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王府別院。
周惋盈從牀上滾下來,污垢滿面做着最後的掙扎。腹部不斷流着血,堅韌的痛感似乎要掏空她全部身心。
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她嘶吼着。
“紀殊炫!殿下!你……你就來……看我一眼……”她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向着易王府的方向。
周惋盈想告訴他,他們的兒子死了。
瓦剌。
也先說:“淮安王,衆小姐皆到齊,若淮安王合心的王妃人選,儘管告訴父親。”
“是,父親。”
“選妃啊?我來替你把把關!”鍾澤牽着碧瓷上殿。
淮安王笑了:“有何高見?”
碧瓷指點得頭頭是道:“這個不錯,但是這個看起來更溫柔賢淑一些,那個……”
“那就……”
“鍾澤,你瞧這位小姐長得多像我!中原人我見過無數,竟沒想到在瓦剌能找到如此相像之人!”
鍾澤說:“嗯,選妃之事還是請王爺自行定奪罷。你就別插手了。”
淮安王的餘光停在碧瓷身上,“那就她了,她爲淮安王正妃。”
殷丞御遞給凌昀若一串糖葫蘆,凌昀若咬下一口嚼着,喂他吃了一口。
殷丞御問:“今天還去?”
凌昀若回答:“嗯。沒想到皇城根下還有殺人如麻,暴戾蠻橫的奸邪,這讓周圍百姓也是一起不得安寧。”
“是誰?”
“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像叫亓官氏。”
殷丞御給她套上外衣,想要撫平她所有不安。“不成功就脫身,我等着你。”
殷丞御摸到她手腕心脈處,蹙眉看她。“把這個藥吃了再去。”
“好。”
凌昀若像疾風一樣在屋頂上奔跑,牌匾是亓官府。但看這建造樣式,很可能是皇家的人。
她拿掉一塊瓦石,屋裏只燃一根蠟,還算黑暗。屋內一人穿着黑罩衣坐在上首。
有屬下報:“主上,人帶來了。”
有個老人跪在地上求饒:“大人,求大人饒了我女兒吧!我女兒還小,受不起大人的恩惠。”
“拖下去。”
“大人饒命啊!”
強佔民女。草芥人命。
凌昀若手中的劍脫鞘,跳下屋檐劍指着亓官氏。亓官氏用手撥開她的劍,認出這是殷丞御的白斬玄劍。
“就你一個人來?他等着你呢吧?”
好像他早就知道自己要來刺殺,凌昀若說:“少廢話!”
奇怪的是那人只是防守,似乎沒有進攻的意思。凌昀若使出全部招數對付他的步數倒剛剛好。
“你敢不敢把你的面紗扯下來?”
她當沒聽見,將自己懸於樑上與他刀鋒相磨。
“爲何殺我?”
凌昀若答:“殘暴無道,草芥人命。我是替朝廷來收拾你的。”
亓官給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凌昀若心一顫。兩劍交鋒,凌昀若刺傷他胸口,那人將劍倒置,用劍柄挑開她面紗。隨後摘掉自己的罩衣。
凌昀若手勁稍松,“你炸我。”
紀殊炫扔下劍,走近她:“我怕你會把我忘了。”
“外面等的人是殷丞御吧。這兩年你過得怎麼樣?”
“與你何干。”
“若兒,跟我回府吧。”
你用了兩年時間躲我,現在我用計謀誘你。
“紀殊炫,你還是那麼善於算計。我怎麼放心跟你走?我鬥不過你。放我走。”
凌昀若砍下屋裏的一根紅線,殷丞御奔跑而來。
“來人!”
凌昀若突破重圍,與殷丞御會合。
晉暘說:“追!”
紀殊炫打斷他:“不,讓她走吧。”
凌昀若說:“亓官就是紀殊炫,我們上當了。”
殷丞御檢查她有無傷口,“想回去嗎?”
凌昀若含笑搖搖頭。
“如果沒放下就回去,那裏本就屬於你。你在外面跟着我四處遊走,不如在王府安心。你在王府,我還能放心些。”
“可是……”
“你心裏其實一直有他,我能看出來。”
凌昀若覺得不太對勁:“殷丞御,你是不是知道他就是亓官?”
“是。”
“好,我回去。”
凌昀若問:“那你呢?”
“我不再停留官場,山水人間纔是歸宿。”
山下微雨含煙,飄飄渺渺從眼前劃過。殷丞御替她撐着傘,“你眼睛的傷口已經癒合了,眼部雖受感染但想要復明也是可以的。這個藥丸一天五粒,不出半月你就能看見了。”
“這些是給你備的暫緩心疾的藥,發作了就服用一個。”
凌昀若撲進他懷裏,“殷丞御,你太低谷你自己了。誰說我心裏只有他的!”
若有來生,我一定嫁給你。
殷丞御在她嘴角處頓住,側過臉在她臉頰落下一深沉的吻。
我還是那個偷偷溜出來找你玩的若兒,你還是那個醫術精湛、愛闖蕩江湖的殷哥哥。
傘上落雪零落如許,她指尖捻轉,擡頭看到熟悉的牌匾——易王府。
“殿下,我回來了。我這便去找你。”
忽然一陣頭暈腦熱,心口頓時喘不上來氣。凌昀若扔下傘趴在石階上大口疏氣,心間仍不停堵塞。
她拿出殷丞御給的藥吞下。
可身上皮膚漸漸發癢,凌昀若用力撓了撓但不管用。
她恍惚間看到紀殊炫的身影向自己奔赴而來,那麼熟悉的臉……直到她慢慢閉上眼,才發現她根本沒看到他。
紀殊炫抱着她,捧着她的身體靠在懷裏,在雪中依偎了整整一夜。
“若兒,你看這雪花的形狀,像不像被一點一點吞噬的心。”
她現在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懷裏。手中緊緊攥着明心鏡。
他爲她拭去臉上的積雪,“凌昀若永遠是紀殊炫唯一的妃,唯一的妻,唯一的心上人。”
易王永遠愛着易王妃。
求求她啊,求求她再嫁一次,她的殿下願意娶她無數次。
彎彎繞繞再看到易王府,隔窗院兒裏搖晃着鞦韆,她一身嫁衣坐在他身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