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的第一個春天

地球繞太陽公轉到春季的位置,高氣壓離去,向上蒸騰的熱帶低氣壓來到,動物發情、人的毛孔張開,即便氣溫還不高,但春天的性質在那,泡黃豆隔夜都要長芽,想做的事也在心裡萌發。


從三月中出關,來這落地一個月了,第一次經歷江南的春天。以前總是寒暑假來,江南於我,不是鼻子麻痺鼻水直流的冬天,就是悶熱的夏天,而這是我第一次春天來江南,也是我第一次擁有自己的住家,不再受到四處搬家、房租漲價的威脅。家對面就是河岸,我就是在這見證了柳絮花把草皮鋪白、樹枝發新芽一片綠絨絨的江南。


我的家人柔和靜默地接納我的到來,對我沒有責罵,消解我心中的恐懼。他們帶我乘著清明時節去掃墓,一處在桑樹依依的河畔,一處在油菜花黃的農村,風景優美,家族團結的祭祀祖先,更讓我動容。


家庭有人幹農活,可以養雞餵魚,也有人在弄出租事業,我也跟著去搬磚掃除,家庭活動多采多姿,生活有趣,在愛與被愛之間,人也感覺充實幸福。餐桌上,家人用心準備我愛的喫菜,刻意燒的口味偏淡,多了青菜,還給我準備可以調理豆類料理的烹調機,知道我喜歡喫豆子。


江南鄉鎮人倫秩序很好,我看到兒女孝順長輩、兄弟兄妹相親相愛、長輩疼愛晚輩。江南生態環境也好,也有農地的墓,在春天的清明,可以到自然中掃墓。江南的飲食文化更好,家裡的人重視喫當地應季的食物,四季在體內循環,新鮮的食材讓人喫完特別有幸福感,一股正氣油然而生,會想要追求道理,而不會沈溺在零食與垃圾中。


這樣的條件,讓我願意生養後代。我對我子女的想法是,他要身體健康,心理健全,千萬不要危害社會,至少要是個自己開開心心,人家跟他相處起來高高興興的人,其他能讀書有貢獻是他的造化,我不管、也管不了。一個子女的培育週期我估計二十年,而我江南家庭的飲食文化和人倫秩序,配上當地的生態條件,我有信心可以提供我子女二十年穩定的教育基礎。


家裡也新養了一條狗,這狗像是臺引擎,自我發動著愛心,隨時熱著心腸,有它在的地方,冬天都在門外。跟它在一起相處,我常不禁微笑,心情暖呼。照看毛小孩的經驗,也點燃我照顧的願望,想要生個小孩,照護他、讓他幸福,就像我也總期望眼前這個毛絨兮兮的寶貝可以快樂幸福一樣。


我從前一直沒有明白婚姻的意義、家庭的價值、天倫之樂、繁育後代的必要,花了好大的功夫,我還是沒有從腦中明白,但是從心裡體會了。原來這些關乎人類存續及社羣秩序的最大議題, 演化並不將他交予可以輕易用說詞改寫的理性來運作,而是交給更深層、更穩固不變、力量更為強大的情感,刻印在人感知的深處,使人在愛與付出中,調動了全身的物理及能量資源,使人瞳孔放大、血液流通、嘴角揚起,使人在維護親族時,體悟到超越言詞可以表述的幸福。


想要愛護家庭和繁衍後代的我,現在感覺到貫通全身的力量,我的理智不再橫亙住我內心自然的慾望,而是他們相互輔佐,我的形氣神都是服務於一個目的,就是想要我和我的家人幸福。每一天我起來,我看到天亮,我都微笑,我覺得一天開始很好,每一天晚上,我都安靜地躺下,準備蓄滿能量,迎接翌日。


落地江南這一個月來,我註冊了手機門號,在外面時常走動,邊走邊開啟高德地圖認識環境。我也考了中國的駕照,正在練習開車。生活方面,我熟悉了自己新的住家,可以料理些簡單美味的食物,常與家人討教江南的口味,並與我帶來的臺灣味覺相互激盪。我把我的公路車愛好留在臺灣,在這裡跑步、瑜珈,進行不用器材的運動,一個月下來當初隔離期間積下的水腫消除了,身體柔韌了一些。我常常很有元氣,遛狗做家務,都心情很好。我開始聽一些中醫廣播,查詢相關資料,人生頭一次認真調理自己的月經週期,因為想要小孩了,身體需要做好準備。


春天是志氣興發的時節,夏天要勤奮的實踐目標,到了秋天纔可以安然的享受果實,在無邊落木蕭蕭下的肅殺寒風中安寧自在。人生四季,以上是我在江南的第一個春天。


2021-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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