随着狗看守的方向一看,一头至少三百斤的大野猪正在山下啃植物的块茎,距离有百多米;他知道他的枪有多大威力,平常也就对付过几十百把斤的野兽,象这么大的动物他是不敢去想,既然发现了又不想放弃,顺手从工具袋里拿了颗短钢条,小心翼翼地从枪口中放下去,又从工具袋中扯了砣棉花堵住枪口,猫着腰利用障碍物向山下走去。 

        两条黑狗四只眼睛紧盯着猎物不放,慢慢从森林的大树后向野猪靠近,德意的枪平常也就对付一些獐麂鹿小型动物,百十斤的野兽都没把握,今天撞上这么大一头野猪,既使打不死野猪,也要逗他玩玩,人越抱着这种心理时越谨慎,他以树为屏障,小心慎重地靠近野猪,九十米,八十米,七十米……  以前他约过镇上几个猎户,是发现了野猪的轨迹,野猪下山偷吃快成熟的稻谷,根据已往的经验,偷吃稻谷的野猪不会走远,会观察野猪的脚印大小判断重量,感觉太大,一个人无可奈何,便会通知镇上的猎人合伙干,今天偶遇这头野猪,他觉得这座山在跟他开玩笑,平常枪里用一颗钢条,今天加了一颗,为保险,他停在树后,从工具袋中再次拿出颗钢条,火药是不能再加了,否则会爆铳管很危险,认真考虑后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把钢条放入了枪管。

        六十米,五十米,四十五米……  他知道越靠近猎物,枪的杀伤力越大,也知道自己枪的有效射程,不敢多想,只要对准野猪的头部放上一枪就知足,趁野猪还没发现自己,举着枪瞄准野猪的头,靠近,靠近,只要野猪一惊的哪一瞬间,立马扣动扳机,野猪很警觉,啃下一块茎,边吃边擡头到处看,若有点风吹草动便会不寻路地乱跑。

        四十米,三十五米,三十米,二十五米……  德意好象和野猪在玩躲猫猫的游戏,两条黑狗不再向前,爬在草丛后,只待枪声一响,立即冲上去撕杀,靠近,再靠近,二十米,十九米,十八米……。前面大树下有块大石头,最好能猫到那个位置开枪,德意盯着野猪,眼睛不敢眨一下,他最后挪到了那块石头处,对准低头啃食的野猪,扣动扳机,机扣啪地弹向洋炮纸,“嘣”的一声,紧接着山里传出无数回音,宛如雷鸣响彻云霄,又慢慢消逝在群山之中。

        三颗钢条受到火药冲击,从枪镗中飞出,连同枪镗中的小珠砂一起直向野猪飞去,枪口火花喷出米许,钢条在十几米的射程中弱有变线,三颗要命的弹头直接叮在了野猪体内,威力不是很大,威摄力却不小,野猪吓得屁滚尿流,明显有鲜血从其中一个弹孔中飙出来。 

        德意用手晃了晃眼前的烟雾看向野猪,野猪向黑狗的方向狂奔,趔趄了几步,差点倒在地上,立刻站起来又跑,与此同时,两条黑狗狂吠地飚向野猪,野猪改变方向,黑狗紧跟,德意见此情景,知道野猪受了重伤,右手握着枪奔向野猪,野猪狂奔了十几步,停顿了一下,似倒非倒地向山中急走,野猪走路没有方向感,只要能逃命,能突围就住哪里走。 

        公狗见野猪要逃,狂命地追,母狗紧跟其后;德意因森林里荆棘太多,跑得不快,眼看着野猪翻过山梁干着急,加上年龄的关系,更不能随心所欲,只听到两条狗的声音越传越远,他干脆坐在地上,把枪用双腿夹着立在地上,迅速从工具袋中拿出哪支黑色牛角,打开牛角的木塞,对准枪口往枪镗内倒火药,感觉差不多时,枪杆中抽出根铁丝,铁丝由枪口插入,适当地抖了抖,又从工具袋中拿出两颗钢条灌入枪镗,扯砣棉花塞入枪口,再用铁丝捅住棉花,使两颗钢条固定在枪镗内。 

        狗狂吠声消失在大山中,德意朝着野猪逃跑的方向急赶,当走到山梁上,又能隐约听到狗发出的声音,想了想也不去追,感觉声音在哪里就朝大方向走,他在山梁上踱过来,踱过去,狗发出的声音时而近,时而远,干脆停止下来,静听狗发出的信号,他知道狗的声音一直在一个地方吠,肯定是狗儿们追上了野猪,只要再补上一枪,那头野猪便是桌子上的菜,筷子上的肉,嘴里的美味。 

        他看了看天色,太阳偏西,估摸着到了未时,秋天黑的比较晚;听到狗的声音从远到近,可能是悬崖洞口哪段石壁挡往了去路,野猪又往回走,声音偏向天甲山方向。  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杂树重重叠叠,再看不见其它,低头看时,见一小淌血,蹲下身,用食指醮了点鲜血,大拇指上粘了粘,断定这头野猪已经在消耗生命力,血的粘度越高,死亡时间会越快,加上快速运动和血液亏损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补给。

        狗的声音停顿在一个地方,有时“汪,汪汪”地狂吠,有时“安,安安”地呻吟,德意能从狗叫声中知道,两条狗包围了野猪,汪汪的叫声呼唤着他们的主人,安安的叫声是在攻击野猪受伤的哀嚎。

        太阳被山峦托起,晚霞余晖映红半边天际,头顶的天空蔚蓝,白云如村里晒谷坪中收集的棉花,一堆,一丛,一窝;不一会,太阳跌入山后,映出山体的轮廓,白云如马在山川奔腾,光从山后映射在天际,月亮不知何时伴着若隐若现的星星挂在了天边,给大地笼罩在冷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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